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遯園醫案》~ 卷上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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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3)

1. 卷上

但此當由魯兄作主,余雖有妙方,恐未必信任,即信亦斷不堅,恐中道變更,功敗垂成,事終無濟,誰任其咎?魯兄聞言,即從外躍而入曰:老弟謂此等大病,可以治愈,豈非神仙下凡。吾為人治病已三十年,即某老者年將七十,生平閱歷極多,都未見有痊愈者,如本家某前輩、某女前輩,皆老弟所目擊,雖不即死,恆痿廢數年或十餘年而死。

況吾母年已七十,較各前輩之年五十或六十歲而遘疾者,尤當重視,老弟乃輕易言之,豈非欺人!吾因魯兄盛氣相加,乃徐徐答覆曰:老兄所言,絲毫不爽,但是古今以來,方書所載疾病,若者死,若者可治,除南陽聖訓成為鐵案外,其餘多未可據為定論。老兄習而不察,唯執所親歷所目睹者斷之,則失之遠矣。

弟近來博考醫書,間或為人主方,竊恐為晉唐以來方書所欺,棄短取長,非無一二心得處。現在伯母所患各症,弟謂可以望愈者,心中確有幾分把握,非一味鹵莽,但不得老兄真誠認可,又不為旁人所搖惑,弟亦不敢著手。言次,適七十老者從伯父放亭公入,詢知各情,即命魯兄曰:凡人疾病,總以能治愈為貴,況於父母。

爾母之恙,爾自問不能救治,正當博訪高明,勉圖萬一,今琢侄毅然任治,醫藥費又不爾問,即當專誠請其定方,徐希後效,尚何爭執之有!於是舉家歡悅,魯兄亦欣然命紙筆屬余主方,自矢不參異議。余以館事未便久延,立疏兩方:第一方系黃耆五物湯加二陳降痰等藥,先服三劑;第二方即六君子湯加薑、附等味大劑。因告魯兄曰:方內凡溫補品,可以擇宜加入,唯熟地切不可沾唇。

並囑其家人晨夜煎服盡三劑,少必兩劑,許以守服兩旬必愈。果如期而平復。愈後十年,算逾八秩,以他疾終。嗣後此症經魯兄治愈者極多,輒一一告余,自鳴得意,亦殊悔覺悟之不早。今錄此案,恨不起魯兄而質證之。

先母彭孺人,年六十至七十時,先後兩次患類中風症,與先伯母周孺人所患相同,皆以上方獲瘳。此外救愈者甚多,以方證大同小異,茲不贅云。

從兄魯卿之孫女,時方乳抱,先一日身露微熱,次日即患驚風。適魯兄應戚友召他往,促余就診。為疏小柴胡湯去參,加桂尖、黃連,一服而瘳。其明日又促余更方,魯正回家,詢知服方如此神效,即驚問曰:老弟昨方,從何處得來,愚兄向遇此等症,總難痊愈,即某老人家,亦未見有治愈者。

弟昨方與風症毫無關係,何以神效若此?余笑應之曰:老兄向來對於此等症,毋乃都認作虛寒乎。即某老人家,大抵亦墮此弊。魯兄曰:未必都認作虛寒,而芩、連等藥,每相戒不敢用。余曰:不論大人、小兒,一遇風疾,即當辨明寒熱,方能著手。譬如大地之風,南風熱,北風寒,婦孺咸知,為醫者何得囫圇蹣跚,不究來源,僅以通套去風藥了事耶。

白話文:

[卷上]

這事應該由魯兄做主,雖然我有一些有效的方子,但恐怕魯兄未必信任,就算信任,也未必能堅持到底,恐怕中途改變,功虧一簣,最後事情沒辦成,誰來負責呢?魯兄聽了這話,立刻從外面跳進來說:老弟你說這種重病可以治好,難道是神仙下凡嗎?我行醫三十年了,即使是某些將近七十歲的老人,經歷也很多,都沒見過痊癒的,像我家裡某位長輩、某位女長輩,都是你親眼見過的,雖然沒馬上死,但都癱瘓好幾年甚至十幾年才死。

況且我母親已經七十歲了,比那些五十或六十歲才得病的長輩年紀更大,更應該慎重考慮,老弟你卻輕易就說能治好,豈不是欺騙人!我因為魯兄盛氣凌人,就慢慢地回答說:老兄你說的絲毫不差,但是古往今來,醫書上記載的疾病,有的會死,有的可以治好,除了南陽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可以作為鐵證外,其餘很多都不能作為定論。老兄你學習卻沒有深入觀察,只憑自己親身經歷和看到的東西來判斷,那就錯得遠了。

我最近廣泛研讀醫書,偶爾也給人開方子,私下擔心被晉唐以來流傳的醫書所迷惑,所以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還是有一些心得。現在伯母所患的各種症狀,我認為可以治癒,心裡確實有幾分把握,不是盲目亂來,但如果得不到老兄真心認可,又受旁人的影響,我也不敢動手。這時,一位七十歲的老人跟伯父放亭公一起進來,了解情況後,就對魯兄說:人得病了,總是以能治好為貴,況且是父母。

你母親的病,你自己知道治不好,應該廣泛尋訪名醫,努力嘗試一下,現在琢侄(指作者)毅然決然地願意治療,藥費也不向你索取,你就應該誠心誠意地請他開方子,慢慢等待療效,還爭執什麼呢!於是全家人都高興起來,魯兄也欣然命人準備紙筆讓我開方,並且保證不干涉我的治療。我因為公務在身,不便久留,就立刻開了兩個方子:第一個方子是黃耆五物湯加上二陳湯(祛痰藥)等藥,先服用三劑;第二個方子是六君子湯加上生薑、附子等藥,劑量加大。我告訴魯兄說:方子裡所有的溫補藥,可以根據情況酌情添加,但熟地黃絕對不能用。

並囑咐他的家人每天早晚煎藥,服用完三劑,至少也要服用兩劑,保證服用二十天就能痊癒。果然如期痊癒。痊癒後十年,算起來已經超過八十歲了,因為其他疾病去世了。此後魯兄用這個方法治好了很多類似病症的病人,都一一告訴我,沾沾自喜,也十分後悔覺悟得太晚。現在記錄下這個病例,恨不得找到魯兄當面求證。

先母彭孺人,六十到七十歲之間,先後兩次患類似中風的症狀,與先伯母周孺人所患的相同,都是用上述方子治癒的。此外治癒的病人很多,症狀大同小異,在此就不一一贅述了。

從兄魯卿的孫女,當時還抱在懷裡,前一天身體微微發熱,第二天就得了驚風。恰好魯兄應親戚朋友的邀請去了別處,催促我趕快去診治。我開了小柴胡湯去掉了參,加了桂枝尖、黃連,一劑藥就痊癒了。第二天他又催促我再開方子,魯兄正好回家,得知服藥後如此神奇的療效,就驚訝地問道:老弟你昨天的方子,從哪裡來的?我以前遇到這種病症,總是很難治好,即使是某位老人家,也沒見過治癒的。

你昨天的方子跟風症一點關係也沒有,為什麼療效如此神奇?我笑着回答說:老兄你以前對待這種病症,是不是都認為是虛寒的?即使是某位老人家,大概也犯了這個毛病。魯兄說:未必都認為是虛寒,但是黃芩、黃連等藥,我總是告誡自己不敢用。我說:不論大人、小孩,一遇到風疾,就應該辨明寒熱,才能著手治療。譬如大地的風,南風熱,北風寒,婦孺皆知,作為醫生怎麼能囫圇吞棗,不追究病因,只用一些普通的祛風藥了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