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

《王孟英醫案》~ 卷二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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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5)

1.

沈某患脘痛嘔吐,二便秘澀,諸治不效。請孟英視之,脈弦軟,苔黃膩,曰:此飲證也。豈沉湎於酒乎?沈云:素不飲酒,性嗜茶耳。然恐茶寒致病,向以武彝紅葉,熬濃而飲,諒無害焉。孟英曰:茶雖涼而味清氣降,性不停留。惟蒸遏為紅,味變甘濁,全失肅清之氣,遂為釀疾之媒。

較彼曲糵,殆一間耳。醫者不察,僅知嘔吐為寒,薑、萸、沉、附,不特與病相反,抑且更煽風陽。飲藉風騰,但升不降,是以上不能納,下不得通,宛似關格,然非陰枯陽結之候。以連、楝、梔、芩、旋覆、竹茹、枇杷葉、橘、半、苓、澤、蛤殼、荷莖、生薑衣為方,送服震靈丹。數劑而平,匝月而起。

此上有停飲,下元虛寒,故用藥如此。

康康侯司馬令郎爾九,在玉環署中,患心忡自汗,氣短面赤,霎時溲溺數十次,澄澈如水。醫金謂虛,補之日劇,乃來省就孟英診焉。左寸關數,右弦滑,心下似阻,因作痰火阻氣、心熱移肺治,用蛤殼、黃連、枳實、楝實、旋覆、花粉、橘紅、杏仁、百合、絲瓜絡、冬瓜子、海䖳、荸薺、竹茹、竹瀝、梨汁等,出入為方,服之良愈。

而司馬為職守所羈,嘗患恙、函請孟英診視者再四,竟不克往,繼聞司馬於冬仲竟卒於甌,乃知病而得遇良手,原非偶然。前歲遇而今歲不能致,豈非命也耶?

金葉仙大令病,其媳刲股以進。因無效也,悲哀欲絕,遂發熱。胡某治以傷寒藥,而神迷自汗,驚惕畏冷。改換補藥,乃氣逆不進水穀矣。孟英視之,七情有傷,痰因火迫,堵塞空靈之所也。與沙參、元參、丹參、丹皮、茯苓、麥冬、連翹、竹茹、竹葉、蓮心、小麥,加以川貝母一兩投之,數劑而瘥。

定州楊素園明府宰宜黃,吏治有聲,精於醫藥。其夫人多病,自治不痊。毗陵吳子和囑其函懇醞香,屈孟英診視。而孟英因母老急欲旋里,堅辭不往,即據來信所述病狀,擬方立案云:細閱病原,證延二十餘年。始因啖杏,生冷傷乎胃陽,肝木乘虛,遂患脅疼亦掣。身軀素厚,濕盛為痰,溫藥相投,是其效也。

馴致積溫成熱,反助風陽,消爍胃津,漸形瘦削。而痰飲者,本水穀之悍氣。緣肝升太過,胃降無權,另闢窠囊,據為山險。初則氣滯以停飲,繼則飲蟠而氣阻。氣既阻痹,血亦愆其行度,積以為瘀。前此神術丸、控涎丹之滌飲,丹參飲、桃核承氣之逐血,皆為傑拘,已無遁情。

迨延久元虛,即其氣滯而實者,亦將轉為散漫而無把握矣。是以氣升火浮,顴紅面腫,氣降火息,黃瘦日增。苟情志不怡,病必陡發。以肝為剛臟,在志為怒,血不濡養,性愈侜張。胃土屬陽,宜通宜降,通則不痛。六腑以通為用,更衣得暢,體覺寬舒,是其徵也。體已虛,病似實。

白話文:

沈某患有胃痛嘔吐,大便秘結,各種治療都無效。孟英醫生診治後,發現其脈象弦細而軟弱,舌苔黃厚膩滑,判斷這是飲邪停滯的證候。孟英問沈某是否沉迷於飲酒,沈某說自己平時不喝酒,只愛喝茶。他認為茶性寒涼,怕喝茶會致病,於是改喝用武夷紅葉熬煮的濃茶,以為這樣沒有害處。孟英解釋說:茶雖然性涼,但味道清冽,具有降氣的作用,而且在體內停留時間不長。但經過蒸焙製作成的紅茶,味道變得甘甜渾濁,完全失去了茶葉原本的清肅之氣,反而成了致病的因素。

這與飲酒導致的疾病,幾乎沒有區別。醫生沒有仔細觀察病情,只認為嘔吐是寒邪引起的,就使用生薑、吳茱萸、沉香、附子等溫熱藥物治療,不僅與病情相反,反而更加助長了體內風陽之邪。飲邪藉助風邪的推動,只向上升不向下降,所以上焦不能容納飲食,下焦也不能通暢,看起來像是氣機阻滯的症狀,但並非陰虛陽結的表現。於是孟英用連翹、楝實、梔子、黃芩、旋覆花、竹茹、枇杷葉、橘皮、半夏、茯苓、澤瀉、蛤殼、荷梗、生薑皮等藥物,配伍震靈丹治療,服用幾劑藥後病情好轉,一個月後痊癒。

這是因為上焦有飲邪停滯,下元虛寒,所以用藥如此。

康康侯司馬令郎爾九,在玉環署中患病,症狀為心悸、自汗、氣短、面紅,而且短時間內排尿數十次,尿液清澈如水。金姓醫生認為是虛證,用補藥治療,病情反而加重。後來,他前來求診於孟英。孟英診脈發現,左寸關脈有力,右脈弦細滑利,心下似乎有阻滯感,診斷為痰火阻氣,心熱移肺,於是處方用蛤殼、黃連、枳實、楝實、旋覆花、花粉、橘紅、杏仁、百合、絲瓜絡、冬瓜子、海藻、荸薺、竹茹、竹瀝、梨汁等藥物,加減運用,服藥後痊癒。

司馬令郎因為職務繁忙,曾多次函請孟英診治,但孟英始終未能前往。後來聽說司馬令郎在冬至前後病逝,孟英感慨良醫難求,這也有一定的緣分。前一年有機會診治,但一年後卻不能前往,這大概就是命運吧。

金葉仙大令生病,他的媳婦割股為他進補。因為沒有效果,媳婦悲痛欲絕,於是發熱。胡某醫生用治療傷寒的藥物,但病人神志不清、自汗、驚恐畏寒。於是改用補藥,結果病人氣逆,飲食不進。孟英診治後,認為這是七情所傷,痰火阻滯,堵塞了心胸部位。於是處方用沙參、元參、丹參、丹皮、茯苓、麥冬、連翹、竹茹、竹葉、蓮子心、小麥,並加入川貝母一兩,服用幾劑藥後痊癒。

定州楊素園明府宰宜黃,為官清廉,而且精通醫藥。他的夫人患病多年,自己治療一直未見好轉。毗陵吳子和寫信請求孟英醫生前往診治。但孟英因為母親年邁,急於回家侍奉母親,堅辭不往。於是根據來信描述的病情,擬定了處方和治療方案。孟英細讀病人的病歷,發現此病已延續二十多年。起初是因食用生冷杏子,傷了脾胃陽氣,肝木乘虛而上,於是患上脅痛,疼痛也牽扯到其他部位。病人體質肥胖,濕邪盛則成痰,之前用溫熱藥物治療,所以病情一度有所好轉。

久而久之,積熱化火,反而助長了風陽之邪,耗傷了胃液,病人漸漸消瘦。而痰飲本是由水穀精氣化生而成,由於肝氣升發過度,胃氣下降無力,於是飲邪另闢蹊徑,停滯在體內,形成病理產物。起初是氣機阻滯,導致飲邪停滯;繼而飲邪停滯,導致氣機阻滯。氣機阻滯,則血液運行也受到阻礙,積聚成瘀血。之前用神術丸、控涎丹等祛除飲邪,用丹參飲、桃核承氣湯等祛除瘀血,這些治療方法都治標不治本。

久病之後,正氣虛衰,即使是氣機阻滯而導致的實證,也會轉變成氣虛散漫而難以控制。所以病人時而氣機上逆,火邪浮於表面,表現為面紅腫脹;時而氣機下陷,火邪熄滅,表現為面黃消瘦。如果情志不舒暢,病情就會加重。肝臟屬剛,在情志上屬於怒,如果血液不能滋養肝臟,肝的機能就會更加亢進。胃土屬陽,應該通暢和下降,通暢則不痛。六腑以通暢為職能,如果排洩順暢,身體就會覺得舒適。病人體質已經虛弱,但症狀卻像實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