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遯園醫案》~ 卷上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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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4)

1. 卷上

魯兄曰:然則老弟所用之方,概不取去風藥乎?余曰:凡病必究其源,審知風自熱來,非僅芩、連應用,即硝、黃亦為要藥;若風從寒來,則萸、桂、薑、附,皆所必需,有如水泉,塞其源則流自息,尚可取鉤藤、蟲退、殭蠶、全蠍輩之泛泛耶。魯兄又曰:然則老弟所用古方,去熱風者何若?去寒風者何若?願詳言之。

余曰:去熱風方,如《傷寒論》瀉心湯、黃連阿膠湯、黃芩湯、白虎湯、《金匱》風引湯、白頭翁湯,皆可取用。去寒風,則《傷寒論》理中湯、四逆湯,吳茱萸湯、當歸四逆湯、《金匱》附子粳米湯、烏頭桂枝湯、大黃附子湯,皆可取用,得其意而變通之,法外有法,方外有方,非可以楮墨盡也。魯兄唯唯稱善而退。

嗣後魯兄凡遇風症,屏絕向來沿用套藥,每用以上諸方治療,嘆為神效。常因疑難症,不憚踵門虛心下問,計魯兄死時,年才七十,使天再假以年,其進步詎有涯涘。而余兩人日得以戴白老兄弟談醫為樂,豈非人身幸福,回念往事,不禁感慨系之矣!

余在李芹芳別墅教授時,其戚彭君祿德,年六十矣,素有哮症,日甚一日,平日儉嗇,不肯服藥,後益劇。挽余診之:脈三五不調,知其不治,姑以平劑予之。閱數日,晨後延他醫診治,謂脈甚善,斷無他誤,並告余,促復診,余卻之。奈主人守候甚殷,強應之。見其病症如故,毫無善狀,切脈果三部調和,大異前日,心念六脈相會,死在即日。

診畢,旁人究問若何?余答曰:脈固佳,然而余不能立方。主人曰:脈既佳,當可不死,何卻之堅也?余曰:此中妙理,一言難盡,且俟明日再商,若必服藥,可暫用獨參湯。主人以余之堅決,即用他醫藥方,至其晚二更而歿。甚矣,脈之欺人也!然在高明,則無慮此。

余戚李君壽彭之內政蕭氏,素孱弱善病,甚至日夜咳嗽,潮熱自汗,夜不安枕,脈微數不可按指。延余治療,知其不治,再三辭卻不可。一日脈露雀啄形,遂直告之曰:疾萬無瘳理,且命在數日,速備肩輿送余回。主人猶不許。乃囑其趕用關東鹿茸三錢、麗參三錢,蒸服。次早,脈略平,不見雀啄形,但無神耳。

晨後余辭去。李家離余家僅十數里,嗣聞延醫滿座,謂脈非死象,反以余言雀啄為非,許以可治。豈知余去未二日而歿。竊謂脈即雀啄,以服參、茸而暫平,即上案所云會脈之類,如燈光回焰,頃刻即熄,醫者不知而為所欺,亦不考究之甚也!

從叔多昌,當四十餘歲時,初患大便不利,醫者每以滋潤藥服之。久之小便亦不利,肚腹飽脹漸上,胸膈亦痞滿不舒,飲食不入,時時欲嘔,前後服藥已數月,疾益劇。最後有一醫謂當重用硝、黃大下,連進三劑,大小便亦閉塞不通,身體益困疲不支。余適自館歸,兩家距離半里許,促往診。

白話文:

卷上

魯兄認為我治療風症的藥方,似乎都不用祛風的藥物。我解釋說,治療疾病必須追究病因,如果風是因熱而起,則不只黃芩、黃連要使用,硝石、雄黃也是重要的藥物;如果風是因寒而起,那麼吳茱萸、桂枝、生薑、附子都是必要的,就像堵塞水源,源頭止住了,水流自然就停了,怎麼還能只用鉤藤、僵蠶、全蠍這些泛泛的藥物呢?

魯兄接著問我,治療熱風和寒風的古方分別有哪些?希望我詳細說明。

我回答說,治療熱風的方子,例如《傷寒論》裡的瀉心湯、黃連阿膠湯、黃芩湯、白虎湯,《金匱要略》裡的風引湯、白頭翁湯,都可以參考使用。治療寒風,則有《傷寒論》裡的理中湯、四逆湯、吳茱萸湯、當歸四逆湯,《金匱要略》裡的附子粳米湯、烏頭桂枝湯、大黃附子湯,都可以參考使用。要領會其精神,然後活學活用,醫術和藥方都遠不止書本上寫的那些。魯兄連連稱讚,然後告辭了。

此後,魯兄遇到風症,就摒棄以往常用的藥方,每次都用我提到的這些方子治療,效果奇佳。遇到疑難雜症,他也不厭其煩地登門求教。魯兄去世時才七十歲,如果上天再給他一些年歲,他的醫術進步將不可限量。我們二人得以在晚年一起談論醫術,這是人生一大幸事,回想起這些往事,不禁感慨萬千。

我在李芹芳別墅講學時,他的親戚彭君祿德,六十歲,長期患有哮喘,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平日節儉,不肯服藥,後來病情更加嚴重。李芹芳請我診治,我診脈發現脈象不調,知道他病危,便給了他一些平調的藥方。幾天後,晨起他請了其他醫生診治,那位醫生說脈象很好,沒有什麼問題,還催促他再來找我複診,但我拒絕了。由於主人堅持,我不得不再次應診。我發現他的病症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好轉,再次診脈,發現三部脈象調和,與之前大相徑庭,我心裡明白,六脈相合,他很快就要死了。

診脈後,旁人詢問我的看法,我回答說:脈象雖然很好,但我不能開藥方。主人說:脈象既然好,應該不會死,為什麼堅決不開藥呢?我說:這裡面的道理一言難盡,明天再商量吧,如果一定要服藥,可以暫時服用獨參湯。由於我態度堅決,主人便使用了其他醫生的藥方,當晚就去世了。可見,脈象也會欺騙人!只有醫術高明的人,才不會被脈象迷惑。

我的親戚李君壽彭的內政蕭氏,體質虛弱,多病,甚至整日夜咳嗽,潮熱盜汗,夜不能寐,脈象微弱,數而按之不著。她請我治療,我知道她病危,多次推辭,但她堅持不懈。有一天,我發現她的脈象呈現「雀啄」之形,於是直接告訴她:病情萬無一救治的可能,性命只有幾天了,趕快準備擔架送我回去。主人還是不同意。我只好囑咐她服用關東鹿茸三錢、人參三錢,蒸後服用。第二天早上,脈象略微平穩,不見「雀啄」之形,但卻沒有神采了。

第二天早上我告辭了。李家離我家只有十幾里路,後來聽說,她請來了許多醫生,那些醫生認為脈象並非死象,反而說我說的「雀啄」之象是錯的,認為她還有救。然而,在我離開後的第二天,她就去世了。我認為,她脈象確實是「雀啄」之象,服用人參、鹿茸後暫時平穩,就像上文所說的「會脈」一樣,如同燈光回光返照,很快就熄滅了,醫生卻不知道,被脈象所欺騙,也是沒有認真考究的結果!

我的從叔多昌,四十多歲時,開始患有大便秘結,醫生總是給他用滋潤的藥物。時間長了,小便也不通暢了,腹部脹滿逐漸向上發展,胸膈也感到痞滿不舒,飲食不下,經常想嘔吐,前後服藥幾個月,病情越來越嚴重。最後,有一個醫生說應該大量使用硝石、雄黃瀉下,連續服用了三劑,大小便都閉塞不通,身體更加虛弱無力。我恰好從外地回來,兩家相距不到半里路,急忙前往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