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

《王孟英醫案》~ 卷一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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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8)

1. 外感

揆其受病原不甚重,只因謬治逾月,誤藥釀成大證。勢雖危險,吾儕當竭力援之,第勿再犯一味悖藥,事或有濟。醞香頗極信從。孟英復詢其服事婢媼曰:病已逾月,腰以下得毋有磨壞之虞乎?皆曰無之,惟數日前易其所遺,略有血漬,必月事之不愆也。孟英頗疑之,囑其再易之時,留心細察。

疏方以犀角四錢,石菖蒲二錢,貝母二兩,整塊硃砂兩許,(硃砂不宜入煎劑。)竹瀝碗許,佐以竹葉、竹黃、竹茹、知母、花粉、元參、旋覆、絲瓜絡、葦莖、銀花、鱉甲,調下紫雪丹。次日,諸君復會,渠母徐夫人即云:王君明視隔垣,小女腰下果已磨穿,糜潰如柈,婢媼輩粗忽,竟未之知也。昨藥服後,證亦少減。

孟英仍主原方。四服後夜始眠,痙才息,舌甫伸,苔仍黑。孟英於前方去鱉甲、硃砂、菖蒲,加生地、梔子。數服後,苔轉黃,大便黑如膠漆,且有痰色。蓋從前大解黃色,似乎無甚大熱,不知熱由補藥所釀,滯於腸胃曲折之地,而不能下行,勢必薰蒸於上,致有內陷入臟之逆也。黑矢下而神氣漸清,餘熱復從氣分而達,痰嗽不爽,右脈滑搏。

孟英主用竹葉石膏湯加減,四劑漸安。而外患痛楚,徹夜呻吟,雖敷以珠黃,滋以甘潤,未能向愈。孟英令以大蟾蜍治淨煮湯,煎育陰充液之藥服之,果痛止肌生,眠食漸進,汛事如期而瘳。冬間適張舟甫之子為室,或疑其病雖愈,而過餌涼藥,恐難受孕,迨戊申夏,已得子矣。

吳醞香之僕吳森,在越患感,旋杭日鼻衄數升,苔黃大渴,脈滑而洪,孟英投白虎湯二帖而安。遽食肥甘,復發壯熱,脘悶昏倦,孟英以枳實梔豉湯而瘥。數日後,又昏沉欲寐,發熱自汗,舌絳溺澀,仍求孟英診之。左尺細數而芤,右尺洪大,是女勞復也,研詰之果然。與大劑滋陰清熱藥,吞豭鼠矢而愈。

何新之亦儒醫也。患感旬日,胡士揚診,謂勢欲內陷,舉家皇皇。渠表弟沈悅亭茂才,亦工岐黃,而心折於孟英,因拉視之。呃忒,苔膩,便秘,痰多,心下拒按,持其脈右手洪大滑數。與小陷胸,加沙參、菖、貝、菀、薤、茹、杏、旋、杷之劑,數帖而安。繼以甘涼,二旬後得大解而痊。何乃執柯,為王沈聯姻婭焉。

陳邠眉令郎,孟秋患感。醫與表散溫補,病隨藥劇。至八月初,渠叔祖陳靄山,延孟英視之。目瞪神呆,氣喘時作,舌絳不語,便瀉稀水,肢搐而厥,人皆以為必死矣。察其脈弦而軟數,乃陰虧肝盛之質。提表助其升逆,溫補滯其樞機,痰飲轇轕,風陽肆橫。禱神驅祟,有何益哉。

與鱉甲、龍、牡、旋、赭、芩、連、楝、貝、菖、茹、膽星、犀、羚等藥,息風鎮逆,清熱蠲痰,數帖而平。

龔念匏室,故舍人汪小米之女也。患秋感,服溫散藥而日重。渠叔母韓宜人,請援於孟英。脈見弦數軟滑,苔黑肢瘛,疏方用沙參、元參、知母、花粉、犀、羚、茹、貝、梔、菖等藥,曰:亟餌之,否將厥也。時念匏幕於江南,族人皆應試入場,侍疾者多母黨。伊叔少洪疑藥涼,不敢與服,迨暮果欲厥矣,眾皆皇皇。

白話文:

[外感]

病人病情起初並不嚴重,只因治療錯誤超過一個月,誤服藥物導致病情嚴重惡化。雖然情況危急,但我們仍應盡力搶救,切勿再服用錯誤的藥物,或許還有轉機。吳醞香對治療方案非常信任。孟英又詢問服侍病人的婢女說:病人病了超過一個月,腰部以下是否可能磨損?婢女們都說沒有,只是幾天前換洗床單時,發現略有血跡,應是月事。孟英有所懷疑,囑咐下次換洗時仔細觀察。

處方用犀角四錢、石菖蒲二錢、貝母二兩、硃砂適量(硃砂不宜煎服)、竹瀝一碗,佐以竹葉、竹黃、竹茹、知母、花粉、元參、旋覆花、絲瓜絡、葦莖、銀花、鱉甲,並服用紫雪丹。第二天,眾人再次會診,病人的母親徐夫人說:王君明從牆外看見,女兒腰下果然磨破了,糜爛得像爛木頭一樣,婢女們粗心大意,竟沒有發現。昨天服藥後,病情略有減輕。

孟英仍沿用原方。服用四劑後晚上才能睡覺,抽搐才停止,舌頭才伸出來,舌苔仍然是黑色的。孟英在原方去除了鱉甲、硃砂、菖蒲,加了生地、梔子。服用幾劑後,舌苔轉為黃色,大便黑如柏油,並帶有痰液。原來之前大便呈黃色,似乎沒有很大的熱症,不知熱症是由於補藥引起,停滯在腸胃彎曲的地方,而不能向下運行,必然向上薰蒸,導致內陷臟腑的逆證。黑色大便排出後,精神逐漸好轉,餘熱又從氣分透達出來,咳嗽痰多不止,右脈滑數有力。

孟英決定使用竹葉石膏湯加減,四劑後病情漸漸好轉。但外傷疼痛難忍,整夜呻吟,雖然敷以珠黃,滋潤傷口,卻未能痊癒。孟英讓用大蟾蜍洗淨煮湯,煎服滋陰養液的藥物,果然疼痛停止,肌肉再生,飲食睡眠逐漸恢復,按期恢復健康。冬天,適逢張舟甫之子結婚,有人擔心病人雖然痊癒,但服用過多寒涼藥物,恐怕難以受孕,直到戊申年夏天,她已經懷孕了。

吳醞香的僕人吳森,在越地患感冒,回杭州當天鼻出血數升,舌苔黃厚口渴,脈象滑數有力,孟英用白虎湯兩劑便痊癒了。他卻立刻吃了肥甘厚味的食物,又發高燒,脘腹脹悶昏倦,孟英用枳實梔豉湯治癒。幾天後,他又昏昏欲睡,發熱自汗,舌紅小便不利,再次求診孟英。左寸脈細弱而虛浮,右寸脈洪大有力,這是勞累導致的婦科病,追問後果然如此。給予大量滋陰清熱藥物,服用豬鼠糞便後痊癒。

何新之也是個儒醫。患感冒十天,胡士揚診斷,認為病情將要內陷,全家人都非常焦急。他的表弟沈悅亭也是個有才能的醫生,卻非常佩服孟英,於是拉他前來診治。病人呃逆、舌苔厚膩、便秘、痰多、心下按之堅硬,脈象右手洪大滑數。孟英用小陷胸湯加沙參、菖蒲、貝母、麥冬、薤白、竹茹、杏仁、旋覆花、枇杷葉等藥物,幾劑後痊癒。接著服用甘涼藥物,二十天后大便通暢痊癒。何新之便因此促成王家和沈家聯姻。

陳邠眉的兒子,孟秋患感冒。醫生用表散溫補的藥物,病情卻越來越嚴重。到八月初,他的叔祖陳靄山請孟英診治。病人目瞪口呆,氣喘發作,舌紅不說話,大便稀溏如水,四肢抽搐厥冷,大家都認為必死無疑。孟英察其脈象弦細而軟數,是陰虛肝盛的體質。治療上要扶助陽氣,溫補臟腑功能,痰飲阻滯,風陽邪氣盛行。禱告神靈驅除邪祟,有何用處呢?

孟英用鱉甲、龍骨、牡蛎、旋覆花、赭石、黃芩、黃連、苦楝皮、貝母、石菖蒲、竹茹、膽星、犀角、羚羊角等藥物,息風鎮驚,清熱化痰,幾劑後病情平穩。

龔念匏的妻子,故舍人汪小米的女兒。患秋感,服用溫散藥物病情日益嚴重。她的叔母韓宜人,請求孟英診治。脈象弦數軟滑,舌苔黑、肢體抽搐,孟英處方用沙參、元參、知母、花粉、犀角、羚羊角、竹茹、貝母、梔子、石菖蒲等藥物,說:趕快服用,否則將要厥倒。當時念匏在江南應試,家裡人多是母族,照顧病人的人多是母親那一派。她的小叔懷疑藥物太寒涼,不敢給病人服用,到傍晚果然要厥倒了,大家都非常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