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醫案》~ 卷二 (10)
卷二 (10)
1. 痞積
脈不柔和,舌不潤澤,(審病者,宜識此二語。)雖谷進便行,而生津化液之源已絕,藥石焉能於無中生有哉?夏至後果殞。
王天成牙行一婦,年五十餘。初患左目赤,漸至發熱,醫投溫散,便泄而厥。進以補劑,少腹宿瘕攻痛,勢極危殆。丐孟英診之,脈甚弦軟,舌絳而渴。與蓯蓉、橘核、當歸、元胡、龜板、石英、螵蛸、茯苓、梔、楝、萸、連,數服而安。逾年以他病卒。
蔡西齋令正,腹有聚氣,時欲攻衝,醫者以為下部虛寒,進以溫補攝納,如桂、附、沉香、蘆巴、故紙、吳萸之類,愈服愈劇。酷暑之時,其發益橫,日厥數十次。醫皆望而卻走,乃迎孟英視之。脈數舌絳,面赤睛紅,溺如沸湯,渴同奔驥,少腹拒按,飢不能餐,曰:事急矣,緩劑恐無速效。令以豆腐皮包紫雪一錢,另用海䖳、鳧茈煎濃湯,俟冷吞下。
取其芳香清散之性,直達病所也。服後腹如雷鳴,渾身大汗,小溲如注,宛似嬰兒墜地,腹中為之一空,其病已如失矣。繼有許梅生八令愛,患痛屢日,筋掣神迷,肢冷息微,脈伏唇紫,多藥無效,孟英亦以此藥灌之而蘇。
蔣禮園三令弟拜楓,自去年瘧後左脅聚氣不消,時時竄痛,疑為瘧母。孟英脈之弦軟且滑,曰:非瘧母也。予旋覆、海石、竹茹、絲瓜絡、絳屑、蔥白、蛤谷、島茈、海䖳為方,十餘劑而刈其根。
高魯川三令愛,為外科姚仰余令郎杏村之室,年三十五歲。自去年仲夏患痢,白少赤多,晝夜一二十行,或有溏糞相雜,醫治日殆,延至今冬。經斷半年,脅腹聚塊,時時上竄,宛如蟲行,癢至予咽,食壓始下,腹脹腿腫,唇白口糜,舌絳無津,耳鳴巔痛,略有干嗆,渴飲汗頻,熱淚常流,溺短而熱,善嗔多勞,暮熱無眠,心似懸旌,屢發昏暈。痢門與蟲門方藥,遍試無功。
舍病而補法備施,亦無寸效。僉云不能過冬至,棺衾咸備,無生望矣。杏村之僚婿蔣禮園、黃上水交薦孟英圖之。脈至左弦數上溢,尺中滑大,按之細弱,右手軟滑,略兼弦數,診畢謂杏村曰:令正幸能安穀,得以久延。然下痢至五百日,喉齶辣燥,陰液固已耗傷,而尺膚淖澤,脂膏未剝,其中蓋別有故焉。
腹中之塊,痢前曾有乎?痢後始起乎?杏村云:起於痢前。然則前此曾有產育乎?云:去年二月間分娩艱難,胞已糜碎,生而未育。曰:是矣,此實似痢而非痢也。夫胞衣糜碎,必有收拾未盡而遺留於腹中者。惡露雖行,此物未去,沾濡血氣,結塊漸成,阻礙衝任之常道。
而衝任二脈,皆隸陽明,月事既不能循度以時下,遂另闢捷徑,旁灌於陽明,致赤白之物,悉由穀道而出,宛如痢疾。據云姅期向在中旬,故每月此時,痢必加甚,仍與月汛相符。雖改途易轍而行,尚是應去之血,所以痢至年半,尺膚猶不至枯瘁也。且其痢由腰脊酸楚而下,顯非腸胃之本病。
白話文:
痞積
脈象不柔和,舌頭不滋潤(診斷疾病的人,應該明白這兩個特徵)。雖然還能進食排便,但體內生津化液的根本已經耗盡,藥物怎麼可能從無到有地產生津液呢?夏至之後便會死亡。
有一個名叫王天成的牙行婦女,年約五十多歲。最初患有左眼紅腫,病情逐漸加重,出現發熱,醫生用溫和散寒的藥物治療,結果導致腹瀉和厥逆(突然昏倒)。改用補益的藥物後,下腹部出現宿積的腫塊並劇烈疼痛,病情危急。求孟英醫生診治,脈象弦細而軟弱,舌頭紅絳且口渴。孟英醫生給她用蓯蓉、橘核、當歸、元胡、龜板、石英、螵蛸、茯苓、梔子、楝實、吳茱萸、連翹等藥物,服藥幾次後病情好轉。一年後因其他疾病去世。
蔡西齋的妻子,腹部有氣體積聚,時常感到脹痛欲衝,醫生認為是下焦虛寒,用桂枝、附子、沉香、蘆巴、故紙、吳茱萸等溫補的藥物治療,結果病情越來越重。在酷暑時節,病情加劇,每天昏厥幾十次。其他醫生都望而卻步,於是請孟英醫生診治。脈象數而有力,舌頭紅絳,面色紅赤,眼睛紅腫,小便像沸騰的水一樣,口渴得厲害,下腹部拒按,吃不下飯,孟英醫生說:情況緊急,緩和的藥物恐怕起不了作用。於是讓用豆腐皮包裹紫雪一錢,另用海藻、澤瀉煎成濃湯,待冷卻後服用。
這樣可以利用藥物的芳香清散之性,直接到達病灶。服藥後腹部像雷鳴一樣響,全身大汗淋漓,小便如注,就像嬰兒出生一樣,腹部感到空空如也,病情已經痊癒了。後來,許梅生的八歲女兒患病多日,筋脈拘急,神志不清,肢體冰冷,呼吸微弱,脈象隱沒,嘴唇發紫,服用很多藥物都沒有效,孟英醫生也用這個方法治療,使她病情好轉。
蔣禮園的三弟拜楓,從去年瘧疾痊癒後,左脅下氣體積聚不消,時常竄痛,懷疑是瘧疾的後遺症。孟英醫生診脈後發現脈象弦細而滑利,說:這不是瘧疾的後遺症。於是給他開了旋覆花、海石、竹茹、絲瓜絡、赤小豆、蔥白、蛤殼、澤瀉、海藻等藥物,十幾劑藥後就治好了。
高魯川的三女兒,是外科醫生姚仰余的兒子杏村的妻子,三十五歲。從去年仲夏患痢疾,大便中白色稀少,紅色較多,一天一夜要拉十幾二十次,有時還有溏稀的大便混雜在一起,經過治療病情沒有好轉,一直持續到冬天。腹瀉半年後,脅肋腹部出現腫塊,時常向上竄動,像蟲子一樣爬行,癢到咽喉,只有吃東西才能使腫塊向下移動,腹部脹滿,腿部腫脹,嘴唇發白,口腔潰瘍,舌頭紅絳乾燥,耳鳴頭疼,略有咳嗽,口渴多汗,經常流熱淚,小便短少而熱,易怒,勞累,傍晚發熱,睡不好覺,心神不寧,經常暈厥。用了治療痢疾和蟲病的各種藥物,都沒有效果。
即使改用補益的方法治療,也完全沒有效果。大家都說她活不過冬至,棺材和壽衣都準備好了,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杏村的同事蔣禮園和黃上水推薦孟英醫生來診治。孟英醫生診脈後發現左邊寸脈弦數而有力,尺脈滑大,按之細弱,右邊脈象軟弱而滑利,略兼弦數,診脈結束後對杏村說:令正還能進食,所以還能活下去。但是腹瀉已經持續五百天了,喉嚨和上顎乾燥疼痛,陰液已經嚴重損傷,但是尺脈部位的皮膚卻濕潤,脂肪尚未消耗殆盡,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腹部的腫塊是在腹瀉之前就有的,還是在腹瀉之後才出現的?杏村說:是在腹瀉之前就有的。那麼在此之前曾經懷孕生產嗎?杏村說:去年二月分娩困難,胎盤已經破損,孩子生下來後沒有餵養。孟英說:對了,這實際上不是痢疾,而是其他疾病。因為胎盤破損,一定有一些殘留物沒有清除乾淨而遺留在腹部。雖然惡露已經排出,但是這些殘留物沒有排出,沾染了血氣,逐漸形成腫塊,阻礙了衝脈和任脈的正常運行。
而衝脈和任脈都屬於陽明經,月經不能按時排出,於是另闢蹊徑,旁注於陽明經,導致赤白之物都從肛門排出,就像痢疾一樣。據說她的月經期是在月中,所以每個月這個時候痢疾都會加重,仍然與月經週期相符。雖然改變了經絡的運行路線,但仍然是應該排出的血液,所以腹瀉持續一年半,尺脈部位的皮膚仍然沒有枯竭。而且她的腹瀉是由腰脊酸痛而引起的,顯然不是腸胃本身的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