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醫案》~ 卷二 (28)
卷二 (28)
1. 損
痰因火動,跳躍如舂。若心為君主之官,苟一跳動,即無生理,焉能淹纏至此乎?但郁痰之病,人多不識,廣服溫補,陰液將枯。脈至右寸關雖滑,而別部虛弦軟數,指下無情。養液開痰,不過暫作緩兵之計。一交春令,更將何物以奉其生?莫謂贈言之不詳,姑順人情而予藥。
方用西洋參、貝母、竹茹、麥冬、茯神、丹參、蓯蓉、薏苡、紫石英、蛤殼等。服之痰果漸吐,火降汗收,納穀能眠,胸次舒適。而舌色光絳,津液毫無,改授集靈膏法。扶至健伯歸,因謂其兩婿曰:我輩之心盡矣,春節後終虞痙厥之變也。已而果然。
仁和彭君芝亭之三令嬡,年甫逾笄,自去秋患痰嗽內熱,漸至汛愆減食,咽爛音嘶,肌瘦便溏,不眠心悸。丁巳正月下旬,專人迎余往視,左脈細軟而數,寸尤甚,右尺洪數,寸關不耐尋按。蓋燥邪薄肺,初失肅清,陰分素虧,源流兩涸。今胃氣已敗,萬物發蟄之時,如何過去?其二令嬡深諳醫理,極以為然。
適邵位西樞部持蔣大理之函相召,余即解纜。嗣接趙君笛樓信云:彭女果歿於驚蟄前三日,抑何脈之神耶?余曰:亦偶然事耳。如前年五月間,偶診顧聽泉明經之脈,即謂家竾伯茂才云:顧君不可以冬,蓋死象已見也。後竟歿於立冬之時。今年二月,診莊文芝階脈,謂其文孫嵋仙少君云:恐難過夏,而立夏前三日竟逝。
十月初,遊武林,訪家瘦石兄切其脈,尺中微露浮弦,即謂其子曰:春令可虞。亦於次年驚蟄日,無疾而終。脈之可憑者如是,而竟有不可憑者,此其所以為微妙之學乎!
白話文:
[損]
痰火交盛,痰液在体内跳动如同舂米般剧烈。如果心脏是人体的主宰器官,一旦出现如此剧烈的跳动,就会危及生命,又怎能长时间忍受这种病痛呢?只是痰郁之症,许多人都不了解,广泛服用温补之药,反而耗伤阴液。虽然寸关脉滑利,但其他部位的脉象却虚弱、弦细、柔软无力,指下毫无有力之感。滋养阴液、化解痰液,只能暂时缓解病情,权宜之计罢了。一旦春天来临,又该如何维持生命呢?不要说我的话不详尽,且依从患者家属的心愿开方用药吧。
处方用西洋参、贝母、竹茹、麦冬、茯神、丹参、肉苁蓉、薏苡仁、紫石英、蛤壳等。服药后,痰液逐渐咳出,心火下降,汗收,食欲恢复,睡眠良好,胸部舒适。但舌头颜色红亮,津液却完全没有,于是改用集灵膏方治疗。直到病人恢复健康,我才告诉她的两位女婿说:我的医术已尽力了,过完春节后,仍要警惕痉挛抽搐的发生。果然不出所料,病人最终去世了。
仁和彭君芝亭的三女儿,年方十七,从去年秋天起就患有痰嗽内热,逐渐发展到饮食减少,咽喉溃烂,声音嘶哑,身体消瘦,大便溏泻,失眠心悸。丁巳年正月下旬,她家人特地请我来诊治,左脉细弱而数,寸口脉尤甚,右尺脉洪大而数,寸关脉按之无力。这是因为燥邪犯肺,肺气失于肃降,阴液本来就亏损,导致阴血两虚。如今胃气已经衰败,万物复苏的时节,她又该如何度过呢?她的二姐深谙医理,对此也深以为然。
适逢邵位西枢部持蒋大理的信函来召见我,我便立即启程了。后来收到赵君笛楼的信,说彭家女最终在惊蛰前三日去世了,这真是令人难以捉摸的脉象啊!我说:这也是偶然的事情罢了。如同前年五月间,我偶然诊治顾听泉明经的脉象,就对他的家人伯茂才说:顾君难以过冬,因为死亡的征兆已经显现了。后来他果然在立冬时去世了。今年二月,我诊治庄文芝阶的脉象,对他的孙子嵋仙少君说:恐怕难以过夏,而他在立夏前三日去世了。
十月初,我在武林游玩,拜访瘦石兄,诊其脉象,尺脉略微浮弦,便对他的儿子说:春天可能会有危险。果然,他在第二年惊蛰日无疾而终。脉象可以作为诊断的依据,但有时却不可靠,这就是中医的微妙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