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權初編》~ 卷下 (4)
卷下 (4)
1. 漁人六月感寒用麻桂一案第二十
予昔餬口海澨,時六月,漁船往海取魚,適雷雨大作,漁人皆著單衣,感寒者十中八九,予舍時從症,盡以麻黃加減發汗,有周姓粗知醫道,竊議之。見人人盡愈,詰予曰:「六月用麻桂,有本乎?」予曰:「醫者,意也。仲景必因病立方,豈隨時定劑?有是病,便服是方,焉可執乎?蓋汪洋萬里,雷雨大作,寒氣不異冬月,況著單衣,感寒為何如哉?故予盡以麻黃湯加減取汗而愈者,意也。得其意,即本也。
若必事事親見,方為有本,則日亦不足矣。」
白話文:
我以前在海邊糊口,有一年六月,漁船出海捕魚,恰逢雷雨交加,漁民們都穿着單衣,十之八九都感了寒氣。我當時就在現場,針對他們的症狀,都用麻黃加減發汗治療,結果都治好了。有一個姓周的人,略懂醫道,暗地裡議論我,見所有人病癒,就質問我說:「六月天用麻黃桂枝,有根據嗎?」我回答說:「醫術,關鍵在於意。仲景必定是根據病症制定藥方,怎麼可能依季節來決定藥劑呢?有這種病症,就用這個藥方,怎麼可以拘泥於規矩呢?你看,那茫茫大海,雷雨交加,寒氣和冬月一樣,何况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更容易感寒,病症又怎么会不同呢?所以,我用麻黃湯加減發汗,讓他們痊癒,這就是我的意。能理解我的意,就是有本。
如果一定要親眼見到每件事,才算有根據,那一天的時間也不夠了。」
2. 張婦感寒一案第二十一
前有下症當以舌胎為憑之論,茲又有舌胎不足為憑之驗矣。張婦春初感寒,表未解,一醫用三黃石膏湯四五帖,轉增危困,至十二朝,方延予視。左脈甚弱,右脈少強,皆微數無力,舌乾無胎無刺,全似津液不生之虛干舌,按胃口微痛,不按則不能,三日前曾食飯一碗,病初瀉下數行,問其病情,耳聾不知。若以脈與舌斷之,症屬不治。
然年少素無他疾,不當有此虛症,且神情不亂,予舍脈舌而斷之以理,以小柴胡合小承氣湯與之。未愈,轉治於蔣天邑。天邑以予方加倍,一服全愈。前潘國彩有此舌而下愈者,乃膏粱善飲之人,必有痰飲,故有此舌也。此乃藜藿之婦,痰飲何來?想因過服涼藥,凝伏太甚,火氣不能上達於舌耳。
白話文:
先前有論述,凡是患有下症者,應以舌苔作為判斷依據。然而,現在又有了舌苔不足為憑的驗證。
張婦於春天初期感染風寒,表面症狀尚未消退,一位醫生就用三黃石膏湯治療了四五帖,反而加重病情,危及性命。到了第十二天,她才請我診治。
診脈發現左脈極度微弱,右脈略強,但都微弱無力,脈象數而無力。舌頭乾燥無苔無刺,完全像是津液無法生成的虛乾舌。按壓胃部感覺微微疼痛,不按就不痛,三日前曾吃過一碗飯。病發初期有過數次腹瀉。詢問其病情,發現她耳聾,無法聽見聲音。
若單憑脈象和舌象判斷,此症狀屬於不治之症。
然而,她年輕體壯,素來沒有其他疾病,不應出現這種虛寒的症狀。而且她神態自若,不慌不亂。因此,我不以脈象和舌象作為診斷依據,而是用邏輯推理判斷,開了小柴胡合小承氣湯給她。
藥物服用後,病情沒有改善,她轉而求醫於蔣天邑。天邑醫師將我所開的藥方加倍,服用一劑後就完全痊癒了。
先前潘國彩也出現過這種舌象,卻最終痊癒,是因為他平時飲食豐盛,喜愛飲酒,體內必然有痰飲,所以才會出現這種舌象。
而張婦是一位平常吃粗茶淡飯的婦女,哪裡會有痰飲呢?我想是她過度服用涼性藥物,導致寒氣凝滯過度,陽氣無法上升到舌頭,所以才出現這種舌象。
彼脈大而有力者,因誤服熱藥,此脈小而無力者,因誤服涼藥,然外有寒熱之殊,其內伏火則一,故皆脈數舌乾,攻下而愈也。
白話文:
那種脈象大且有力的情況,是因為誤服了熱性藥物;而脈象小且無力的情形,則是因為誤服了涼性藥物。然而,外在表現的寒熱不同,但內裡隱藏的火氣是一致的,因此無論是脈數或舌乾的情況,只要使用攻下的方法治療,都能得到改善。
3. 蔣星弁僕人時疫一案第二十二
蔣星弁僕人,廿餘歲,仲秋患疫,一醫始以麻黃湯發汗,終無汗,一醫數下之,皆稀糞,不愈,予視時,已過經矣。肚皮黏腹,譫語,口渴,舌無胎,脈虛數,屢服清火藥,小便已白,而餘症不解,但臍下築築動氣,失氣甚臭,大腸必有結糞也。以大承氣湯小其制,下結糞數十枚,繼自汗而愈。
此症舌無胎,小便已白,脈小數無力,肚皮黏腹,全似虛症,惟譫語,失氣甚臭,無汗,臍下跳動,是為下症。《內經》「臍下動氣,不可汗下」之語,不可泥也。
白話文:
蔣星弁的僕人,二十多歲,仲秋時節染上疫病。起初一位醫生用麻黃湯發汗,卻始終不流汗。另一位醫生又用同樣的藥物多次,結果只排稀便,病情仍未好轉。我看到他時,病程已經過了很久。他的腹部黏膩,神志不清,口渴,舌頭上沒有苔,脈搏虛弱而快,多次服用清熱藥物,小便已經變白,但其他症狀都沒有改善。只是臍下有氣體鼓動,並且發出難聞的臭味,可見是大腸必定有結糞。於是用大承氣湯少量調治,果然排出了數十枚結糞,之後便開始出汗,病症也痊癒了。
這個病症,舌頭上沒有苔,小便已經變白,脈搏細小快速无力,腹部黏膩,完全像是虛症。但患者神志不清,有难闻的臭气,不出汗,臍下跳動,這些都是下症的表現。 《內經》中說「臍下動氣,不可汗下」,這句話不能死板地遵循。
4. 繆端生感寒兼積痰一案第二十三
繆端生年五十餘,季秋初旬感寒,自以三合湯解表,遂時時汗出,脈不數,重按全無,舌微白,微渴,人事清楚,失氣不臭,但胃口飽悶,咳吐膠痰,舊有頭痛症,痛作無時,汗出則愈,然已過經,外感全無,乃痰厥頭疼也。痰厥時,則經絡壅塞,汗出,則經絡少通而痰下,故愈。
予因年高,且脈症皆虛,雖胃口飽悶,不敢用承氣湯,以平胃、二陳,加枳、桔、蔞仁、射干、熟大黃與之。數帖咳止,而飽悶如常,大便不通,加玄明粉,二帖,亦不通。改用滾痰丸四錢,下白物闊二指,長二指者兩塊,又服三錢,下痰滯甚多,但小便清晨仍赤,時欲昏去,恐虛脫,只得令進稀粥,然不大餓,大便復半月不通,腹中攻注,始終失氣不臭,導以蜜箭二條,出結糞十數枚,仍用熟大黃、檳榔、枳殼、玄明粉等,連服二帖,再導蜜箭,方下薄糞。
白話文:
繆端生年紀五十多歲,在秋季初旬感染風寒。他自行服用三合湯來解表,結果一直出汗,脈搏不數,重按則完全摸不到,舌苔微白,口渴,神志清醒,沒有臭汗,只是胃口飽悶,咳嗽吐出膠狀痰液。他本來就有頭痛的毛病,頭痛時不分時間,出汗時就會減輕,但是這次已經過了經期,外感症状完全消失,應該是痰厥頭疼。
痰厥發作時,經絡就會阻塞,出汗時,經絡稍微暢通,痰液就會排出,所以症狀會減輕。
由於繆端生年紀大了,而且脈象和症狀都偏虛,雖然胃口飽悶,但我不敢用承氣湯,就用平胃散、二陳湯,再加上枳實、橘皮、蔞仁、射干、熟大黃來治療。服用了幾帖藥之後,咳嗽止住了,但是飽悶的感覺依舊,大便也不通,於是又加了玄明粉,服用了兩帖,還是不通。改用滾痰丸四錢,結果排出了兩塊白色東西,寬度兩指,長度兩指,又服用了三錢,排出了很多痰滯。但是清晨的尿液還是赤色,時常想要昏睡過去,恐怕是虛脫了,只得讓他吃稀粥,不過他不怎麼餓。大便又半個月不通,腹中疼痛,始終沒有臭汗,用蜜箭導引,排出了十幾枚結糞。又用熟大黃、檳榔、枳殼、玄明粉等藥物,連續服用兩帖,再用蜜箭導引,才排出少量稀薄的糞便。
腹中攻注終不清,復零進滾痰丸兩許,下厚痰數碗,胃中尚有硬處,然痰無盡攻之理,以六君子湯合三子養親湯,重加花粉,直服至小便白,方用歸芍六君子湯調理。平時皆有微汗,至十一月二十五日冬至,時已臥床八十天矣。於二十二日,忽大汗,三晝夜不止,至冬至日方止,渾身俱發青點,大小不一,復延余視。
予問食量並內症何如?彼云一宿可食七頓,每頓食粥二小碗,餘症並無。予答不必服藥,亦不必往視,當自愈,後果俱結薄痂而愈。此因正氣已充,兼之天地一陽之氣來復,而平時因痰壅滯之物自出,即前汗出頭痛則愈之義也。共約用生熟軍三兩,元明粉一兩,滾痰丸三兩,下數十行,去膠痰結糞一大盆。
白話文:
病人腹中積痰久治不癒,服用滾痰丸後排出大量厚痰,但胃中仍有硬塊,痰液也源源不絕。於是醫生開了六君子湯、三子養親湯合方,並加重花粉,讓病人一直服用到小便變白,再以歸芍六君子湯調理。病人平常就有微汗,到十一月二十五日冬至時,已經臥床八十天了。二十二日突然大汗不止,持續了三天三夜,到冬至日才止住,全身都長出大小不一的青點,病人便請醫生來看診。
醫生詢問病人的食量和內部症狀,病人回答說一晚可以吃七頓,每頓吃兩小碗粥,其他症狀都沒有了。醫生告訴他不用再服藥,也不需要再去看診,應該會自行痊癒。之後果然結痂而癒。這是因為正氣已經充沛,再加上冬至天地一陽之氣復甦,平時因痰壅滯之物自然排出,所以先前汗出頭痛的症狀就痊癒了。病人總共大約用掉了生熟軍三兩、元明粉一兩、滾痰丸三兩,排出了數十行痰液,還排出一大盆膠痰和糞便。
此症脈症皆虛,惟胃口飽悶,腹中攻痛為實,總緣痰症多怪症怪脈也。然痰症每多人事不明,而此反清楚,久病大汗不止為亡陽,而此卻發斑,青斑為胃爛,而此反屬病愈,種種奧理,則又非淺識所能解矣!
白話文:
這個病症的脈象和症狀都是虛弱的,但唯一的特點是胃口飽脹,腹部有疼痛感,這是實症。總的來說,這是由於痰症常常帶來各種奇特的症狀和脈象。然而,痰症通常會讓人神志不清,但這裡卻非常清晰。長期患病後大汗不退是陽氣流失的表現,但這裡卻出現了紅斑,紅斑表示胃部受損,但這裡反而顯示病情正在好轉。種種深奧的道理,就不是淺薄的知識所能理解的了!
5. 錢守國妻虛疫一案第二十四
錢守國妻病疫,服他醫藥數帖不效,余視雖年少體壯,診脈甚弱,日夜瀉數次,舌無胎,不大思飲,時微汗,胃不硬痛,余以補中益氣湯,當歸換白芍,數帖而愈。若謂溫疫無補法,則殺人矣。
白話文:
錢守國的妻子患了瘟疫,服用其他醫生開的藥方數帖卻無效。我雖然年輕,但體格健壯,診脈後發現她脈象很弱,日夜瀉肚子數次,舌苔很薄,不太想喝水,偶爾微微出汗,胃部沒有硬痛感。我給她開了補中益氣湯,用當歸代替白芍,服用了幾帖藥後病就好了。如果說溫疫不能用補法治療,那等於要殺死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