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學敏

《串雅內外編》~ 串雅內編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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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雅內編 (3)

1. 原序

《周禮》分醫為四:有食醫、疾醫、瘍醫、獸醫;後乃有十三科,而未聞有「走方」之名也。《物原》記岐黃以來有針灸,厥後巫彭製藥丸,伊尹創煎藥,而未聞有「禁、截」諸法也。晉·王叔和纂《脈經》,敘陰陽、內外,辨部候、經絡、臟腑之病為最詳。金·張子和以汗、下、吐三法,風、寒、暑、濕、火、燥六門為醫之關鍵,終未聞有「頂、串」諸名也。有之,自草澤醫始,世所謂「走方」是也。

人每賤薄之,謂其遊食江湖,貨藥吮舐,跡類丐;挾技劫病,貪利恣睢,心又類盜;剽竊醫緒,倡為詭異;敗草毒劑,悉曰仙遺;刳滌魘迷,詫為神授。輕淺之症,或可貪天;沉痼之疾,烏能起廢?雖然,誠有是焉,亦不可概論也。

為問今之乘華軒、繁徒衛者,胥能識症、知脈、辨藥,通其玄妙者乎?儼然峨高冠,竊虛譽矣!今之遊權門、食厚俸者,胥能決生死、達內外、定方劑十全無失者乎?儼然踞高座、侈功德矣!是知笑之為笑,而不知非笑之為笑也。

予幼嗜岐黃家言,讀書自《靈》、《素》、《難經》而下,旁及《道藏》、石室;考穴自《銅人內景圖》而下,更及《太素》、《奇經》;《傷寒》則仲景之外,遍及《金鞞》、《木索》;《本草》則《綱目》之外,遠及《海錄》、《丹房》。有得,輒抄撮忘倦,不自知結習至此,老而靡倦。

然聞走方醫中有頂、串諸術,操技最神,而奏效甚捷。其徒侶多動色相戒,秘不輕授。詰其所習,大率知其所以,而不知其所以然,鮮有貫通者。以故欲宏覽而無由,嘗以為憾。

有宗子柏云者,挾是術遍遊南北,遠近震其名,今且老矣。戊寅航海歸,過予談藝。質其道頗有奧理,不悖於古,而利於今,與尋常搖鈴求售者迥異。顧其方,旁涉玄禁,瑣及遊戲,不免誇新鬥異,為國醫所不道。因錄其所授,重加芟訂,存其可濟於世者,部居別白,都成一編,名之曰《串雅》。

使後之習是術者,不致為庸俗所詆譭,殆亦柏云所心許焉。昔歐陽子暴利幾絕,乞藥於牛醫。李防禦治嗽得官,傳方於下走,誰謂小道不有可觀者歟?亦視其人之善用斯術否也。

白話文:

《周禮》將醫生分為四類:食醫、疾醫、瘍醫、獸醫。後來發展出十三個科別,但從未聽說過有「走方」這種名稱。《物原》記載,從岐伯和黃帝時代就有針灸,之後巫彭發明藥丸,伊尹創立煎藥法,但都沒聽說過「禁」、「截」這些方法。晉朝的王叔和編纂《脈經》,詳細敘述陰陽、內外、脈象部位、經絡和臟腑的疾病。金朝的張子和以汗、下、吐三種療法,以及風、寒、暑、濕、火、燥六種病因,作為醫學的關鍵,但始終沒聽過「頂」、「串」這些名稱。這些說法出現,是從民間的醫生開始,也就是世人所說的「走方」。

人們往往輕視他們,認為他們是遊走江湖、販賣藥物、如同乞丐的人;挾帶技術來欺騙病人,貪圖利益、為所欲為,心態像強盜;抄襲醫學知識,宣揚怪異的說法;把一些有毒的草藥,都說成是仙人遺留;用一些迷信的方法,說成是神明傳授。對於輕微的疾病,或許可以僥倖成功;但對於嚴重的疾病,又怎麼可能起死回生呢?雖然如此,但其中確實也有一些有真本事的人,不能一概而論。

我請問現在那些乘坐華麗馬車、跟隨眾多僕人的人,他們真的都能夠辨識病情、了解脈象、分辨藥材,通曉醫學的奧妙嗎?他們只是裝模作樣、戴著高帽子,竊取虛名罷了!再請問那些在權貴門下、享受豐厚俸祿的人,他們真的都能夠決定病人的生死、了解身體內外的狀況,開出的處方都能夠十全十美嗎?他們只是裝模作樣地坐在高位,誇大自己的功勞罷了!可見,嘲笑別人的人,其實不懂得自己才是真正可笑的。

我從小就喜愛研究岐黃之術,從《靈樞》、《素問》、《難經》開始讀起,廣泛涉獵《道藏》和石室藏書;研究穴位從《銅人內景圖》開始,更深入研究《太素》和《奇經》;研究傷寒從仲景的著作之外,也研究了《金匱》和《木索》;研究本草從《本草綱目》之外,也深入研究了《海錄》和《丹房》。只要有所得,就馬上抄錄下來,不知不覺間就養成了這個習慣,到了老年也不會感到厭倦。

然而,我聽說走方醫生中有所謂「頂」、「串」等技術,手法非常神奇,而且效果迅速。他們的同伴大多互相告誡,不輕易傳授。詢問他們所學,大多只知道怎麼做,但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很少有人能貫通其中道理。因此,我想要廣泛研究卻苦無門路,一直感到遺憾。

有個名叫宗子柏的人,憑藉這些技術遊遍南北,名聲遠播,如今也年紀大了。戊寅年他從海外歸來,路過這裡和我談論醫術。我發現他的方法確實有些奧妙之處,不違背古代的醫理,而且有益於當代,和一般搖鈴販賣藥物的人截然不同。只是他的處方,涉及到一些玄妙的禁忌,以及一些遊戲之類的內容,不免有誇新奇、鬥異樣的地方,這些是正規的醫生所不屑的。因此,我將他所傳授的內容記錄下來,並加以刪改修訂,保留其中可以幫助世人的部分,分門別類地整理成一本書,取名為《串雅》。

希望後世學習這種技術的人,不至於被庸俗的人所詆毀,這大概也是柏云所希望看到的吧。從前歐陽子病重將死,向獸醫求藥;李防禦治療咳嗽而當官,將他的藥方傳給僕人,誰說小道就沒有值得研究的地方呢?這也要看人是否能善用這些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