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權初編》~ 卷上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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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3)

1. 論外感時疫下早之誤第七

今之庸醫,未熟讀仲景之書,而粗看又可之書,無論感寒時疫,首以一汗,汗出不愈,繼而一下,以為汗則表解,下則里解,病無逃遁矣。殊不知其病情隱匿,醫理深微,有非汗下所能頓愈者。若果爾,則仲景之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將安用乎?外感不同時疫,汗下不拘日數,然下早變症甚於時疫,以其從外而之內也。時疫雖從內之外,下早亦難治。

蓋人身之陽氣七日一轉,自得病之日,至第七日,一陽之氣來復,疫始送出,輕則自汗而解,重則定下而解。其有不俟七日而愈者,乃稟氣素足,竟送疫外出,不待一陽來夏也。汗解者,自汗而解。下解者,必有下症迫之,不待七日始下也。若待七日始下,則危矣。然此百中之一二。

其六日自愈之症者,良醫用藥必使經絡疏通,津液不枯,正氣不損,內結漸消,至期何難愈乎?其復者。亦七日愈,汗者仍汗,下者仍下。今之患疫者,苦於迫促,醫者又不明此理,急於求功,見汗不解,別無他法,驟然一下,以冀頓愈,正氣有虧,行機忽蹶,表熱陷入,痞滿立至,經絡阻滯,疫邪難潰,輕則牽延時日,重則變為死症,安望至期即愈乎?《瘟疫論》雖云屢下,然胸有定見,絲絲入扣,下則愈,不下則不愈,非若庸醫之懵然用下也。

雖然,必先熟讀仲景之書,再細玩又可之書,更須閱歷深久,不致膠柱鼓瑟,方能從容中道。

白話文:

現在有些普通醫生,並未深入研讀過張仲景的醫學著作,只粗淺地閱讀了一些醫學簡本。不論病人是受到風寒還是時疫感染,他們首先會用發汗的方法治療,如果發汗後病狀沒有改善,接著就會用瀉下法,認為發汗可以解除表面病症,瀉下可以清除內部問題,疾病就無處可逃了。然而,他們不知道病情往往隱藏得很深,醫學道理複雜微妙,不是單純發汗或瀉下就能立即痊癒的。如果真如此簡單,那張仲景所提出的三百九十七種治療方法和一百一十三個藥方,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呢?

外感風寒和時疫感染的治療方式不同,發汗和瀉下的時間也沒有特定限制,但過早進行瀉下,引發的併發症會比時疫感染更嚴重,因為它們是從外在影響到身體內部的。即便時疫感染是由內而外的,過早瀉下也會造成難以治療的情況。

人體的陽氣每七天轉換一次,從生病那天開始算起,到了第七天,一股新的陽氣會恢復,時疫才會被排出體外。病情較輕的,會自然發汗而痊癒;病情較重的,必須透過瀉下才能痊癒。有時候,在不到七天的時間裡,病情就會好轉,這是因為患者體質強壯,能夠自行將病毒排出體外,不需要等到新一輪的陽氣來臨。發汗痊癒的人,是自然發汗而好轉的。需要瀉下痊癒的人,一定有瀉下的徵兆,不需要等到七天才會瀉下。如果等到七天才瀉下,病情可能就危險了。然而,這種情況只佔所有病例的一小部分。

對於那些六天內就能自行康復的患者,高明的醫生會使用藥物讓患者的經絡暢通,防止體液乾涸,保護正氣不受損傷,逐漸消除體內的結塊,這樣一來,到了預定的時間,患者自然就會痊癒。即使病情反覆,還是會在七天內好轉,該發汗的繼續發汗,該瀉下的繼續瀉下。

然而,現在許多感染時疫的患者,因為病情急迫,醫生又不明白這個道理,為了追求快速療效,看到發汗沒有效果,又沒有其他方法可用,便突然使用瀉下法,希望能迅速痊癒。然而,這會讓患者的正氣受損,身體機能突然崩潰,表面的熱度陷入體內,導致胸脹腹滿,經絡阻塞,時疫病毒難以排除,病情輕的會拖上一段時間,病情重的甚至會變成致命的疾病,怎麼可能期待他們在預定的時間內痊癒呢?《瘟疫論》雖然提到多次瀉下,但那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每次瀉下都精準到位,如果不瀉下就不會痊癒,而不是像普通醫生那樣盲目使用瀉下法。

當然,要達到這樣的境界,必須先深入研讀張仲景的醫學著作,再細心研究其他醫學簡本,並且經歷長期的實踐,才能做到遊刃有餘,從容應對各種病情。

2. 論時疫每夾外感內傷第八

時疫之中,每夾內傷外感,是一病而三病兼之,不可不察也。蓋疫症盛行於春夏,而此時寒熱不均,衣服時時更換,易致外感,但輕於冬月,用藥又須斟酌耳,此似是而非,實兩症也。再病疫之家,服勞者,早夜不眠,飢寒交集,憂怖焦思,不但外感易,而內傷更多,復染於疫是三病而為一病也。醫者,當辨其孰重孰輕,孰有孰無,須要絲絲入扣,不可概以疫病治之。

辛巳歲,予夫婦病疫虎墩,其時雖疫氣大行,然亦因母久病,早夜服勞,兼之逝後經營百端,是三病皆有,然必以內傷為重,故所治之藥,皆補內傷,不涉寒門疫門一味,此虛重邪輕,故可以補正而邪自去也。

白話文:

在時疫疾病中,往往會夾雜著內傷和外感,這是一種病況,卻包含了三種疾病的綜合影響,這種情況我們不能忽視。通常,疫病會在春夏季節大規模流行,而這個時期的溫度變化不定,人們常常需要頻繁地增減衣物,容易導致外感,但這種外感一般比冬天的輕微,用藥時必須要謹慎考慮。這種情況看似簡單,實際上是由兩種病症共同造成的。此外,在疫情嚴重的家庭中,照顧病人的人,日夜不得休息,同時面臨著飢餓、寒冷、恐懼和焦慮的壓力,他們不僅容易受到外感,內傷的情況也更加嚴重,再加上感染疫病,這就是三種疾病合併成為一種病情的狀況。醫生在治療時,必須分辨哪一種病情更嚴重,哪一種病情較輕,甚至是否存在,必須做到精準判斷,不能一概而論地按照疫病來治療。

在辛巳年,我的丈夫和我在虎墩感染了疫病,當時雖然疫病正在肆虐,但也是因為母親長期生病,我們日夜照顧,加上母親去世後,我們處理各種事務,所以內傷、外感和疫病都存在,但我們確定內傷是最嚴重的,因此治療時,我們專注於內傷的治療,完全沒有使用針對寒門疫門的藥物,這是因為身體虛弱的情況比疫病更嚴重,所以只要通過補身,疫病自然就會消失。

3. 論三陽經用表藥法第九

後人謂仲景太陽經用麻桂,陽明經用葛根,少陽經用柴胡。若在太陽用葛根,陽明用柴胡,是為引賊入內。此言誠是,然為斷章取意而言,尚未體會仲景全書,得仲景活法也。仲景云:「太陽病,項背強几几,反汗出惡風者,桂枝加葛根湯主之。」又云:「太陽病,項背強几几,無汗惡風者,葛根湯主之。

」是太陽亦用葛根矣。又云:「傷寒六七日,發熱微惡寒,肢節煩疼,微嘔,心下支結,外證未去者,柴胡桂枝湯主之。」又云:「傷寒八九日下之,胸滿煩驚,小便不利,譫語,一身盡重,不可轉側者,柴胡加龍骨牡蠣湯主之。」又云:「傷寒十三日,胸脅滿而嘔,日晡所發潮熱,已而微利,此本柴胡證,下之而不得利,今反利者,知醫以丸藥下之,非其治也。潮熱者,實也。

先宜小柴胡以解外,後以柴胡加芒硝湯下之。」此三條仲景雖未貫太陽病三字,然而後賢列之太陽篇中,是太陽不但用葛根,而且用柴胡矣。又云:「陽明病,脈遲,汗出多而微惡寒者,表未解也,可發汗,宜桂枝湯。」又云:「陽明病,脈浮無汗而喘者,發汗則愈,宜麻黃湯。

」是陽明亦用麻桂矣。又云:「陽明病,脅下硬滿,不大便而嘔,舌上白胎者,可與小柴胡湯。」又云:「陽明病發潮熱,大便溏,小便自可,胸脅滿不去者,小柴胡湯主之。」是陽明病不但用麻桂,而且用柴胡矣。又小柴胡湯加減法:「若不渴,外有微熱者,去人參加桂枝,溫覆取微汗愈。

」又云:「傷寒五六日,已發汗而復下之,胸脅滿而微結,小便不利,渴而不嘔,但頭汗出,往來寒熱心煩者,此為未解也,柴胡桂枝幹薑湯主之。」此二條,仲景亦未貫少陽病三字,然後賢列之少陽篇中,是少陽亦用桂枝矣。總而論之,人身之營衛經絡,一氣相通,才感外邪,即傳變不一,當隨合併之有無多寡,與寒熱之內外淺深用藥。如不渴,麻桂成方可用。

如少渴,可加葛根。舌白胎,可加柴胡。其白芍、黃芩、花粉、石膏等,斟酌加入,不必拘拘於麻黃、桂枝、葛根、柴胡等湯之不可化用也。此專為外感發表而言。若夾內症,必兼治方效,仲景逐條立法定方以嚴其律,觀書者,當通篇融化以得其神,方為體會仲景全書、得仲景活法也。至於春秋感冒,或溫疫初發,太陽經麻桂既不可用,可代以羌活。

若至初夏,又當代以蘇葉。盛夏,又當代以薄荷,或防風。然熱時有反寒者,寒時有反熱者,又在乎人之通權達變也。

白話文:

後世學者認為張仲景在治療太陽經病症時使用麻黃和桂枝,陽明經病症時使用葛根,以及少陽經病症時使用柴胡。如果在太陽經病症時使用葛根,或者陽明經病症時使用柴胡,這就如同引狼入室。這樣的說法確實有道理,但這是對張仲景原意的片面理解,並沒有全面領會張仲景的醫學思想,未能掌握其靈活運用的方法。

張仲景曾指出,對於太陽病,如果患者感到頸部和背部僵硬,且出汗怕風,應使用桂枝加葛根湯來治療。同時,如果患者頸部和背部僵硬,不出汗且怕風,則應使用葛根湯來治療。這說明,在太陽經病症治療中,葛根同樣被使用。

對於傷寒病六七天的患者,如果出現發燒、輕微怕冷、四肢疼痛、輕微噁心、腹部脹痛且外部症狀仍然存在的情況,應使用柴胡桂枝湯來治療。對於傷寒病八九天的患者,如果出現胸部脹滿、煩躁、驚恐、尿量減少、胡言亂語、全身乏力且難以翻身的症狀,應使用柴胡加龍骨牡蠣湯來治療。此外,對於傷寒病十三天的患者,如果出現胸部和肋骨部位脹滿、噁心、每天下午發燒,且出現輕微腹瀉的情況,表明原本應使用柴胡湯來治療,但因使用了丸藥導致腹瀉,需要先使用小柴胡湯來解除外部症狀,再使用柴胡加芒硝湯來進行治療。雖然這些情況張仲景並未明確歸類為太陽病,但後世學者將其歸納在太陽篇中,這說明太陽經病症不僅使用葛根,還使用柴胡。

對於陽明病,如果患者脈搏緩慢,大量出汗且輕微怕冷,表明外部症狀仍未消退,可以使用發汗方法治療,適宜使用桂枝湯。對於陽明病,如果患者脈搏浮動、無汗且呼吸急促,通過發汗治療可以改善症狀,應使用麻黃湯。這說明在陽明經病症治療中,同樣可以使用麻黃和桂枝。對於陽明病,如果患者肋骨下方硬滿、便祕、噁心且舌苔白色,可以使用小柴胡湯來治療。對於陽明病發燒且大便稀軟、小便正常、胸部和肋骨部位脹滿持續不退的患者,也應使用小柴胡湯來治療。這表明在陽明經病症治療中,不僅可以使用麻黃和桂枝,還可以使用柴胡。

對於小柴胡湯的加減法,如果患者不口渴且有輕微發燒,可以去掉人參並加入桂枝,用以發汗,達到療效。對於傷寒病五六天的患者,如果已經使用發汗方法並且再次使用下法治療,出現胸部和肋骨部位脹滿且輕微結塊、小便不暢、口渴但無噁心、僅頭部出汗、往來寒熱且心煩的症狀,表明病情仍未得到控制,應使用柴胡桂枝幹薑湯來治療。雖然張仲景在這些情況下並未明確歸類為少陽病,但後世學者將其歸納在少陽篇中,這說明在少陽經病症治療中,同樣可以使用桂枝。

總結來說,人體的營養、衛生和經絡系統相互聯繋,一旦感染外邪,病情就會迅速變化。在治療過程中,應根據合併症的有無及數量,以及寒熱程度的內外深淺來選擇適當的藥物。例如,對於不口渴的患者,可以使用包含麻黃和桂枝的標準處方;對於口渴的患者,可以加入葛根;對於舌苔白色的患者,可以加入柴胡。對於白芍、黃芩、花粉和石膏等其他藥材,應根據具體情況酌情添加,不必過於拘泥於特定的藥物組合,如麻黃、桂枝、葛根和柴胡等湯劑,因為它們是可以靈活應用的。這些原則主要適用於外感疾病的治療。

如果疾病伴隨內部症狀,必須綜合治療才能取得效果。張仲景對每種情況都制定了具體的治療方案,嚴格遵循規律。讀者應當全面理解整本書的精神,才能真正領會張仲景的醫學思想,掌握其靈活運用的方法。對於春季和秋季的普通感冒,或者溫疫初期,由於太陽經病症不能使用麻黃和桂枝,可以使用羌活作為替代。對於初夏季節,應使用蘇葉作為替代;對於盛夏季節,應使用薄荷或防風作為替代。然而,對於在炎熱環境下出現寒症,或者寒冷環境下出現熱症的情況,需要根據具體情況靈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