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醫案》~ 卷上 (2)
卷上 (2)
1. 卷上
於是催簥回家。擇人參重六錢許者,命徒玄三子截去蘆梢,只存五錢強。乃撮三生飲計重一錢五分一貼,親付使者,面囑云:「這人參一根,要全切片,加炮姜五分,與藥一併用河水二鍾煎一鍾。緩緩灌之。口中藥盡,再報消息可也。」使應諾跑云:「翌朝使至再請云:病人服藥將盡。」
天明回生矣。予赴而診之,十二經脈都應手沉弱,其衝陽太谿應指如蛛絲矣。稅官曰:「夜來子後灌藥三五口,就有生意;醜後四末稍溫,寅後脈應手而能應諾也。再勞下藥。」予回寓復撮前藥及人參一根以付於使。第三日復請診視,視之則六脈機神動盪,唯足脈尚微焉。病者自能言謝靈藥蘇命之德。
稅官復請藥。予曰:「治下名醫陪侍者多。今元陽既復,宜命侍醫調理為便矣。」稅官曰:「然則何如?」予曰:「愚意只將東垣調中益氣湯加附子可也。」言訖而歸。日後差手下高原氏來謝活命之德。次高原氏低聲云:「前者先生所附人參,一醫恐多云:『減去一半用之,試一半有效,則再用其餘可也。』」
予愀然曰:「翌日之人參亦減乎?」曰:「然也。」「今見先生,聞醫減藥不怒而反皺眉者何也?」予曰:「可惜!許一竿子之命,被庸醫暗殺也。怪得十二經脈全復之際,足脈比手脈微甚,吾故教你主人於益氣湯中加附子者是也。期三年之內,必卒死矣。」曰:「何以然?」
予曰:「明醫葛可久善武藝。一日見獏猺,桑弓挽之而彀,歸而下血。亟命其子,煎大黃四兩飲之。其子恐多,減其半服之。不下,問故。其子以實對。可久曰:「少耳。今則未也。來年當死也。」再服二兩愈,明年果卒。由是言之,用瀉藥消瘀,不及其病且死,何況於補藥接命乎?諺云:「有是病服是藥,藥不瞑眩,厥疾弗瘳。」是也。
庸醫原來弗達這等大義。外假小心而惑人,內裝暗毒以妒能;掩其不善,自著其善;欺人欺己,其咎當自執矣。前診脈時,足脈微甚者,想庸醫只用人參上半截,而不全用之過歟?前者吾用全參一根者,欲達表裡上下,追復元陽,補接正氣之設也,方有生附雄壯下行,安得見此脈候乎?
但事既敗矣,既往不可咎。子可記取吾言,時至便見也。高原唯然而去。高原者,小徒道因子乃父也,故言及焉。後聞一竿次年四月卒死於尼崎客舍矣。吁嗟!此非庸醫暗殺乎?
【氣中卒倒】河州佃戶宗,是年七十三。因赴佛會於大阪婿家信宿。早飯後,忽爾卒倒,不省人事,牙關緊急,身冷,脈沉滑。急請予診,便以蘇合香丸,薑汁調灌之。稍醒而能飲藥。時見一婦手捧煎成湯藥將使飲之。予問婿曰:「何物也?」婿曰:「乃某醫使服三生飲也。」予急止之云:
此乃七情氣逆,且因食滯而然,不可妄用急劑以伐無過矣。病者於今人事醒矣,藥能啜矣,藥病投機,可立待其痊矣。為其生平居鄉,不以酒為漿,不以妄為常,守己樂業,安分養性,故年雖七十,比市井放肆之徒,猶未艾也。何必浪投急劑乎?婿曰:「是何病耶?」予曰:「憑脈與症。」
白話文:
[卷上]
病人昏迷回家後,選取約六錢重的人參,吩咐僕人玄三子切掉參鬚,只留下五錢多一點。然後取一錢五分的參三生飲藥方,親自交給使者,並當面囑咐他說:這根人參要全部切片,加入五分炮薑,和藥材一起用兩鍾河水煎成一鍾,慢慢灌給病人喝。藥喝完後再回來報告。使者應聲而去。第二天早上,使者回來再次稟報說病人藥都快喝完了。
天亮時病人就活過來了。我去診脈,發現十二經脈都按壓後感覺沉弱,衝陽、太谿穴按壓時感覺脈象像蛛絲一樣微弱。稅官說,昨晚子時(23:00-1:00)灌藥三五口後,病人就有了反應;丑時(1:00-3:00)四肢稍稍溫暖;寅時(3:00-5:00)脈象就能感覺到了。我又開了藥。回到住處後,我又配了之前的藥方和一根人參給使者。第三天,稅官再次請我診治。診脈後發現六脈都有些動盪,只有足脈仍然很微弱。病人自己也能說話,感謝靈藥救了他的命。
稅官再次求藥,我說:治療他的下級醫生很多,現在元陽已經恢復了,應該讓侍醫來調理比較好。稅官問我該怎麼辦,我說:依我看,只要用東垣的調中益氣湯加附子就可以了。說完我就回去了。之後,稅官的僕人高原氏來感謝救命之恩。高原氏小聲說:之前先生開的人參,一位醫生認為劑量太多,減去一半使用了,試用一半有效後,再用剩下的。
我皺眉頭說:第二天的人參也減量了嗎?高原氏說:是的。現在見到先生,聽說醫生減藥您不生氣反而皺眉頭是為什麼?我說:可惜啊!一條人命就這樣被庸醫暗殺了!難怪十二經脈都恢復了,但足脈比手脈弱得多。我之所以讓您主人在益氣湯中加附子,就是這個原因!他三年內必死無疑!高原氏問:為什麼?我說:名醫葛可久擅長武藝,一天見到了野獸,用弓箭射殺了它,回家後卻流血不止。他急忙叫兒子煎四兩大黃給他喝,他兒子害怕劑量過大,減了一半給他喝。藥效不顯著,葛可久問明原因後說:劑量少了!現在不算什麼,明年他必死無疑。再次服用兩兩大黃後,雖然病情好轉,但第二年果然就死了。由此可見,使用瀉藥消瘀,如果劑量不足,病人也會因此而死,何況是補藥救命的呢?俗話說得好:“有這種病就要服用這種藥,藥物如果不產生明顯的反應,疾病就無法痊癒。”
庸醫不懂這些道理,表面上小心翼翼地迷惑病人,內心卻暗藏嫉妒之心,掩蓋自己的無能,誇大自己的能力,欺騙病人也欺騙自己,罪過應該自己承擔。之前診脈時,足脈很弱,我想是因為庸醫只用了人參的上半截,沒有全部使用的原因吧。我之前用整根人參,是想通達表裡上下,恢復元陽,補充正氣,才能讓藥力強勁下行,哪裡還能看到這種脈象呢?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記住我的話,到時候就會明白的。高原氏默默地離開了。高原氏是僕人道子的父親,所以才提到他。後來聽說,一竿次年四月死於尼崎的客棧。唉!這不是庸醫暗殺嗎?
【氣中卒倒】河州佃戶宗,那年七十三歲,因為去大阪女婿家參加佛事活動而住宿。早飯後,突然昏倒,不省人事,牙關緊閉,身體冰冷,脈象沉而滑。家人急忙請我診治,我用蘇合香丸用薑汁調和後灌服,他稍稍清醒,可以喝藥了。這時看見一位婦女端著煎好的藥要給他喝,我問女婿是什麼藥,他說是一位醫生讓服用的參三生飲。我急忙阻止他說:
這是由於七情氣逆,並且由於飲食停滯引起的,不能隨便使用急性的藥物,這樣做會適得其反。病人現在已經清醒,能喝藥了,藥物和病情相符,可以等待他痊癒。他一生住在鄉下,不喝酒,生活規矩,安分守己,所以雖然七十多歲了,比起那些生活放縱的人,身體還很硬朗。為什麼要胡亂服用急性的藥物呢?女婿問是什麼病,我說根據脈象和症狀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