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圃醫案》~ 卷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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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

1. 暑證治效

張廷玉文學尊堂,年七旬外,癸丑年夏月,中暑頭眩,身熱嘔吐煩渴,高年氣虛中暑,正合清暑益氣湯。而前醫誤作中熱,以香薷飲合葛根治。服四劑後,遂大汗不止,昏沉默臥,六脈散大。余曰:此汗多亡陽也。以丹溪加味生脈湯,人參、黃耆、甘草、麥冬、五味子,大劑二服。

脈忽斂小如絲,人事略清,旋即下脫,飲食倍常,大便頻下。隨用人參、耆、術各三錢,薑、附錢半,五味子、甘草為佐,日投三劑,汗瀉減半,而脈不起。因思高年茹素,氣血兩虛,草藥不應,宜加有情血肉。遂以黃耆、白朮熬膏,用鹿茸為末入膏內,以人參煎湯調膏,日服三次。

白話文:

張廷玉先生的母親,年紀已經七十多歲了,在癸丑年夏天,因為中暑而出現頭暈、身體發熱、嘔吐、口渴的症狀。老年人氣虛容易中暑,正好符合清暑益氣湯的治法。但是之前的醫生誤診為中熱,使用香薷飲合葛根治療。服用四劑後,病人大量出汗不止,昏迷不醒,脈象散大。我說,這是因為出汗太多,耗損了陽氣。於是用丹溪加味生脈湯,人參、黃耆、甘草、麥冬、五味子,大劑量服用兩劑。

脈象忽然變小,像細線一樣,神志稍微清醒,但是不久就衰竭,食慾卻比平常還要好,大便頻繁。接著用人參、黃耆、白朮各三錢,生薑、附子各半錢,五味子、甘草為輔,一天服用三劑。出汗和腹瀉減少一半,但是脈象仍然很弱。我考慮到老人素食,氣血都虛弱,草藥可能不適合,應該加入有情血肉。於是用黃耆、白朮熬製成膏,加入鹿茸粉末,用人參煎湯調和膏藥,一天服用三次。

如斯半月,汗瀉方止,始能言語,方省人事。詢其月日,皆言不知。蓋高年氣弱,因暑傷氣,以致身熱頭眩,此氣虛發熱,若初投參耆,則熱自退。所謂人參、黃耆、甘草,退虛熱之聖藥也。失此不用,反辛香散氣,陽因汗越,所以表愈熱而里益虛,致大便頻下而垂脫矣。

鄭襟宇,余族叔祖也,年六十外,初秋每日僕僕道途,夜忽小便多極,兩倍於平常,且頻數不已,次日即發熱口渴。先醫作瘧治,一二日即小便淋滴不斷,竟無寧刻。余往視之,見其面垢齒燥口渴,脈浮而弦,此病似瘧而非瘧,乃仲景之中暍證也。暑邪中於太陽膀胱經,以膀胱自受病,不能司出納之權,是以小便頻數,且面垢齒燥,口渴脈弦,的屬中暍。用白虎加人參湯,一劑身得微汗,熱渴旋止,小便即如常矣。

白話文:

鄭襟宇是我的族叔祖,年過六十。初秋時節,他每天都奔波於路上,晚上突然小便量大增,比平常多了一倍,而且頻尿不止。第二天就發熱口渴。之前看病的醫生當成瘧疾治療,結果一兩天后,小便就一直淋漓不斷,沒有停歇的時候。我前去看望他,發現他面色垢黑,牙齒乾燥,口渴,脈象浮而弦,這個病看起來像瘧疾,但又不是瘧疾,而是仲景書中所說的“中暍”。暑邪侵入太陽膀胱經,膀胱本身生病了,不能控制排泄功能,所以小便頻繁,而且面色垢黑,牙齒乾燥,口渴,脈象浮而弦,這些都是中暍的症狀。我用白虎加人參湯,一劑藥下去,病人出了一點汗,熱和渴都消退了,小便也恢復正常。

蘇茶館內人夏氏,年近五十,身素瘦弱,盛暑得病半月,歷醫數人,因其身熱煩躁,舌乾口燥,間出妄語,胸前發紅疹數十點,皆作傷寒治之。至十七日,招餘一診,以備終事。診其脈,細遲無力,重取欲絕,並無傷寒六經形證,乃中暑虛熱也。以湯試之,惟咽一口,響至少腹。

唇口雖干,全無血色,渴惟熱飲。病中日出大便,惟三日未通,此腹餒,非陽明內實也。斑乃胃虛,虛火遊行於外。急用米湯以救胃氣,藥用人參、白朮、麥冬、五味、茯苓、甘草、陳米。甫一劑下咽,即神清舌潤,斑俱散矣。勸其進食,其夫恪守前醫之言,堅不與食,至夜則咬牙寒戰,現虛寒真象。

白話文:

蘇茶館內住著一位姓夏的婦人,年近五十,身材瘦弱。盛夏時節,她染病半月,陸續找了好幾個醫生,因為她發燒煩躁,舌頭乾燥口渴,偶爾還會胡言亂語,胸前還出現了幾十顆紅疹。醫生們都以為她是傷寒,便按照傷寒的治療方法來醫治。

到了病發的第十七天,婦人請我診治,想著做最後的努力。我診脈發現她的脈搏細微遲緩,幾乎要消失,根本沒有傷寒六經的症狀,應該是中暑導致的虛熱。我用湯藥試探,她才喝了一口,藥效就直達小腹。

雖然她的嘴唇和口腔乾燥,卻完全沒有血色,只想要喝熱水。病發期間,她每天都有大便,但已經三天沒有排便了。這說明她的腹部空虛,並不是陽明經內熱導致的便秘。紅疹是因為胃氣虛弱,虛火外遊引起的。

我立即用米湯來救治她的胃氣,並用人參、白朮、麥冬、五味子、茯苓、甘草、陳米等藥材煎藥。她才喝下一劑藥,精神就變得清醒,舌頭也潤濕了,紅疹也全部消散了。我勸她進食,但她的丈夫卻固執地遵循之前的醫生囑咐,堅決不讓她吃東西。到了晚上,她開始咬牙切齒,發抖,出現了虛寒的真實症狀。

再用理中苓桂,溫補回陽,後雖欲進食,而胃氣大傷,見食即嘔,乃於榻前烹炮香餌以誘之。溫劑兩月,方得起床。袁調寡內入,年近五十,身肥,夏月患病,晝夜不寐,痰喘嘔逆,大小便秘,將十日矣,歷醫多人不效,惟治棺於臥側,以待死耳。其婿邀診,以決遲早。診其脈,弦而滑,重按有力,其證煩渴發暈,嘔噦不食,痰喘不能臥,有汗身熱,前後便秘,喜暗畏日,窗牖布障。余曰:此暑痰也,何至於死。

以大劑古方香薷飲加二陳湯合劑,令煎熱服。病者云:大小不通,服藥徒脹,惟候死耳。延至次日,其婿力勸,方服一劑,吐痰涎甚多,微得汗,即合目,略睡片時。再進次劑,腹內腸鳴,大小便齊通。次日再邀診視,抬棺他所矣。

白話文:

這位病人先前用理中湯、苓桂術甘湯溫補陽氣,之後雖然想吃飯,但胃氣受損嚴重,一看到食物就嘔吐,只好在床邊用香餌誘導他進食。經過兩個月的溫補治療,他才能下床。

袁調寡內入,這位病人快五十歲了,身材肥胖。夏天患病,整夜睡不着,痰多氣喘、嘔吐反胃,大小便都不通,已經十天了。很多醫生都看過,但都沒有效果,家人只得在床邊放棺材,等待他咽氣。他女婿請我診治,想讓我看看還有沒有救。我診脈發現他的脈象弦滑有力,症狀包括口渴、頭暈、嘔吐、不願吃東西、痰喘難以平卧,還有出汗、身體發熱、大小便不通、喜歡黑暗怕光,甚至用布遮住窗戶。我說:“這是暑熱引起的痰證,不至於會死。”

我開了大劑量的古方香薷飲,再加入二陳湯一起煎煮,讓病人服用。病人說:“大小便都不通,吃藥只會肚子脹,我只能等死了。”直到第二天,女婿才強行勸他喝下一劑藥,結果他吐出大量的痰液,稍微出了一些汗,就閉眼睡了一會兒。再服下一劑,肚子裡腸子咕嚕咕嚕响,大小便都通暢了。第二天,女婿再次邀請我來診治,卻發現棺材已經被搬走了。

金爾立仲子,七月間暑途奔走,頭面生小癤甚多,不數日,遍身發大紅斑如雲片,臥則色赤,坐則色紫,幸而作癢。前瘍科用涼血清風之藥,三四劑後,漸變壯熱煩躁口渴,臥則斑紫,起則紫黑。迎余往治。切其脈弦長有力,乃風暑中於陽明,未用辛涼解散故也。蓋陽明多氣多血之府,血為熱鬱而成斑,臥則氣下,坐則氣上,所以臥則紅,坐則紫矣。

溫熱病發斑自內而出,皮外不癢,若如此大斑而且紫,萬元生理。此風暑癮疹,雖非熱病,必須仿傷寒治法。以葛根、赤芍解陽明之風,香薷飲解陽明之暑,白虎湯化胃熱之斑,三湯合劑,四劑後斑色漸淡,十劑斑散癢止,惟熱渴未除。六日後以小承氣湯一劑,微利而愈,計斷飲食八日。

白話文:

金爾立仲子,七月間暑天奔走,頭面長了許多小膿包,沒幾天,全身就長出像雲片一樣的大紅斑,躺著的時候顏色發紅,坐著的時候顏色發紫,幸好只是發癢。之前瘍科用清熱涼血的藥物,吃了三四劑後,症狀逐漸變成壯熱煩躁口渴,躺著時斑點發紫,起來時斑點發黑。他請我來治療。我診斷他的脈象弦長有力,這是風暑之邪侵犯了陽明經脈,之前沒有使用辛涼解表的藥物所致。因為陽明經脈是氣血充盛的地方,血熱鬱結而形成斑點,躺著的時候氣往下走,坐著的時候氣往上走,所以躺著的時候斑點發紅,坐著的時候斑點發紫。

溫熱病發斑,是由內而外,皮膚不會發癢,像這樣大面積的紫色斑點,非常危險。這是風暑引起的癮疹,雖然不是熱病,但必須仿照傷寒的治療方法。用葛根、赤芍解陽明經的風邪,香薷飲解陽明經的暑熱,白虎湯化解胃熱引起的斑點,三種湯藥合在一起,吃了四劑後,斑點顏色逐漸變淡,十劑之後斑點散去,癢也止住,只是口渴還沒消除。六天後服用小承氣湯一劑,略微通便後痊癒,一共禁食八天。

程蘭頴太學尊閫,年將五十,平常茹素,時當酷暑傷氣,因食瓜果寒中,遂大吐瀉,證屬霍亂。因本體自虛,吐瀉汗出,遂致亡陽,煩躁亂走,復不能走,用兩婦挾之而行。余急往視,竟不避親疏,亦不自知何以至此。診其脈,散大而數,面赤戴陽,欲食冷水。余曰:病急矣,不急救,一寒戰即脫。

先以大順散,用熟水冷調服下,面赤漸淡,欲扶進房。余曰:得之矣。時令叔馨九兄,在座主持,即取人參五錢,附子、炮薑、甘草各二錢,煎成冷飲,然後躁定,方扶上床,閉目片刻,脈始收小。計一夜服人參二兩,姜附各兩許。次日蘭兄真州回揚,已大定矣。溫補半月,方得起床。

白話文:

程蘭頴先生,是位博學多聞的學者,年近五十,平時吃素。正值酷暑,暑氣傷身,他因食瓜果過寒,導致身體不適,出現了劇烈嘔吐和腹瀉,診斷為霍亂。由於他本身體質虛弱,加上嘔吐、腹瀉和出汗,導致陽氣衰竭,呈現出煩躁不安、胡言亂語、無法行走等症狀,需要兩位婦女扶持才能勉強行走。

我急急忙忙趕到他家中,不顧親疏之情,也顧不上自己為何會陷入如此困境,直接診斷他的脈象。發現脈象散大而數,面頰通紅,戴著陽氣,並且想喝冷水。我說:「病情危急,若不立即救治,一旦出現寒戰就會性命不保!」

馬上給他服用「大順散」,用熟水冷調服下,面頰的紅暈逐漸減退,想起身進房間。我說:「病情已經有了好轉。」當時,叔馨九兄也在場幫忙,他立刻取人參五錢,附子、炮薑、甘草各二錢,煎成冷飲給他喝下。之後,他的躁動不安才得以平息,我扶他上床,他閉眼休息片刻,脈象才開始收斂。

這一晚上,他一共服用了兩兩人參,以及相當於兩兩的薑附。第二天,蘭兄從真州回到揚州,病情已穩定許多。經過半個月的溫補調養,他才得以下床。

若其時用藥不力,何能挽垂脫之真陽乎。次日延請外境名家,只用歸芍六君子湯,加人參一錢,抑何輕視前證耶。

吳景何翁,暑月居母喪,因佛事,赤日行於途,夜又露處於檐外,遂中暑嘔吐,腹痛作瀉,發熱手足清冷而有汗。其人本體虛寒,暑月尚著夾衣,此暑傷氣而里更寒,非中熱霍亂之比。先用消暑丸二錢,以開膈上之涎痰而止嘔,繼用附子理中湯加半夏、茯苓、砂仁,溫中而消暑。其時有客以不用香薷飲、六一散為疑者,余答曰:暑者天之氣也,而人稟有厚薄。

白話文:

如果當時用藥不夠力,怎麼能挽救垂危的陽氣呢?第二天請來外地的名醫,只用歸芍六君子湯,加人參一錢,這怎麼能輕視之前的症狀呢?

吳景何先生,在夏季服喪期間,因為佛事,在烈日下行走,晚上又在屋檐外露宿,結果中暑,出現嘔吐、腹痛、腹瀉、發熱、手腳冰冷並出汗的症狀。他本身體質虛寒,夏季還穿著夾衣,這次中暑傷了陽氣,內里更加寒涼,不是中熱霍亂可以比擬的。先用消暑丸兩錢,以開通上焦的涎痰,止住嘔吐,接著用附子理中湯加半夏、茯苓、砂仁,溫暖中焦並消暑。當時有人疑惑為什麼不用香薷飲、六一散,我回答說:暑氣是天地的氣候,而人體的稟賦有厚薄之分。

稟之厚者,感天地之熱氣,則愈熱矣;稟之薄者,感天地之熱氣,反消己之陽氣,而益虛寒矣。暑則一因人之虛實,而分寒熱以施治,豈可一例而論者。如此溫補三日,本氣壯盛,暑邪外解而病愈。古方消暑丸,以半夏、生薑為君,而大順散、漿水散,皆乾薑桂附以治暑,則暑病之不概用香薷,於茲可見矣。

吳瑾仲郡宰令政,年近五十,素有經水似崩之證,乃氣血兩虛之體也。暑月出門拜壽,勞而中暑,歸家手足麻木厥冷,汗出如浴,脈細如絲。此氣虛中暑,正合清暑益氣證。不虞前醫作中寒治,用人參一兩,加乾薑、附子、半夏、吳萸,其時手足雖溫,汗雖旋止,而虛煩畏熱,席地而臥,漸至怔仲不寐,日夜頻餐,有類中消,內伏暑邪,時時泄瀉。如斯四十餘日,日服人參二三兩,又擬加鹿茸以止瀉。

白話文:

天生體質強壯的人,接觸到天地間的熱氣,就會更加炎熱;天生體質虛弱的人,接觸到天地間的熱氣,反而會消耗自身的陽氣,更加虛寒。暑病的治療,要根據個人的體質虛實,區分寒熱來施治,不能一概而論。像這樣溫補三天,原本的氣血就會變得旺盛,暑邪自然會消解,病就會痊癒。古代的消暑丸,以半夏、生薑為主要藥材,而大順散、漿水散,也都用乾薑、桂枝、附子來治療暑病,由此可見,暑病不能一概用香薷。

吳瑾仲郡宰,年近五十,平時就有經血量多如崩潰的症狀,可見他的身體是氣血兩虛的體質。夏季外出拜壽,勞累之後中暑,回家後手腳麻木冰涼,汗出如雨,脈搏細弱如絲。這是氣虛中暑,正好符合清暑益氣的證候。沒想到前一位醫生誤以為是中寒,用人參一兩,再加上乾薑、附子、半夏、吳茱萸治療。雖然當時手腳變得溫暖,汗也很快止住了,但患者卻出現虛煩畏熱,只能躺在床上,漸漸出現神志恍惚、失眠,白天黑夜頻繁進食,像是一種消瘦症,暑邪內伏,時常腹瀉。這樣持續了四十多天,每天服用人參二三兩,還打算加鹿茸來止瀉。

病家惟恐亡陽急脫,請余診治。切脈至止調勻,雖虛細而兼數,虛則有之,未至於脫也。人參當用,不須若是之多,此中暑之膈消也。用人參三錢,白朮、茯苓、石斛、麥冬、五味子、當歸、丹皮、枇杷葉、甘草,兼補兼清,出入加減。五日後即登床而臥,十日後即食減如常,半月後經水行多,即加黃耆、棗仁,而減少人參,去丹皮、枇杷葉、麥冬。但家事多勞,氣血本虛,參耆補劑,服之經年,而不能少間耳。

一坊役貧人,素有失血咳嗽證,夏月過勞傷暑,次日發熱而有汗。前醫作傷寒治不效,又作中熱治,絕食五日,忽大喘大汗,其父慌迫,急迎往視。則大汗淋漓,發喘不已。兩手脈細如絲,尚不及三至,幸未厥冷。余曰:外無傷寒形證,脈證欲脫,必誤餓至此。詢其氣從何處起,病者云從心下起。

白話文:

病人非常害怕陽氣急劇衰竭,請我診治。切脈後發現脈象停止調勻,雖然虛弱細小,但又兼帶數脈,虛弱是有的,但還沒有到衰竭的地步。人參應該使用,但不需要太多,這是中暑導致的胃氣消散。用人參三錢,白朮、茯苓、石斛、麥冬、五味子、當歸、丹皮、枇杷葉、甘草,兼顧補氣和清熱,根據情況增減藥量。五天後病人就能下床休息,十天後食慾恢復正常,半個月後月經量增多,就加黃耆、棗仁,減少人參,去掉丹皮、枇杷葉、麥冬。不過病人平時勞累家事,氣血本就虛弱,參耆補劑需要服用很久,不能間斷。

一個貧窮的坊役,平時就患有失血咳嗽的症狀,夏季過度勞累中暑,第二天發熱且出汗。之前的醫生以傷寒治療無效,又用中暑治療,病人絕食五天,突然喘氣出汗,病人的父親慌張不已,急忙請我去看病。病人大汗淋漓,不停地喘氣,兩手脈細如絲,甚至不足三至,幸好沒有厥冷。我說:病人身上沒有傷寒的症狀,脈象顯示陽氣將要衰竭,一定是誤食導致的。問病人氣從哪裡開始,病人說從心下開始。

余曰:尚可治,若自臍下起,則宗氣離原,不可治矣。急以粥救之。食下喘甚,入胃片刻即喘定,少刻又喘。因思胃中空虛,粥入胃,旋即下入腸,腸實而胃仍虛,所以又喘,須糜飯留胃乃可。續進飯一碗,汗即止,喘即定,稍停又進飯一碗,喘亦定。後徐徐進食,未藥而愈。

程姓、同舟之人也。盛暑在船,忽大吐瀉,吐止即頭汗如雨,草枕皆透,水瀉不禁,任其下流,周身抽搐,證類轉筋,又或有時麻木,如是者半日。診其脈,則浮弦有力,且頭汗身熱,斷非虛寒。經云:暴注下迫,皆屬於熱。此暑風證也。余未攜藥裹,舟至丹徒鎮,市藥用香薷、葛根、防風、厚朴、扁豆、赤苓、木瓜、澤瀉、甘草,煎服得臥片時,反周身大汗,遂熱退痢止。晚至京口,即可步行登岸矣。

白話文:

我說:「這病還可以治,如果從肚臍以下開始,那就代表宗氣離開了本位,就沒辦法治了。趕快用粥來救急吧。」病人吃下粥後,喘得更厲害,粥進到胃裡一會兒就喘不過氣了,過了一會兒又開始喘。我心想,胃裡空空的,粥進到胃裡,馬上就跑到腸子裡去了,腸子滿了,胃還是空的,所以才會又喘,必須要吃稀飯讓它留在胃裡才行。於是又給他吃了一碗飯,汗就止住了,喘也止住了,休息一下又吃了一碗飯,喘也好了。之後慢慢地進食,服藥後就痊癒了。

程姓,同行的船客。盛夏在船上,突然大吐大瀉,吐完之後就頭汗如雨,草枕都被汗水浸透了,水瀉不止,任由它一直流,全身抽搐,症狀像轉筋一樣,有時還會麻木,這樣持續了半天才停止。我診脈,發現脈象浮而弦,有力,而且頭汗淋漓、身體發熱,斷定不是虛寒。經書上說:突然大量瀉下,都是屬於熱症。這是暑熱風邪的病症。我沒有帶藥包,船到了丹徒鎮,就趕快去買藥,用香薷、葛根、防風、厚朴、扁豆、赤苓、木瓜、澤瀉、甘草,煎服,服藥後病人就躺下睡了一會兒,全身大量出汗,接著發熱退去,痢疾也止住了。晚上到京口,病人就可以下船走路了。

方哲先兄在室令愛,夏月恣食瓜果,伏暑霍亂,瀉止而嘔吐不止,已三日矣。他醫用薷藿二香湯,皆吐不納。第四日延余,而脈細緊無倫,他醫以緊為數,將用黃連,乞余決之。余曰:若暑霍亂一經吐瀉,邪解即愈。今瀉止而吐逆更甚,此中寒厥逆於上也。緊寒數熱,相去天淵。

今陰陽格拒,藥不能下,失之不溫,發呃煩躁厥冷,即不可治矣。先以來復丹,以開格拒而止吐,繼用四逆湯,去甘草加半夏、茯苓,以溫里,囑煎成冷飲。仍令質之前醫,再行與服。恐招謗也。及余甫出門,病者即發呃,少頓即欲下床臥地,方以余言不謬。先化服來復丹,果吐定,再服四逆湯,片刻稍寧,繼服二煎,嘔止得臥。

白話文:

方哲先兄的愛女,在夏季裡貪食瓜果,中暑導致霍亂,腹瀉停止後卻一直嘔吐不止,已經持續了三天。其他醫生用薷藿二香湯治療,她都吐出來,無法進食。第四天,方哲先兄才請我診治,我診脈發現脈象細緊無倫,其他醫生認為脈象緊代表虛寒,想要用黃連治療,請求我決斷。

我說:「暑霍亂本是因暑氣入侵而引起的嘔吐腹瀉,邪氣解除後就會痊癒。現在腹瀉已經停止,嘔吐卻更加嚴重,這是寒邪逆流上衝,導致身體寒厥所致。緊脈代表寒邪,數脈代表熱邪,兩者之間相差懸殊,天壤之別。

現在陰陽氣機格拒不通,藥物無法進入體內,如果錯失溫陽的時機,患者就會發呃、煩躁、厥冷,那就無法治療了。先用來復丹,打開氣機,止住嘔吐,之後再用四逆湯,去甘草加半夏、茯苓,溫暖脾胃,囑咐煎成冷飲。我還特地讓方哲先兄告訴其他醫生,再讓他的女兒服用藥物,避免招來誹謗。

我剛走出家門,病人就開始發呃,不久後就想要下床躺在地,這證明我的判斷沒有錯。方哲先兄先讓她服用來復丹,果然嘔吐停止了,接著再服四逆湯,片刻之後稍稍平靜,再喝第二煎,嘔吐完全止住,可以躺下休息了。

次日再診,緊脈下移兩尺,乃寒注下焦,反增腹痛。仍用前劑加肉桂、甘草,服三日而愈。

白話文:

第二天再次診治,發現脈搏變得更為緊張且向下移動了兩個尺寸,這是因為寒冷侵入到下部器官,反而增加了腹部疼痛。仍然使用先前開出的藥方,加入肉桂和甘草,服用三天後就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