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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痘疹心法》~ 卷之一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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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 (3)

1. 原痘論

上古之時,未聞瘡之症,《素》《難》之文,鮮有及者,豈其人淳龐樸野,積精全神,虛邪苛毒,莫之能害歟。或云,自建武徵虜,遂染其毒,流布中國,謂之「虜瘡」。或曰「聖瘡」,言其變化莫測也。或曰「天瘡」,言為天行疫癘也。或曰「百歲瘡」,言人自少至老,必作一番也。

或曰:「豌豆瘡」,言其形之相似也。故病此者,如蛇蛻皮,如龍蛻骨,死生存於呼吸之間。夫上古所無,而末世有之,抑時世異耶!抑人將失之耶!予思其由天地之氣,春夏生養之紀也;其物熙熙,秋冬殺戮之紀也;其物黟黟,時逮末世,已非泰和之景,不可謂非時世之異。

然人日習偽,不知持滿御神之道,七損八益之數,務快其心,以散其真,不可謂非人自失之也。有論穢毒者,有論淫火者,有論時行正病者,靡有定論;將謂穢毒淫火,邪則一歲之中,大而郡縣,小而村落,病者相似,而死相繼,比屋哭聲,穢毒淫火,未必人人若此之甚也,將謂時行正病,邪何以自少至老,但作一度,厥後再無傳染也?蓋父母於子,一體而分,精血之毒已蓄於陽,施陰化之始,固不待誕生之頃,咽其血而後有是毒也。況男子惜其氣以養其精,女子耗其氣以養其血。

苟失所養,即貽他日之患,子之受於父母者雖殊,其為毒則一也。豈有男子淫火起於氣,為陽毒而易治,女子淫火起於血,為陰毒而難治之理耶?至於天行正病,亦有其時,但遇天年之所加,及有四時不正之氣,即知有是正病也。然則待時而發者,胎毒也。或速而危,或徐而持,或暴而死者,氣之微甚所使也。

發則其毒泄矣。所以終身但作一度,後有其氣,不復傳染焉。

痘為胎毒昭昭矣,其間或疏而輕,或密而重,或重變輕,或輕變重,變化叵測,是又有說焉。疏而輕者,始終如一;密而重者,變怪百出。或因父母相傳而然,或因疫癘相染而然,或因鬼疰相著而然。杳冥恍惚,出於聞見,思慮之所不及。此與智者道之,癡人前不必說夢也。

何者?蓋痘疹之毒,父母原自有之,雖嘗作過一番,而臟腑、經絡、皮毛、肌肉、骨髓之間餘毒猶有存者,一旦分形化氣,注之於子,其毒亦隨之泄矣。所以子之瘡瘢,多肖親也。加之調攝失宜,放恣無忌,其毒益甚。瘡痘之候,沉因危篤者,未必非父母之所致也。

凡子之侏儒、跛躄,必肖於親,況疹痘之毒乎?且人受天地之氣以生,天地之氣變,人之氣亦變,或遇遷正失守,淫勝郁復之紀,德令乖常,異災迭見,自然癘氣傳染,證候相似,所以輕則俱輕,重則俱重。若有主之者,是則疫癘之所為也。故人之疫癘而死者,精靈不散,遊魂往來,隨氣而行。

常以其氣疰於平人而為之疾;如瘵癘之傳染,然形質龐厚,福澤悠遠者,不能相及。苟體虛福薄之人,陰為舛亂之歲,則膏肓之豎,臺駘之祟,互相染著,反復變化,術不能禁,工不能治也,此非鬼疰之害乎?夫治此三者,當奈何?曰:必為之豫解其毒,平其氣,遷其處,庶乎可免矣。

2. 胎毒論

易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又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夫乾稱父,資始者,氣之始也。坤稱母,資生者,形之始也。人之有生,受氣於父,成形於母,是以毛髮、皮膚、肌肉、筋骨、四肢百骸,其來固有自矣。然則胚胎造化之始,精施血受之候,輔翊調養,抑豈無道耶?奈何為父者,以酒為漿,以妄為常,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命門衰敗,陽道勿興,乃服助陽之劑。至於陽火益熾,陰水益枯,失其乾道,此父遺毒於氣之始也。

為母者,褊急妒忌,以致衝任氣逆,月事不時,乃服暖宮之劑,煎熬真陰,血中伏火,失其坤道,此母遺毒於形之始也。且古之男子,必待婦人月水時下之後,與之交媾,以成其胎,婦人有孕,則居側室,以保其胎,而又不妄作勞,飲食必謹。今之夫婦,不知此理,情欲妄動,飲食妄嗜,此父母之遺毒,又不特一朝一夕而已也。

況子喘息呼吸,氣通於親,故蓄毒於腸胃、膈膜、皮毛、筋骨之間,待時而發,或為瘡瘧,或為驚忤,或為丹瘤。胎毒之間,惟痘最酷,加以天地肅煞之氣,歲運乖戾之變,水土之不齊,疫癘之交作,則夭昏稚殪,難以枚舉,是雖氣數,抑人之所自致歟。

誠使為父母者,以繼嗣為重,以無後為慮,節其嗜欲,守其禁忌,父之有疾,責而治之,母之有疾,責而治之,必使精血和平,則陽施陰化,氣清形粹,子亦不攖其毒,復何夭殤之恫耶?

或曰:兒在胎之時,其母不畏禁忌,恣意所欲,加添滋味,好啖辛酸,或食毒物,其氣搏於胞胎之中,所以兒受此毒,發為瘡疹也。殊不知人之有生,受氣於父,成形於母,胞胎之毒,父當分任其咎,未可專責母也,如東垣所論紅絲瘤是也。

又曰:胎在腹中,食母穢液。至生之時,啼聲一發,口中所含惡血隨吸而下,寄於右腎胞絡之中。瘡疹之發,乃下焦相火熾也,蓋兒在胞中,賴母氣以養其形,母懷胎之時,天食以五氣,各有所湊也。如臊氣湊肝,焦氣湊心,香氣湊脾,腥氣湊肺,腐氣湊腎之類。地食以五味,各有所入也。

如酸味入肝,苦味入心,甘味入脾,辛味入肺,鹹味入腎之類。至於五志之動,各有所傷。如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之類。兒之受病於母者,不特始生咽血一事而然也。

又曰:小兒瘡疹,五臟之中,惟腎無候,以在腑下,不能受穢故也。夫腎有兩枚,左為腎,右為命門,男子以藏精,女子以系胞胎。胚之初,精血混合,設有其毒,腎先受之,豈有腎在腑下,而不受毒者哉?況肝生筋,心生血脈,脾生肌肉,肺生皮毛,腎生骨,設使腎無所受,何以能生骨也?既瘡疹諸症,起於右腎之下,行足太陽之經,足太陽膀胱,腎之腑也,安得為腎無候乎?或曰:諸痛癢瘡瘍,皆屬心火。

今謂起於右腎者,君火在相火之右,但立名於君位,而天氣不加,相火者守位而奉天之命,以宣行君火之氣,所以心者,君火也,欲彰其德;右腎為命門,相火代君之令而行之耳,故曰起於右腎之下也。

昔人謂兒在胞中,飢則食母之血,渴則飲母之漿,予獨謂其不然。蓋兒始受氣之時,一月胚,二月胎,不過一點精血,凝結中涵生意也,至三月以後,其形漸成,在胞之中,譬諸禽鳥雛在卵殼中,渾融變化,熏蒸滋養,惟所受太初之氣,漸自生長,日月既足,乃破其胎卵而出矣。

何以能飲食耶?必謂有所飲食,則胚胎之初,形象未具,何飲何食耶?且血者渣滓之物,入則有出,十月之前,所飲所食之血,又從何道出耶?若生下口含惡血,乃母臨蓐之時,血穢流溢,入兒口中,未必便是先在腹中所食之血也。但云兒在胎中,滋養形體,長育變化。培根蒂者,則在母之血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