王孟英

《王孟英醫案》~ 卷二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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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35)

1. 內風

朱慶雲室,年六十六歲。初發熱即舌赤無津,錢、丁、任、顧諸醫胥云高年液少,津涸堪憂。甘潤之方,連投八劑,馴致神悗耳聾,不飲不食,沉沉欲寐,呃忒面紅,勢已瀕危。徐德生囑其延孟英圖之,審其脈弦滑而數,視其舌絳而捫之甚燥。然體豐呼吸不調,呃聲亦不暢達。

合脈證與體而論之,雖無脘悶拒按之候,確是肝陽內熾,痰阻樞機,液不上承,非津涸也。劑以小陷胸湯,加茹、薤、旋、菖、枇杷葉、蘇葉。一飲而夜得微汗,身熱即退。次日,痰嗽大作,舌滑流涎,病家詫曰:奇矣。許多潤藥,求其潤而愈燥。何以此劑一投,而反津津若是耶?殆仙丹矣。

三帖後,更衣呃止,痰嗽亦減,漸進稀粥,改用沙參、紫菀、苡、斛、歸、茹、麥冬、瓜子。服數帖溲暢餐加,而覺肢麻頭暈,予參、耆、歸、芍、橘、半、熟地、天麻、石英、牛膝、茯苓、桑枝,補虛、息風、化痰而健。

曹氏婦孀居而操家政,人極精幹,患恙旬余,諸醫以為冬溫,而多藥罔瘥,勢瀕於危。伊親孫位申速孟英挽之,面赤耳聾,脈狀細軟,舌赤無液,粒米不沾,夜不成眠,便溏溲赤,痰咸咳逆,腹脹氣衝,齦腫巔疼,音低自汗,口中甚辣,心下如焚,兩足不溫,時欲發暈。乃肝腎素虧,心陽內亢。

原非感證,藥誤已深,縱是冬溫,亦不可妄施柴葛。況足冷麵赤,非渾身發熱之比也。既耗其氣,更爍其營,陰火潛燃,治宜鎮息。方以參、蠣、連、芍、茹、冬、楝、斛、丹參、小麥、龜板、鱉甲,煎吞磁朱丸。一飲脹消,餘證不減,去楝、芍、龜板、鱉甲,加龍齒、銀花、導赤散。

三服,暈止便堅,小溲亦暢,略安寢食,再去銀花、木通、磁朱丸,加知、柏、紅棗、紫石英,而麥冬以硃砂染。兩帖,火降足和,舌色漸潤。又兩帖,汗嗽胥減,心下始涼,乃易生地以熟地,滋補而瘳。

癸丑孟春,陳舜廷自寧波旋杭,迓孟英診視,云:去冬患痰嗽,彼處醫家初以疏散,繼則建中,諸藥備嘗,日漸羸困,左脅躍躍跳動,胸次癢如蟲行,舌素無苔,食不甘味,嗽甚則汗,夜不安眠,痰色清稀,便溏溲短,恐成肺痿,惟君圖之。孟英診曰:病始肺傷於燥,治節不行。

體質素屬陰虧,風陽內煽,爍其津液,故右脈軟滑而虛。溫以辛甘,致左脈浮弦且數。雖非肺痿,而上下交虛。治先保液息風,續宜壯水,可奏膚功。徒化痰理嗽,見病治病,有何益乎?爰以沙參、葦莖、冬瓜子、絲瓜絡、竹茹肅肺氣,甘草、石斛、燕窩生津液,冬蟲夏草、石英、牡蠣息風陽。投劑即嗽減能眠,旬日後去冬子、石斛,加歸身、麥冬、茯苓。

服數帖,兩脈較和,餐加溺暢,再去牡蠣、甘草、絲瓜絡,加熟地、鹽橘紅。十餘劑,各恙皆安。以高麗參易沙參,善後而康。

白話文:

內風

朱慶雲,六十六歲。起初發燒,舌頭紅腫乾燥,缺津液。錢、丁、任、顧等醫生都說他年紀大了,津液不足,情況堪憂。於是用了滋潤的藥方,連續服用八劑,卻導致神志不清、耳聾、不喝水不吃東西、昏昏欲睡、呃逆、臉紅,情況危急。徐德生建議他找孟英圖診治。孟英診脈發現脈象弦滑而數,舌頭紅絳乾燥。但病人體型豐滿,呼吸不順暢,呃逆聲也不通暢。

綜合脈象、症狀和體質,雖然沒有胃脘脹滿拒按的症狀,但確實是肝陽內盛,痰阻氣機,津液不能上承,並非單純的津液不足。於是孟英用小陷胸湯,加入生地、薤白、旋覆花、菖蒲、枇杷葉、蘇葉。病人服藥後一夜微微出汗,發熱即退。第二天,痰咳加重,舌苔濕潤,唾液增多,家屬驚訝不已,說:真神奇!這麼多滋潤的藥物,反而越治越乾燥。為什麼這個方子一服用,津液反而如此充足呢?簡直像仙丹一樣!

服用三劑後,呃逆停止,痰咳減輕,逐漸能吃稀粥,於是改用沙參、紫菀、薏苡仁、石斛、當歸、生地、麥冬、瓜子仁等藥。服用幾劑後,小便通暢,食慾增加,但出現肢體麻木、頭暈的症狀,於是孟英又加參、耆、當歸、芍藥、橘皮、半夏、熟地黃、天麻、石英、牛膝、茯苓、桑枝,以補虛、息風、化痰、健脾。

曹氏婦女,寡居操持家務,非常精明幹練,患病十多天,其他醫生認為是冬溫病,用藥很多卻不見好轉,情況危急。她的孫子位申急忙請孟英診治。病人臉紅耳聾,脈象細軟,舌頭紅腫乾燥,吃不下飯,晚上睡不好覺,大便溏稀,小便赤紅,痰液鹹腥,咳嗽逆氣,腹部脹滿,氣往上衝,牙齦腫痛,頭頂疼痛,聲音低沉,自汗,口中感覺很辣,心窩部像火燒一樣,雙腳冰冷,時常想暈倒。這是肝腎虧虛,心陽內亢。

這並不是外感疾病,之前的用藥已經用錯了,即使是冬溫病,也不應該濫用柴胡、葛根。況且腳冷臉紅,和全身發熱的情況不一樣。之前的治療已經耗傷了元氣,又傷了營血,陰火潛伏,治療應該以鎮靜為主。於是孟英用人參、牡蠣、連翹、芍藥、生地、麥冬、楝實、石斛、丹參、小麥、龜板、鱉甲,並煎服磁朱丸。服用一劑後,腹部脹滿消退,其他症狀沒有減輕,於是去掉了楝實、芍藥、龜板、鱉甲,加入龍齒、金銀花、導赤散。

服用三劑後,暈眩停止,大便成形,小便也通暢,睡眠和食慾都略有好轉,於是去掉了金銀花、木通、磁朱丸,加入梔子、柏子仁、紅棗、紫石英,並用硃砂染麥冬。服用兩劑後,陰虛火旺的症狀減輕,腳也暖和了,舌苔顏色也漸漸濕潤。再服用兩劑後,汗出和咳嗽都減輕,心窩部也感覺涼爽了,於是將生地黃換成熟地黃,以滋補身體,最終痊癒。

癸丑年孟春,陳舜廷從寧波回到杭州,請孟英診治,說:去年冬天患了痰嗽,當地醫生開始用疏散的藥物,後來又用補中益氣的藥方,各種藥物都試過了,病情一天天加重,左脅部跳動,胸部發癢,像蟲子在爬一樣,舌苔很薄,吃東西沒味道,咳嗽厲害時就出汗,晚上睡不好覺,痰液清稀,大便溏稀,小便短少,擔心會變成肺痿,請求孟英診治。孟英診脈後說:你的病是肺氣受傷於燥邪,治療方法不對。

你的體質屬於陰虛,風陽內動,耗傷津液,所以右脈軟滑虛弱。用溫熱辛甘的藥物,又導致左脈浮弦而數。雖然不是肺痿,但上下都虛弱。治療首先要保護津液,息風,然後再滋補腎陰,才能收到效果。單純化痰止咳,只治標不治本,有什麼用呢?於是孟英用沙參、蘆根、冬瓜子、絲瓜絡、竹茹來清肅肺氣,用甘草、石斛、燕窩來滋養津液,用冬蟲夏草、石英、牡蠣來息風陽。服用藥物後,咳嗽減輕,能睡覺了。十天后,去掉了冬瓜子、石斛,加入當歸、麥冬、茯苓。

服用幾劑後,兩邊脈象比較平和,食慾增加,小便通暢,於是去掉了牡蠣、甘草、絲瓜絡,加入熟地黃、鹽橘紅。十幾劑後,各種症狀都好了。最後用高麗參代替沙參,調養身體,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