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權初編》~ 卷上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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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5)

1. 論《傷寒發明》第十八

崇川程繩玉先生,近著《傷寒發明》,所遵柯韻伯十分之六,喻嘉言十分之二,方中行十分之一,余則發以己意,可謂集大成矣。然愚意猶有未盡善者,如所論柴胡桂枝龍骨牡蠣湯一條,闢喻解最當。

其餘論太陽經傷寒若吐若下後,心下逆滿,氣上衝胸,起則頭眩,脈沉緊之「緊」字,少陽經陽微結之「結」字,少陰病心下溫溫欲吐,厥陰經臟厥蛔厥諸條,並「差後勞復,凡病邪既至,不可輒認為實,須防正氣因攻而虛;病邪去,不可輒認為虛,須防餘邪因補而復集」之語,皆另具手眼,超越千古矣。且能體認某句當在某條之下,斷章分注,絲毫不爽,非此中面壁多年者不能也。

白話文:

崇川程繩玉先生最近寫了一本書叫做《傷寒發明》,他在這本書裡遵循了柯韻伯的六成、喻嘉言的兩成和方中行的一成,剩下的部分則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來寫,可以說他將眾人的智慧集於一體了。然而,我覺得他還有沒有完全做到完美的地方,例如他在論述「柴胡桂枝龍骨牡蠣湯」這條方子時,引用喻嘉言的解說最為恰當。

除此之外,關於太陽經傷寒如果嘔吐或下瀉後,心下逆滿、氣往上衝到胸部,站立時頭會感到眩暈,脈象沈緊的「緊」字,少陽經陽微結的「結」字,少陰病心下溫溫想要嘔吐,以及厥陰經的臟厥和蛔厥等條目,還有「治療後再次勞累恢復,所有病邪來臨時,不能隨便認為是實質性的疾病,必須防止身體在治療後變得虛弱;病邪離開後,不能隨便認為是虛弱的狀態,必須防止殘留的邪氣因補救措施而再次聚集」的話語,都表現出了獨特的見解,超越了千古的知識。而且,他能夠理解哪個句子應該放在哪個條目之下,並且將整段話拆開進行註解,毫無差錯,這不是深入研究多年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獨怪將柯氏之書,斷章而下復合,未免反掩柯氏之心法。程言「柯氏《傷寒論翼》,為上智者言,恐時人不明,斷章分解於各條下,使人逐條即明」,亦善法也。孰知柯氏之意?謂古今所注者,惟逐條註解,未有通論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者。若逐條看注,未免顧此失彼,泥於一法一方,有膠柱鼓瑟之嘆。

故講一法,則舉眾法比類而推講之。論一方,亦舉眾方比類而推論之。遂覺仲景通身手眼,俱在目前,令人渾化而得之也。程氏斷章而不復合,仍與眾識無異矣。予意必將柯氏全書刊附於後,使讀者先逐條以明其說,次渾化以神其用,方稱全書,方得柯氏心法也。予曾會大世兄孟宣,言及此意。

孟宣云:「家父在日,亦曾言及,因艱於刻資,故爾未曾刊附」。

白話文:

對於柯氏著作的解析,往往只截取片段進行分析,然後又試圖將這些片段重新組合,這實在是對柯氏心法的一種誤解。程氏曾提到,柯氏的《傷寒論翼》是針對聰明人士撰寫的,他擔心世人可能無法理解,因此在各個條目下分段解析,讓人們可以逐條學習明白。這種做法確實值得讚賞。

但我們應該知道柯氏真正的想法是什麼?他認為古今以來的注釋,大多隻是逐條解說,卻沒有全面地討論三百九十七種治療方法和一百一十三個方子。如果只是一味地逐條註解,很容易忽視整體,陷入某種特定方法或方子的窠臼,就像在琴絃上按錯了鍵一樣令人遺憾。

因此,在講解一種療法時,柯氏會從多個角度來推廣和解釋;在論述一個方子時,也會從其他方子中找到類似處進行討論。這樣一來,讀者就會發現,張仲景的理論和實踐,就在眼前,讓人能全面理解和掌握。

然而,程氏只是單純地解析片段,並沒有將其與他人觀點區別開來。我的想法是,應該將柯氏的全書作為附錄,讓讀者先從逐條註解中理解他的說法,再透過整體思考掌握其應用,這樣才能真正稱為完整之作,才能得到柯氏的心法精髓。我曾經與大哥孟宣討論過這個想法。

孟宣告訴我,他父親也曾經提過這個問題,但因為缺乏刻印資金,所以沒有將柯氏全書附錄在後面。

2. 論賁豚症有虛實不同第十九

《內經》無賁豚症,只有伏梁症二。伏梁即賁豚也。《難經》始分五積之名,以心積名曰伏梁,腎積名曰賁豚。謂腎為水臟,豚為水畜,臍下乃腎位,故名賁豚。又其氣跳動,狀如豚之上賁也。是二症,一系內癰,一系風根,皆素有之實症,經云不可急攻,東垣制五積丸,攻補寒熱兼施,治之甚當。又仲景書云:「燒針令其汗,針處被寒,核起而赤者,必發賁豚。

氣從少腹上衝心者,灸其核上各一壯,與桂枝加桂湯更加桂。」此係即出之虛症,仲景借前賁豚之名,以名之也。蓋其人,腎氣本虛,不當大發其汗,而燒針令其汗出,則強發可知,胃陽一虛,不能蔽護腎陽,故腎陽發動上奔,若治之少緩,頃刻亡陽而死矣,故以桂枝三倍其桂,招之內入,白芍斂之下行以安其腎,甘草助胃陽而蔽腎陽,純為治里之劑,而非復解表之桂枝湯矣。按仲景所用雖皆云桂枝,然其中實有當用肉桂者,不可不察,此方是也。

白話文:

《內經》中並未提及賁豚症,僅有伏梁症兩種。伏梁實際上就是賁豚。《難經》開始區分五積的名稱,以心積命名為伏梁,腎積命名為賁豚。認為腎是水臟,豚是水生動物,肚臍下方正是腎的位置,因此稱為賁豚。此外,這種症狀的脈搏跳動,狀似豚鼠的腹部。這兩種症狀,一種是內癰,一種是風邪根源,都是長期存在的實症,經書中提到不可急於攻伐。東垣創製了「五積丸」,既攻且補,寒熱兼施,用來治療是非常適當的。另外,張仲景在書中提到:「使用火針引發出汗,針孔處受涼,出現紅腫的,必定會發作賁豚。氣從小腹上沖向心臟的,需要在紅腫處各灸一壯,與桂枝加桂湯相比,增加桂的比例。」這是一種即將出現的虛症,張仲景借用之前的賁豚之名,來命名這種情況。此人的腎氣原本就虛弱,不應該大量發汗,但使用火針引發出汗,這顯然是強迫發汗。胃陽一虛,不能覆蓋保護腎陽,所以腎陽發動上沖,如果治療稍有延遲,片刻間就會失去陽氣而死亡。因此,使用桂枝三倍的桂,引導進入體內,白芍收斂下行,安定腎臟,甘草輔助胃陽保護腎陽,純粹是治療裡部的藥方,而不是再解表的桂枝湯。根據張仲景使用的藥物雖然都稱為桂枝,但實際上其中確實有需要使用肉桂的情況,不能不加以辨別,這就是這方藥的特點。

此症最少,初時當推麻黃附子細辛湯義治之,方不有誤。前症最多,前症而兼感寒者亦復不少。小腹雖然跳動,乃素有積氣,鬱而不伸所致,終不能越關而上,當以感寒之藥,兼降氣疏通之品治之。

醫人若少經歷,而謂仲景方法,原為治傷寒而設,不可移易,重用肉桂,豈不益其內焰,津液乾枯而死乎?仲景遺其多而反言其少者,為實症易治,虛症難防,恐蹈虛虛之弊,則有頃刻亡陽,駟馬難追之患也。

白話文:

這個病症最少見,起初可以考慮使用「麻黃附子細辛湯」進行治療,方法沒有錯誤。如果前一類病症出現頻繁,並且伴有感冒,這種情況並不少見。即使小腹部出現跳動,這通常是因為長期積聚的氣體,導致堵塞無法順暢流通所造成的,最終它不會越過關卡進入上部。因此,應該使用能夠治療感冒的藥物,同時還要加入能夠降氣和通暢氣道的藥材來進行治療。

如果醫生經驗不足,卻認為張仲景的方法只是用於治療感冒,不可以轉換使用,大量使用肉桂,這不是會增加內火,導致津液乾涸,甚至使身體死亡嗎?張仲景在提到多和少時,其實是為了強調實症容易治療,虛症難以預防。他擔心如果過度補虛,可能會導致瞬間失去陽氣,就像馬匹無法追回失去的時間一樣,帶來嚴重的後果。

3. 論薄菏第二十

疫症本系火毒,非感寒可比,故太陽經禁用麻桂改用羌活。然予猶嫌燥烈,莫若蘇薄荷為最。蓋薄荷辛能發表,香能驅疫,涼能解火,味最尖利,專能開竅,豈不一物四擅其長乎?疫症本無外邪,且在春夏,最易得汗,不必藉羌活之燥烈也。然必以柴胡為君,以薄荷為臣,口渴再加葛根,而汗未有不出者。若數帖而汗不出,必有他症閉之,兼理他症,其汗自出。

白話文:

疫病本質上是火毒引起,並非寒冷可以相比,因此太陽經的治療禁止使用麻桂,改用羌活。然而,我仍然認為羌活有些燥熱,不如使用薄荷最好。因為薄荷具有發散的功效,芳香可以驅除疫氣,涼性可以解火,味道尖銳,專門能夠開通竅門,難道不是一物就能同時擁有四種優點嗎?疫病本來沒有外在邪氣,而且在春夏季節,最容易出汗,不必依靠羌活的燥熱。然而,必須以柴胡作為主藥,以薄荷作為輔助藥,如果口渴,再加上葛根,那麼汗自然就會出現。如果幾帖藥後仍不出汗,一定有其他症狀堵塞,同時處理這些其他症狀,汗液自然會流出。

4. 論滑石貫眾第二十一

前云薄荷發汗,乃見太陽表症。如汗出而表不解,兼口渴溺澀,此七日自汗症也,《溫疫論》用柴胡清燥湯治之。蓋疫症最喜涼而疏通之品,滑石最為相宜,每劑加入,洵取自汗之妙藥也。貫眾苦毒微寒,能破癥結,發斑疹,解腹痛,闢瘟疫。疫症胃口痞滿,結痛者,用之最當。何吳又可置而勿論乎?

白話文:

先前有提到,薄荷可以發汗,這是在談論太陽表症的現象。如果發汗後仍感表症未解,並伴有口渴、小便不順暢的情況,這就是第七天的自汗症。《溫疫論》中使用了柴胡清燥湯來治療這種情況。因為疫病最喜歡涼性且具有通暢效果的藥材,滑石正好符合這個條件,每劑藥方中加入滑石,確實是為了引導出自汗的良方。貫眾具有苦味和微寒的特性,能夠破除癥結,發出斑疹,緩解腹痛,防止瘟疫。對於疫病期間胃口不佳、腹部疼痛的情況,使用貫眾是最適合的。為什麼吳又可會忽略這個藥物而不加以討論呢?

5. 論熟大黃第二十二

《溫疫論》喜用生大黃,未曾言熟大黃之妙。蓋舌胎黃燥者,當用生大黃矣。若雖黃而潤,大便不結,生軍未可多用,少用又不見效,當生熟軍並用之。如曾經發汗後,舌未轉黃,胸膈痞滿而痛者。此原有積滯,當以柴胡清燥湯加枳、樸、熟軍微利之。此即大柴胡湯之意。若待舌黃燥,方以生軍下之,是養虎貽患矣。

夫寒之最者,莫如黃連,用之火不能下,即用熟軍一錢,次日必小便如血,蓋大黃乃推陳致新之品,驅邪直下,加以酒蒸多次,能將巔頂之火,驅之二便而出,誠妙藥也。即雜症積滯,痰飲,火眼,火痘,實痢,實瘧,或單用,或佐以他藥,每見殊功。吾聞維揚之風,棄而不用,縱風土卑柔,豈無十中一二強健者?須知大黃所愈之症,決非他藥可代。若當用不用,或反執補正而邪自去之語,是齊元為周師所圍,尚講老子,安得不亡乎?

白話文:

《溫疫論》中喜愛使用生大黃,但未曾提到熟大黃的神奇效果。如果舌頭上有黃色乾燥的情況,應當使用生大黃。但如果舌頭黃色但潤滑,且大便沒有硬結的情況,則不宜過度使用生大黃,即使使用少量也可能看不到效果。這種情況下,可以考慮使用生大黃和熟大黃一起使用。

例如,曾經發過汗,但舌頭並未變黃,胸部和喉嚨有阻塞感並且疼痛時,這表明原本就有可能存在積滯,應當使用柴胡清燥湯加入枳實、厚朴和熟大黃來稍微通便。這是大柴胡湯的想法。

如果等到舌頭變黃且乾燥才使用生大黃,那就等於是餵養老虎,留下後患。

在所有寒性中,黃連是最強烈的一種。使用它時,火無法降下去,但加入一錢熟大黃,第二天就會小便如血。大黃是一種推陳出新、去除邪氣的良藥,能直接將邪氣導入大小便中排出,確是奇效。黃連可以單獨使用,也可以與其他藥物配合,常見到其特殊功效。

我聽說維揚地區的人們忽略了它的使用,即使那裡的環境較為柔軟,也不代表這裡沒有十個人中有兩三個人身體健康。必須明白大黃可以治療的症狀,絕非其他藥物可以替代。如果應該使用卻不使用,或者堅持使用補益藥物反而邪氣自行消失的想法,就像齊國被周師圍困時還在討論老子的學說,如何能不滅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