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

《王孟英醫案》~ 卷二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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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27)

1.

次日黃昏,猶發寒痙,仍灌前藥。至第三夜,僅有寢汗而已。四劑後,諸恙不作,眠食就安。設此等潛陽鎮逆之方,遲投一二日,變恐不可知矣。況作郁治,而再用開泄之品耶?故辨證為醫家第一要務也。

謝譜香體屬久虛,初冬患嗽痰減食,適孟英丁艱,邀施某視之,云是腎氣不納,命火無權,疊進腎氣湯月餘,遂致嘔惡便溏,不飢無溺,乃束手以為必敗矣。季冬仍延孟英診之,脈甚弦軟,苔膩舌紅。乃中虛而健運失職,誤投滋膩,更滯樞機。附桂之剛,徒增肝橫。予黨參、白朮、茯苓、澤瀉、橘皮、半夏、竹茹、梔子、薏苡、蒺藜、蘭葉、柿蒂之劑,培中泄木、行水蠲痰,旬日而愈。(古人補腎不如補脾、補脾不如補腎之說,均有至理,而用違其宜,亦均足致敗。

此醫所以首貴認證也。)

錢氏婦患嗽數月,多醫莫治,漸至廢寢忘餐,凜寒乍熱,經停形瘦,心悸耳鳴,滋補填陰,轉兼便泄。孟英視脈虛弦緩大,而氣短懶言,臥榻不支,動即自汗,曰:固虛也,然非滋陰藥所宜。予參、耆、龍、牡、桂、芩、甘、芍、冬蟲夏草、餳、糖,大劑,服旬日而安。繼去龍、牡,加歸、杞。

服二十劑,汛至而康。病者欲常服補藥,孟英止之曰:病痊體健,何以藥為?吾先慈嘗云:人如欹器,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世之過服補劑,致招盈滿之災者,比比焉。可不鑑哉!

許子厚令庶母,年未四旬。患晡熱,發於上焦,心悸頭痛,腰痠腿軟,飢不欲食,暮則目如盲而無所睹,時或腹脹,自汗帶多。孟英脈之弦細而弱,氣短不足以息,舌赤無苔,曰:此營血大虧,不可作暑治也。授人參、熟地、棗仁、枸杞、歸身、麥冬、烏鰂骨、牡蠣、龜板、蒺藜、芍藥、杜仲、羊藿等藥,數十劑而康復如常。

許蘭嶼令正,正月中旬偶食蒸餅,即覺腹中攻痛,而寒熱間作,以為瘧也。請孟英診之,脈弦軟而微數,曰:此不可以瘧論。緣營素虧,往歲愈後,少於調補,仍當濡養奇經。蓋陽維為病,亦能作寒熱。而八脈隸於肝腎,溫腎涼肝,病即霍然矣。授以蓯蓉、枸杞、當歸、白薇、青蒿、茯苓、竹茹、鱉甲、楝實、藕,數帖果愈。

迨二月中旬,其病復作,舉家僉以為瘧。或云必前次早補,留邪未去使然。而蘭嶼遠出,家無主議之人。孟英曰:前次愈之太易,我之罪也。不為善後,誰之過歟?如信我言,指日可瘳。第須多服培養之劑,保無後患。於是仍服前藥,亦數劑而安。續以集靈膏去牛膝,加羊藿、阿膠、當歸、黃柏、菟絲、蓯蓉、蒲桃干,熬膏服之,竟不再發。

李健伯夫人,因傷情志而患心跳,服藥數月,大解漸溏,氣逆不眠,面紅易汗,臥榻不起,勢已瀕危。其次婿余朗齋浼孟英診之,堅辭不治。其長婿瞿彝齋力懇設法,且云婦翁遊楚,須春節旋里,縱使不治,亦須妙藥稽延時日。孟英曰:是則可也。立案云:此本郁痰證,緣謀慮傷肝,營陰久耗,風陽獨熾,爍液成痰。

白話文:

[損]

第二天傍晚,病人寒熱抽搐的症狀仍然存在,繼續服用之前的藥方。到了第三天晚上,只剩下盜汗的症狀了。服用四劑藥後,所有病症都不再發作,睡眠和飲食都恢復正常。如果這種溫補陽氣、抑制逆亂的方劑延遲一两天再服用,後果恐怕難以預料。何況是鬱證,卻又使用瀉下之藥呢?所以,辨證是醫生最重要的工作。

謝譜香先生身體素質長期虛弱,初冬時患咳嗽痰多、食慾減退,恰逢孟英先生家裡有喪事,邀請某醫生診治,醫生說這是腎氣不足、命門火衰,連續服用腎氣湯一個多月,結果導致嘔吐、大便溏瀉、沒有飢餓感、小便量少,醫生束手無策,認為病情必敗。季冬時又請孟英先生診治,脈象弦細而軟,舌苔膩厚、舌體紅。這是脾胃虛弱,運化功能失常,錯誤地使用了滋膩的藥物,更增加了脾胃的負擔。附子桂枝的辛溫之性,反而加重了肝氣的橫逆。我用黨參、白朮、茯苓、澤瀉、橘皮、半夏、竹茹、梔子、薏苡仁、蒺藜、石菖蒲葉、柿蒂等藥組成的方劑,以健脾利濕、疏肝理氣、化痰止咳的方法治療,十天就痊癒了。(古人說補腎不如補脾,補脾不如補腎,這都是至理名言,但是運用不當,同樣足以導致治療失敗。

這就是醫術首先要重視辨證的原因。)

錢氏婦人患咳嗽數月,多位醫生都無法治癒,病情日益加重,以至於廢寢忘食,時而畏寒時而發熱,月經停止,身體消瘦,心悸耳鳴,服用滋補填陰的藥物,反而加重了大便溏瀉。孟英先生診脈,發現脈象虛弱、弦細而緩,而且氣短懶言,臥床不起,稍微活動就自汗,說這是氣血兩虛,但不是滋陰藥所能治療的。我用黨參、黃芪、熟地、牡蛎、桂枝、黃芩、甘草、白芍、冬蟲夏草、阿膠、冰糖等藥物,用量較大,服用十天後病情好轉。接著去掉熟地和牡蛎,加入當歸、枸杞。

服用二十劑藥後,春天到來,疾病痊癒。病人想經常服用補藥,孟英先生阻止他說:病好了身體也健康了,為什麼還要吃藥呢?我的母親曾經說過:人就像欹器一樣,空了就傾斜,適中就端正,滿了就翻倒。世上因為過度服用補藥而導致身體過盛的例子很多,你們要引以為戒啊!

許子厚先生的庶母,不到四十歲。患午後發熱,從上焦開始,心悸頭痛,腰酸腿軟,不餓不想吃東西,傍晚時分眼睛像瞎了一樣看不見東西,有時腹部脹滿,自汗比較多。孟英先生診脈,發現脈象弦細而弱,氣短呼吸困難,舌頭紅而沒有舌苔,說這是營血嚴重虧損,不能按照暑熱病來治療。於是給她開了人參、熟地黃、棗仁、枸杞子、當歸、麥冬、烏賊骨、牡蠣、龜板、蒺藜、白芍、杜仲、淫羊藿等藥物,服用了幾十劑藥後就康復了。

許蘭嶼先生,正月中旬偶然吃了蒸餅,就感覺腹部絞痛,寒熱交替發作,以為是瘧疾。他請孟英先生診治,脈象弦細而略數,孟英先生說:這不能按瘧疾來論治。因為營氣素虛,前年病癒後,沒有好好調養,應該滋養奇經八脈。因為陽維脈生病,也能引起寒熱交替。而八脈都屬於肝腎,溫補腎陽、清瀉肝火,病就會馬上痊癒。他給他開了肉蓯蓉、枸杞子、當歸、白薇、青蒿、茯苓、竹茹、鱉甲、楝實、蓮藕等藥物,幾劑藥就痊癒了。

到了二月中旬,他的病又復發了,全家人都認為是瘧疾。有人說,是因為上次治療過於迅速,邪氣沒有完全去除造成的。而蘭嶼先生家裡遠在偏僻的地方,沒有人能拿主意。孟英先生說:上次治癒太快了,是我的錯。沒有做好善後工作,這是誰的過錯呢?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很快就能痊癒。只是需要多服用一些培補元氣的藥物,以防止再次復發。於是又服用之前的藥方,服用了幾劑藥後就好了。然後用集靈膏(去牛膝),加上淫羊藿、阿膠、當歸、黃柏、菟絲子、肉蓯蓉、蒲桃幹,熬成膏劑服用,最終沒有再次復發。

李健伯夫人的心跳,是因為情志鬱結而導致的,服藥數月,大便越來越溏瀉,氣逆失眠,面紅容易出汗,臥床不起,病情已經非常危急。她的女婿余朗齋請孟英先生診治,孟英先生堅辭不治。她的大女婿瞿彝齋苦苦哀求,想方設法,並且說她的公公在外地遊玩,要過年才能回家,即使治不好,也要用藥延緩病情。孟英先生說:這樣是可以的。他寫下診斷:這是鬱痰證,是因為憂慮傷肝,營陰長期虧損,風陽獨盛,灼傷津液而形成痰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