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醫案》~ 卷二 (5)
卷二 (5)
1. 脹
越日抵寓，身漸發熱。徐君亞枝為余多劑清化，至十六日始解極堅燥矢。解後，大渴喜飲，少頃則傾囊而吐，吐則氣自少腹上湧，味極酸苦，甚至吐蛔。趙君笛樓診云：十六日不食，中已大虛，一解之後，更無砥柱，故肝木乘而沖侮也。投參、苓、椒、梅、萸、連、橘、半、茹、姜等，四劑。
吐止，稍進飲食，然飢肉削盡，寐則肢惕，而稍一展動，則絡痛異常，大解必旬日一行，極其艱澀。扶病而歸，兩跗皆腫。自知虛不易復，而性不受藥，遂啖肥濃，至冬杪腫消，而大便始潤，津液易奪而難復如此，且稍或煩勞，即作寒熱，至次年三月，各恙始休，而步履如常，惟肌肉不能復舊。以脾主四肢，胃主肌肉，而束骨利機關也。
余脾胃素弱，故畏藥如虎。稍有惡劣之氣者，飲之即吐。若吞丸藥，則不能克化。生冷硬物，概不敢嘗。最奇者，冬舂米飯之氣，亦所素畏，偶食之輒小病，而未有如此之劇者，嗣後不敢略試矣。且深悔不遵先慈母夢示，遂息影窮鄉，不復寓省。乃不知者，徑目余為神仙中人。
蓋余能安其癡也，而吳越之間，亦未嘗不偶遊焉。次年夏，遊武林晤許貫之茂才，見其令嬡璟姑，患疳膨聚氣，云起於桐鄉外家，食冬舂米飯也。可見人之脾胃，有同於我者矣。
盛澤王西泉丈仲郎巽齋刑部夫人，年未四旬，而十八年前，誕子之後，汛即不行。醫以為虛，頻年溫補，略無小效。董味青茂才，囑就余診，脈弦滑而體甚豐。乃氣鬱生熱，熱爍津液以成痰。痰復阻其氣道，不能化血以流行，以致行度愆期，腹形脹痛，肢背不舒，骨疼寐惕，渴不欲飲，間或吐酸，二便不宣，苔黃口苦。
皆風陽浮動，治節橫斜之故也，與沙參、蛤粉各四錢，絲瓜絡、石菖蒲各一錢，紫菀、仙夏、旋覆、蒺藜各一錢五分，茯苓三錢，丹參二錢，黃連四分，海䖳四兩，鳧茈一兩。服十餘劑，來轉方云：脹痛蠲而腹背皆舒，夜寐安而二便亦暢，酸水不吐，痰出已松。是肝已漸柔。
惟食少無味，骨節痠疼右甚，乃陽明虛無以束骨利機關也。擬通養法，參鬚、石菖蒲各一錢，茯神、絡石各三錢，薏苡四錢，仙夏、竹茹各一錢五分，木瓜八分，薑汁炒黃連三分，十大功勞一兩，仲冬招余往遊復視，則諸恙皆安，惟右腿尚疼耳。即於通養方內，加黃柏、仙靈脾服之，遂愈。
白話文：
脹
隔天到達住所後，身體漸漸發熱。徐君亞枝為我開了好幾劑清熱化濕的藥方，直到第十六天才排出堅硬乾燥的糞便。排便後，非常口渴，想喝很多水，但喝了不久就全部吐出來，吐的時候胃氣從小腹往上湧，味道又酸又苦，甚至還吐出蛔蟲。趙君笛樓診斷說：十六天沒吃東西，身體已經非常虛弱，排便後更是沒有任何抵抗力，所以肝氣乘虛而犯。於是開了人參、茯苓、吳茱萸、烏梅、肉桂、連翹、橘皮、半夏、白芷、生薑等藥材，一共四劑。
嘔吐停止後，我慢慢開始進食，但感覺飢餓，身體消瘦，睡覺時四肢抽搐，稍微動一下就全身筋絡疼痛異常，大便十天才解一次，而且非常困難。我抱病回家，雙腳踝都腫了。我知道自己身體虛弱不容易恢復，而且我天生不耐藥，所以就開始吃肥膩濃稠的食物。到了冬天快結束的時候，腫脹消退了，大便也開始通暢，但津液容易流失，卻很難恢復。只要稍微勞累，就會發寒發熱，直到第二年三月，所有的病症才痊癒，能像平常人一樣走路，但肌肉卻無法恢復原狀。因為脾主四肢，胃主肌肉，而筋骨關節的活動則依靠脾胃。
我本來脾胃就虛弱，所以害怕吃藥像害怕老虎一樣。只要有一點點不好的氣味，喝下去就會嘔吐。如果吞服丸藥，就無法消化。生冷堅硬的食物，我完全不敢嘗試。最奇怪的是，我一向害怕冬舂米飯的味道，偶爾吃了就會小病一場，但從未像這次這麼嚴重，後來我再也不敢嘗試了。而且我非常後悔沒有聽從母親夢中示警，於是就在偏僻鄉下隱居，不再去省城。那些不了解的人，都把我當成神仙一樣的人物。
我倒也安於這種閒散的生活，而且吳越一帶，我也偶爾會去遊玩。第二年夏天，我去武林拜訪許貫之茂才，見到他漂亮的兒媳婦璟姑，患有疳積，腹部脹滿，氣滯不通，據說是從桐鄉娘家帶來的，因為吃了冬舂米飯引起的。由此可見，有些人脾胃跟我一樣啊！
盛澤王西泉丈仲郎巽齋刑部夫人，不到四十歲，但十八年前生孩子後，月經就停止了。醫生認為她身體虛弱，多年來一直用溫補的方法治療，幾乎沒有什麼效果。董味青茂才，囑咐她來找我診治，她的脈象弦滑，身體卻很豐滿。這屬於氣鬱化熱，熱傷津液而形成痰飲。痰飲又阻礙了氣血運行，導致月經停止，腹部脹痛，四肢背部不適，骨頭疼痛，睡覺時抽搐，口渴卻不想喝水，有時會吐酸水，大小便不通暢，舌苔黃厚，口苦。
這都是因為風邪陽氣浮動，治療方法不對造成的，我用沙參、蛤粉各四錢，絲瓜絡、石菖蒲各一錢，紫菀、白術、旋覆花、蒺藜各一錢五分，茯苓三錢，丹參二錢，黃連四分，海藻四兩，澤瀉一兩。服用了十幾劑藥後，她又來換方，說脹痛消失了，腹部和背部都舒服了，晚上睡得好，大小便也通暢了，不再吐酸水，痰也減少了，說明肝氣漸漸平和了。
只是食慾不振，骨節酸痛，尤其是右側更嚴重，這是因為陽明經虛弱，無法控制筋骨關節活動。我打算用通養的方法治療，用人參鬚、石菖蒲各一錢，茯神、絡石藤各三錢，薏苡仁四錢，白術、竹茹各一錢五分，木瓜八分，薑汁炒黃連三分，十大功勞一兩。仲冬時她邀請我去遊玩並再次診治，所有的病症都好了，只是右腿還有些疼痛。我在通養的方劑中，加了黃柏、仙靈脾，服用後就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