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奧旨》~ 卷一 (1)
卷一 (1)
1. 瘡瘍標本論
凡病皆有標本之異，而瘡瘍亦宜知之。苟不知標本，輕妄施藥，不中病情，往往生變，是標本不可不辨也。二者之中，本重於標，知本而標無難治也。世人皆謂瘡瘍生於肌膚，何必問其臟腑。誰知外生瘡瘍，皆臟腑內毒蘊結於中，而發越於外也。苟不治內而惟事外攻，則內毒未散，外毒安能化乎？故必先看其生瘡於何處，糸何經部位。
如生在頭額，則是太陽之病，生在脅肋，則是厥陰之疾，所謂本也。次察其痛癢，痛則陽症，癢則陰疴，所謂標也。標本分明，自然用藥無誤。生在陽經而作痛，此純病於陽也，內外俱用瀉味，自易成功。倘生於陽而作癢，此陽虛而病陰也，補陰以化毒，而不可損陽以耗氣也。
白話文：
任何疾病都有本標之分，瘡瘍也應該了解這點。如果不懂得本標，輕率用藥，不符合病情，往往會發生變化，所以本標不可不辨。其中，本比標更重要，明白了本，標就很容易治療。人們常說瘡瘍是長在皮膚上，何必問其臟腑。其實，外生瘡瘍都是臟腑內毒積聚在體內，而發散到體外。如果不治內而只治外，內毒未消，外毒怎麼能化解呢？因此，必須先觀察瘡瘍生長在何處，屬於哪條經脈部位。
例如生在頭額，就是太陽經的病症，生在脅肋，就是厥陰經的疾病，這就是所謂的本。其次觀察其痛癢，疼痛是陽證，瘙癢是陰病，這就是所謂的標。本標分明，用藥自然不會出錯。生在陽經而疼痛，這是純粹的陽證，內外都要用瀉藥，自然容易成功。如果生在陽經而瘙癢，這是陽虛而病在陰，應該補陰化毒，而不可損陽耗氣。
生在陰經而作癢，此純病於陰也，內外俱用補劑，無難奏效。倘生於陰而作痛，此陰虛而病陽也，補陽以化毒，而不可損陰以虧血也。蓋耗陽之氣，虧陰之血，俱能損傷營氣。夫營氣最忌損傷，瘡瘍之生，原因營氣之逆也，營氣之逆者，又因於胃氣之逆也。人生以胃氣為本，烏可使之逆乎？胃氣逆於前，而經絡不通，臟腑壅塞，以致結成癰疽。
倘再逆於後，又何以化毒哉？是胃氣之斷不可逆也。而胃氣之所以逆者，何故乎？損之甚者逆之甚，傷之至者逆之至也。故治瘡瘍者，總以顧胃氣為主。有胃氣則本病陰而能生，無胃氣則標病陽而亦死。治瘡瘍者，辨明標本而加意於胃氣，何患術之不神哉！
白話文：
如果陰部發癢，這是純粹的陰虛，只要內外同時使用補劑，就能輕鬆治癒。但若陰部疼痛，則是陰虛而病及陽氣，應該補陽化毒，不能損害陰氣而虧損血氣。因為耗損陽氣、虧損陰血，都會傷害營氣。營氣最忌損傷，瘡瘍的產生，就是因為營氣逆亂。營氣逆亂又源於胃氣逆亂。人體以胃氣為根本，怎麼能讓胃氣逆亂呢？胃氣逆亂於前，經絡不通，臟腑阻塞，就會形成癰疽。
如果胃氣再逆亂於後，又怎麼能化解毒素呢？所以胃氣不能逆亂。為什麼會出現胃氣逆亂呢？損傷越嚴重，逆亂就越嚴重，傷害越深，逆亂就越厲害。因此治療瘡瘍，都要以顧護胃氣為首要。有胃氣，即使是陰虛的本病也能痊癒；沒有胃氣，即使是陽虛的標病也會致死。治療瘡瘍，要分清本標，並且注重胃氣，這樣治療方法怎麼會不靈驗呢？
薛新甫曰：若病急而元氣實者，先治其標病；緩而元氣虛者，先治其本；若病急而元氣又虛者，必先治本而兼以治標。大約瘇高焮痛，膿水稠黏，元氣未損也，治之則易；漫瘇微痛，膿水清稀者，元氣虛弱也，治之則難；不瘇不痛，或漫瘇黯黑不潰者，元氣虛甚，治之尤難者也。愚意薛氏所言元氣者，即胃氣也。
白話文：
薛新甫說：如果疾病急迫，而患者元氣充足，應該先治療外在的病症；如果疾病緩慢，而患者元氣虛弱，則應該先治療根本。如果疾病急迫，患者元氣又虛弱，就必須先治療根本，同時兼顧治療外在病症。
大致來說，如果腫塊高聳紅腫疼痛，膿水濃稠黏稠，說明患者元氣尚未受損，治療起來就容易；如果腫塊散漫微痛，膿水清稀，說明患者元氣虛弱，治療起來就困難；如果沒有腫塊也不痛，或者腫塊散漫發黑不潰爛，說明患者元氣非常虛弱，治療起來就更加困難。
我認為薛氏所說的“元氣”，就是指“胃氣”。
2. 瘡瘍辨脈論
診脈所以治內病也。若瘡瘍，則辨症而不必辨脈，以瘡瘍之病在外也。雖然有諸中必現於外，安在診其里不可以知其表哉，況瘡瘍之毒，皆出諸臟腑乎。既是臟腑內病，烏可徒辨症而不辨脈乎？惟是瘡瘍之變症多端，而瘡瘍之變脈亦不一狀，吾又何能盡示之乎？然不可盡示之中，而實有簡要之法在。大約瘡瘍未潰之先，脈欲其有餘；而瘡瘍已潰之後，脈欲其不足。
有餘者，火毒旺也；不足者，正氣虛也。未潰而現有餘之脈，乃宜盛而盛，順之象也；已潰而現不足之脈，乃宜虛而虛，亦順之象也。倘已潰而現有餘，不宜盛而盛也；未潰而現不足，不宜衰而衰也，不宜盛而盛，乃火毒之大熾；不宜衰而衰，乃火毒之甚深。皆逆之象也。
白話文：
診脈所以治內病也。若瘡瘍，則辨症而不必辨脈，以瘡瘍之病在外也。
診斷脈象是為了治療內在的疾病。如果患者患有瘡瘍，就可以根據症狀來判斷，不必診脈，因為瘡瘍的病症是在外表的。
雖然有諸中必現於外，安在診其里不可以知其表哉，況瘡瘍之毒，皆出諸臟腑乎。既是臟腑內病，烏可徒辨症而不辨脈乎？
雖然說內臟的病症必然會表現在外，怎麼能說診斷內臟的情況不能得知外在的病症呢？況且瘡瘍的毒素都來自臟腑，既然是臟腑內部的疾病，怎麼能只看症狀而不診脈呢？
惟是瘡瘍之變症多端，而瘡瘍之變脈亦不一狀，吾又何能盡示之乎？然不可盡示之中，而實有簡要之法在。大約瘡瘍未潰之先，脈欲其有餘；而瘡瘍已潰之後，脈欲其不足。
只是瘡瘍的症狀變化多端，而瘡瘍的脈象變化也不盡相同，我又怎麼能全部都列舉出來呢？但是，雖然無法全部列舉，卻還是有簡要的診斷方法。一般來說，瘡瘍未潰之前，脈象應該要「有餘」；而瘡瘍潰破之後，脈象則應該要「不足」。
有餘者，火毒旺也；不足者，正氣虛也。未潰而現有餘之脈，乃宜盛而盛，順之象也；已潰而現不足之脈，乃宜虛而虛，亦順之象也。
「有餘」是指火毒旺盛；「不足」是指正氣虛弱。瘡瘍未潰而出現「有餘」的脈象，表示身體氣血旺盛，屬於正常的現象；瘡瘍潰破之後出現「不足」的脈象，則表示身體虛弱，也是正常的現象。
倘已潰而現有餘，不宜盛而盛也；未潰而現不足，不宜衰而衰也，不宜盛而盛，乃火毒之大熾；不宜衰而衰，乃火毒之甚深。皆逆之象也。
如果瘡瘍已經潰破，卻仍然出現「有餘」的脈象，就表示火毒太過旺盛；如果瘡瘍還未潰破，卻出現「不足」的脈象，就表示火毒已經深入內臟。這兩種情況都是不正常的現象，需要及時治療。
順吉而逆凶，又何疑哉？而有餘不足之脈，何分順逆乎？夫浮也、芤也、滑也、實也、弦緊也、洪長也、大散數也，皆有餘之脈；微也、沉也、緩也、澀遲也、伏軟也、弱結細也，皆不足之脈也。有餘之脈宜現於未潰之先，而不宜現於已潰之後：不足之脈宜現於已潰之後，而不宜現於未潰之先。
治之法，未潰而現不足，須補陽以發其毒，而人參、黃耆不可緩用也；已潰而現有餘，須補陰以化其毒，而熟地、當歸所當亟投也。更有秘訣者，毋論有餘不足，各脈倘無斷續之形，皆可用大補之味，而佐之消毒之品，同群共用，亦能轉危為安，反敗為福，未可以脈之不順，即棄之而不治也。
白話文：
順脈主吉，逆脈主兇，這還有什麼疑問呢？但脈氣有餘、不足之分，又如何區分順逆呢？浮脈、濡脈、滑脈、實脈、弦緊脈、洪長脈、大散數脈，這些都是有餘之脈；微弱脈、沉脈、緩脈、澀遲脈、伏軟脈、弱結細脈，這些都是不足之脈。
有餘之脈宜在潰破之前出現，不應在潰破之後出現；不足之脈宜在潰破之後出現，不應在潰破之前出現。
治療的方法，如果在未潰破時出現不足脈，須用補陽的藥物來發散毒氣，而人參、黃耆不宜緩用；如果在已潰破時出現有餘脈，須用補陰的藥物來化解毒氣，而熟地、當歸應當及時投用。
還有一個祕訣，不論是有餘或不足，各脈如果沒有斷續的現象，都可以使用大補的藥物，並輔以消毒的藥物，同時使用，也能把危險轉化為安全，把失敗轉化為成功，不能因為脈象不順，就放棄治療。
3. 瘡瘍陰陽論
瘡瘍最要分別陰陽，陰陽不分，動手即錯。或謂陰陽者，分於氣血也。不知氣血亦分陰陽之一端，而不可執之以概定陰陽也。蓋瘡瘍有陰症，有陽症，有陰熱陰寒，有陽熱陽寒，有陰滯陽滯，有陰陷陽陷，有先陰變陽，有先陽變陰，各各不同也。
病不同而何以辨之？陽症必熱，陰症必寒；陽症必實，陰症必虛；陽症之形必高突而腫起，陰症之形必低平而陷下：陽症之色必純紅，陰症之色必帶黑；陽症之初起必疼，陰症之初起必癢；陽症之潰爛必多其膿，陰症之潰爛必多其血；陽症之收口身必輕爽，陰症之收口身必沉重。陰熱者，夜重而日輕；陽熱者，夜輕而晝重。
白話文：
治療瘡瘍最重要的是區分陰陽，搞不清陰陽，一出手就容易犯錯。有人說陰陽就是指氣血，但其實氣血只是陰陽的一種表現，不能單憑氣血來判斷陰陽。因為瘡瘍有陰性症狀、陽性症狀，有陰熱、陰寒，也有陽熱、陽寒，還可能出現陰滯、陽滯，陰陷、陽陷，甚至先陰變陽，或先陽變陰，情況非常複雜。
不同的病症要怎麼區分呢？陽性症狀必然表現為熱，陰性症狀必然表現為寒；陽性症狀必然表現為實，陰性症狀必然表現為虛；陽性症狀的形狀必然高突腫起，陰性症狀的形狀必然低平陷下；陽性症狀的顏色必然純紅，陰性症狀的顏色必然帶黑；陽性症狀初期必然疼痛，陰性症狀初期必然發癢；陽性症狀潰爛必然膿液多，陰性症狀潰爛必然血多；陽性症狀癒合後身體必然輕爽，陰性症狀癒合後身體必然沉重。陰熱症狀表現為夜晚加重，白天減輕；陽熱症狀則表現為夜晚減輕，白天加重。
陰寒者，飲溫湯而作嘔；陽寒者，飲冷水而欲吐。陰滯者，色紫黑而不變也；陽滯者，色微紅而不化也。陰陷者，色黯黑而不起也；陽陷者，色紅黃而不起也。先陽變陰者，始突而不平，初害痛而後害癢也；先陰後陽者，初平而潰，始患熱而後惡寒也。
陽中之陰者，似熱而非熱，雖腫實虛，若黑而非淡，欲痛而無膿，既浮而復消，外盛而內腐也；陰中之陽者，似冷而非冷，雖虛而實腫，雖淡而似赤，若燥而寒痛，既平而實突，外淺而內橫也。陽變陰者，其人多肥；陰變陽者，其人多瘦。陽變陰者，服涼藥之過也；陰變陽者，服熱藥之驟也。
然陽變陰者多死，陰變陽者多生。以此消息之，萬不失一。苟以氣血分陰陽，或以癰為陽，疽為陰，未為通論。蓋癰疽各有陰陽，必氣血兼補而佐之消毒，始能奏功甚速。倘執陽病是氣，而不敢用補氣之藥，毋論未潰之前，火毒不能遽散，即已潰之後，肌肉何能驟生，單一味補血，無濟於事也。
白話文：
寒氣侵入陰部的人，喝溫水會嘔吐；寒氣侵入陽部的人，喝冷水會想吐。陰氣鬱滯者，面色紫黑而不會消退；陽氣鬱滯者，面色微紅而不會消散。陰氣陷落者，面色黯黑而無法恢復；陽氣陷落者，面色紅黃而無法恢復。陽氣先轉為陰氣的，開始突起不平坦，一開始疼痛，之後會發癢；陰氣先轉為陽氣的，開始平坦後來潰爛，一開始發熱，之後會怕冷。
陽氣中的陰氣，看起來像發熱但不是發熱，雖然腫脹實硬，但是顏色像黑色而不是淡色，想疼痛但沒有膿，開始浮腫後又消退，外表嚴重內部腐爛；陰氣中的陽氣，看起來像發冷但不是發冷，雖然虛弱但實質腫脹，雖然顏色淡但像紅色，又乾又疼痛，開始平坦後來凸出，外表淺薄但內部橫向發展。陽氣轉為陰氣的人，身材大多肥胖；陰氣轉為陽氣的人，身材大多消瘦。陽氣轉為陰氣的，是因為服用寒涼藥物過度；陰氣轉為陽氣的，是因為服用熱性藥物過快。
但是，陽氣轉為陰氣的人大多會死亡，陰氣轉為陽氣的人大多會活命。根據這些消息，推斷病情不會有錯。如果單純用氣血來區分陰陽，或把癰疽看作是陽或是陰，這並不能作為通用的理論。因為癰疽各自有陰陽，必須同時補充氣血，並輔助消毒，才能快速奏效。如果堅持陽證是因為氣的緣故，而不敢使用補氣的藥物，無論是在潰爛之前，火毒都不能迅速消散，即便已經潰爛之後，肌肉也不能快速生長，單純補充血氣，於事無補。
必補氣以生血，則氣血兩旺，氣得血而流通，亦血得氣而充足，何懼火毒之不星散哉？倘執陰病是血，而不敢用補氣之味，尤為不可。總之，氣血不可失治，而瘡瘍必當兼用之也。惟是陰陽之症，不可不分。知是陽症，可少用金銀花化毒之品，而輕佐之補血補氣之味；知是陰症，可多用金銀花化毒之品，而重佐之補氣補血之味，自然陰變為陽而無陷滯之虞，陽不變陰而有生化之妙也。更有以陰陽分寒熱者，殺人必多矣。
夫病分寒熱，是人素稟之偏，豈可以陽為熱、陰為寒耶？故浮、洪、弦、數，本陽脈也，然陽乃氣虛而非熱。沉、細、弱、澀，本陰脈也，然陰乃血虛而非寒。辨其陰陽，而不可分為寒熱，以瘡瘍之陰陽，無非正虛邪實，故氣血可以共補也。
白話文：
想要治好瘡瘍，必須先補氣以生血，這樣才能氣血兩旺，氣能推動血液流通，血液也能得到氣的滋養而充足，哪裡還怕火毒無法散去呢？如果執著於認為陰病就是血虛，而不敢用補氣的藥物，那就大錯特錯了。總之，氣血不可失治，治療瘡瘍一定要同時兼顧補氣和補血。不過要分清陰陽，如果是陽症，就可以少用金銀花等化毒的藥物，稍微佐以補血補氣的藥物；如果是陰症，就可以多用金銀花等化毒的藥物，並且重點佐以補氣補血的藥物，這樣陰症就能轉化為陽症，避免病情停滯，陽症也不會轉化為陰症，自然就能生機勃勃。如果硬要用陰陽來區分寒熱，那肯定會害死人。
疾病的寒熱分型，是根據個人體質的偏性而來的，怎麼能直接把陽性等同於熱，陰性等同於寒呢？所以脈象浮、洪、弦、數，雖然是陽脈，但陽性代表氣虛，而非熱；沉、細、弱、澀，雖然是陰脈，但陰性代表血虛，而非寒。要辨別陰陽，不能直接分為寒熱，瘡瘍的陰陽無非是正氣虛弱，邪氣入侵，所以可以同時補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