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

《王孟英醫案》~ 卷二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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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33)

1.

朱君慶雨次郎,夙有癇證。因勞傷之後,發冷吐酸,不飢神憊,服藥數劑,遂致故疾日作數次。醫者術窮。餘脈之,弦細若伏,而肢冷如冰,苔白如砂,涎沫頻吐,頭疼而暈,重裘不知溫。是熱深厥深,誤投熱藥,而飲邪內盛,故熱邪隱伏不顯也。詢其小溲果甚赤。以導痰湯去草,合雪羹,加芩、連、梔、茹、木通煎,吞當歸龍薈丸,覆杯而愈。

白話文:

朱君慶雨次郎,他本來就有癲癇的疾病。在過度勞累後,開始出現怕冷、胃酸反流的情況,並且食慾不振,精神疲憊。服用了一些藥物後,結果反而導致他原本的疾病一天發作多次,醫生們都束手無策。我為他把脈,發現他的脈象細弱且隱藏,四肢冰冷如冰,舌苔白得像砂石,口中不斷吐出泡沫,頭痛且暈眩,穿再多衣服也感覺不到暖和。這是因為體內的熱氣太深,導致四肢冰冷,誤用熱性藥物治療,使得體內的寒濕更盛,因此熱邪隱藏在體內無法顯現。我問他小便的顏色,他說非常紅。因此,我讓他服用去除了甘草的導痰湯,加上雪羹,再加入黃芩、黃連、梔子、竹茹、木通一起煎煮,並吞服當歸龍薈丸,他喝完後病情就好轉了。

2. 疑懼

顧升庵參軍之仲郎,久患多疑善恐,(痰之見證)不出房者數年矣。食則不肯與人共案,臥則須人防護,寡言善笑,(熱之見症)時或遺精。多醫廣藥,略無寸效。孟英切脈甚滑數,(脈與證合)與元參、丹參、竹黃、竹茹、丹皮、黃連、花粉、梔子、海䖳、荸薺為劑,送服當歸龍薈丸。四帖,即能出署觀劇,遊淨慈而登吳山。

參軍大喜,以為神治,次年為之配室。

己酉春,胡孟紳山長患疑,坐臥不安,如畏人捕。自知為痰,餌白金丸吐之,汗出頭面,神躁妄聞。(撩動其猖狂之勢)孟英切其脈弦滑洪數,不為指撓,投石膏、竹茹、枳實、黃連、旋覆、花粉、膽星、石菖蒲,加雪羹、竹瀝、童溲,吞礞石滾痰丸。下其痰火,連得大解,夜分較安。

惟不能斷酒,為加綠豆、銀花、枳椇子,吞當歸龍薈丸。旬餘脈證漸平,神氣亦靜。尚多疑懼,改授犀角、元參、丹皮、竹葉、竹茹、貝母、百合、丹參、蓮心、豬膽汁炒棗仁、鹽水炒黃連,吞枕中丹,以清包絡肝膽之有餘而調神志。又旬日,各恙皆蠲,即能拈韻,繼與十味溫膽法善其後。

洪張伯孝廉令弟蘇仲,鄉試後,自以場作不愜於懷,怏怏數日,漸以發熱。醫作伏暑治,日形困頓,懶語音低,神情恍惚,稍閤眼輒以文有疪累如何中式云云。屢服牛黃、犀角等藥,竟無寸效。延孟英視之,時時出汗,不飢溺少,舌絳口乾,切脈虛軟以數,曰:此心火外浮也,昔賢惟王損庵論之獨詳。今人罕讀其書,每與溫暑逆傳證混淆施治。

夫心猶鏡也,彼熱邪內陷,襲入心包,則霧障塵蒙之象也,故可磨之使明,是為實證,今心陽過擾,火動神浮,乃銅質將鎔之候也。法宜堅之使凝,是為虛證。良由陰分素虧,心營易耗。功名念切,慮落孫山。病屬內傷,似乎外感,大忌發表,更禁寒涼,又非東垣補中益氣之例,無怪醫者為之技窘也。而有藥治病,無藥移情,余有一言,可廣其意。

文之不自愜於懷者,安知不中試官之意乎?且禍盈福謙,《易》之道也。嘗見自命不凡者,偏不易售;而自視欿然之士,恆於意外得之。即此一端,吾可必其中也。病者聞之,極為怡曠。服藥後各恙漸安,半月而愈。及榜發,果獲雋。僉云藥既神妙,而慧吐齒牙,竟成吉懺。

仁言仁術,醫道通仙,可於孟英信之矣。其方則甘草、乾地黃、麥冬、枸杞、鹽水炒黃連、紫石英、龜板、龍齒、珍珠也。迨季冬,兩孝廉將北上,其母夫人陡病恍忽,孟英往診曰:高年素多憂慮,而別離在即,神倏飛陽,縱有仙丹,亦難救藥。另邀他醫視之,皆云冬溫。須過十四日,及旬而沒,神氣不昏。

始信孟英鏡質消鎔,與塵濛霧障有殊也。

張友三室,去春受孕後,忽夢見其亡妹。而妹之亡也,由於娩難,心惡之。因囑婢媼輩廣購墮胎餌服,卒無驗。冬間娩子後亦無恙。自疑多餌墮胎藥,元氣必傷,召朱某治之。述其故,朱即迎合其意,而斷為大虛之候,且云苟不極早補救,恐延蓐損。病者聞而益懼,廣服補劑,漸至臥榻不起,多藥弗效。

白話文:

疑懼

顧升庵參軍的弟弟仲郎,長期患有多疑善恐的毛病(痰證表現),好幾年不出門了。吃飯不肯和人同桌,睡覺需要人保護,話很少,卻愛笑(熱證表現),有時還會遺精。看過很多醫生,吃過很多藥,一點效果也沒有。孟英醫生診脈,發現脈象滑數有力(脈證相符),於是開了元參、丹參、竹黃、竹茹、丹皮、黃連、花粉、梔子、海螵蛸、荸薺等藥材組成的方劑,並讓病人服用當歸龍薈丸。服藥四劑後,仲郎就能出門看戲,遊覽淨慈寺,登上吳山了。

參軍非常高興,認為孟英醫術高明,第二年就為弟弟娶了媳婦。

己酉年春天,胡孟紳山長也患上了疑懼症,坐臥不安,好像害怕被人抓捕。他自己知道是痰證,服用白金丸催吐,汗流浹背,精神躁動,胡言亂語(加重了病情)。孟英醫生診脈,發現脈象弦滑洪數,按壓不移,於是開了石膏、竹茹、枳實、黃連、旋覆花、花粉、膽星、石菖蒲,並加入雪羹、竹瀝、童尿,讓病人服用礞石滾痰丸。服用藥物後痰火下降,大便通暢,晚上也比較安穩了。

但他戒不了酒,孟英醫生又加了綠豆、金銀花、枳椇子,並讓其繼續服用當歸龍薈丸。十多天后,脈象和症狀逐漸好轉,精神也平靜下來了。但還是比較多疑懼怕,孟英醫生又改用犀角、元參、丹皮、竹葉、竹茹、貝母、百合、丹參、蓮心、豬膽汁炒棗仁、鹽水炒黃連,並服用枕中丹,以清泄肝膽之餘火,調治神志。又過了十幾天,所有病症都消失了,他能作詩填詞了,之後孟英醫生又用十味溫膽湯鞏固療效。

洪張伯孝廉的弟弟蘇仲,鄉試後,因為考試結果不如意,悶悶不樂了好幾天,漸漸發熱。醫生以為是中暑,治療後病情越來越重,說話懶散,聲音低沉,精神恍惚,稍微閉眼就胡言亂語,說考試論文有什麼毛病,擔心不能考中之類的。他服用過牛黃、犀角等藥物,一點效果都沒有。後來請孟英醫生診治,發現蘇仲經常出汗,不飢不渴,小便少,舌頭紅,口乾,脈象虛弱而數,孟英醫生說:這是心火外浮,古人王損庵對此論述得很詳細,現在很少有人讀他的書,經常把這種病症和溫病暑邪逆傳的症狀混淆,治療方法也就錯了。

心就像一面鏡子,熱邪內陷,侵犯心包,就像鏡面蒙上塵埃一樣,需要擦拭才能明亮,這是實證;現在心陽過盛,火動神浮,就像銅器將要熔化一樣,需要冷卻才能凝固,這是虛證。因為陰液不足,心營容易消耗,加上追求功名心切,擔心落榜,所以是內傷,雖然表面像外感,但忌諱發汗,更不能用寒涼藥物,也不是東垣派補中益氣的治療方法,所以醫生束手無策也就不奇怪了。治病有藥,但治心卻無藥,我有一句話,可以開導他。

文章寫得不如意,誰知道是不是考官的意思呢?禍福相倚,《易經》之道也。我見過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反而不容易成功;而那些自視平凡的人,卻常常意外地成功。從這一點來看,我能肯定他的前途。病人聽了之後,心情舒暢多了。服藥後,病情漸漸好轉,半個月就好了。榜單公布後,他果然考中了。大家都說藥物神效,而且病人豁然開朗,終於有了一個好結局。

仁言仁術,醫道通仙,孟英醫生的醫術確實高明。他的處方是甘草、生地黃、麥冬、枸杞、鹽水炒黃連、紫石英、龜板、龍齒、珍珠。到了冬天,那兩個孝廉要北上,他們的母親突然神志恍惚,孟英醫生去診治,說:老人平時憂慮比較多,又要與子女分離,精神突然受刺激,即使是仙丹妙藥,也難以挽回。於是又請了其他醫生診治,大家都說是冬季溫病,需要十四天才能見效,結果十天後就去世了,但死前神志沒有昏迷。

由此可見,孟英醫生能準確判斷病情,與那些只看到表面症狀的醫生不一樣。

張友的妻子,去年春天懷孕後,突然夢見了她已故的妹妹。她妹妹是因為難產去世的,張友的妻子因此心裏很害怕,於是讓僕人四處購買墮胎藥服用,但都沒有效果。冬天生產後也沒有什麼問題。但她自己懷疑服用過多墮胎藥,元氣受損,就請朱醫生治療。她把情況告訴了朱醫生,朱醫生迎合她的想法,診斷為大虛之症,說如果不儘快調理,恐怕會留下產後病根。病人聽了之後更加害怕,服用很多補藥,漸漸臥床不起,服藥很多,卻沒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