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雅內外編》~
1. 串雅內編
2. 緒論
負笈行醫，周遊四方，俗呼為走方。其術肇於扁鵲，華佗繼之。故其所傳諸法與國醫少異：治外以針刺蒸灸勝；治內以頂、串、禁、截勝。取其速驗，不計萬全也。
手所持器以鐵為之，形如環盂，虛其中，置鐵丸，周轉搖之，名曰虎刺。乃始於李次口。次口，走醫也。常行深山，有虎齧刺於口，求李拔之。次口置此器於虎口，為拔其刺。後其術大行，名聞江湖。祖其術者率持此以為識，即名虎刺云（三才藻異作虎撐）。
手所持藥囊曰無且囊，云秦無且所用者。針曰鈹針。有小袋曰羅星袋。有小尺曰分脈尺。有藥點之鏡曰語魅。有馬口鐵小筒，用以取牙，曰折脆。所作偽藥皆曰何兼。市草藥曰夾草。持竿布，賣膏藥，曰貨軟。作道妝僧服曰遊方。用針曰挑紅。用刀曰放紅。撮痧曰標印。艾火曰秉離。
水調曰填冷。與人治病曰打樁。兩人合治曰攏工。共分酬金曰破洞。賺人財帛曰撈爪。脫險曰出洞。如此之類不能悉載，略舉一、二焉。
走醫有三字訣：一曰賤，藥物不取貴也；二曰驗，以下咽即能去病也；三曰便，山林僻邑倉卒即有。能守三字之要者，便是此中之傑出者矣。
走醫有四驗，以堅信流俗：一取牙；二點痣；三去翳；四捉蟲。四者皆憑藥力。手法有四要：用針要知補瀉；推拿要識虛實；揉拉在緩而不痛；鉗取在速而不亂。志欲敖，禮欲恭，語欲大，心欲小。持此勿失，遂踞上流。
藥上行者曰頂，下行者曰串，故頂藥多吐，串藥多瀉。頂、串而外，則曰截。截，絕也，使其病截然而止。按此即古汗、吐、下三法也。然有頂中之串，串中之頂，妙用如神，則又不可以常格論也。
藥有常用之品，有常棄之品，走醫皆收之。病有常見之症，有罕見之症，走醫皆習之。故有二難，曰：用藥難；識症難。非通乎陰陽，察乎微妙，安能使沉疴頓起，名醫拱手？誰謂小道不有可觀者歟！然今之煦煦然唯利是求、言偽而辯者，開方則筆似懸槌，臨症則目如枯炭，直謂之醫奴可耳，此走醫之罪人也。
藥有異性，不必醫皆知之，而走醫不可不知。脈有奇經，不必醫盡知之，而走醫不可不知。用奇乘間，一時之捷徑也；得心應手，平日之功用也。古人出則行道，入則讀書。蓋醫學通乎性命，知醫則知立命。而一切沴戾不能中之，可以卻病延年。否則己身之厄不能免，又焉能救人之危耶！
醫本期於濟世，能治則治之，不必存貪得之心。近率以醫為行業，謂求富者莫如醫之一途。於是，朋黨角立，趨利若鶩，入主出奴，各成門戶。在延醫者每以病試醫，在為醫者又以藥試病，彼此茫然，迄無成效。幸而偶中，則偽竊標榜。走醫之術類聚既非，鄉里論道罕見精微，惟各挾一長以遨遊逐食，忌則相賊，合則相呼，如雀隼之交，歡屈莫定。有如此者，勿讀吾書。
藥有最驗者曰丹頭，即劫劑是也，病除後必不可再用。走醫多挾此以博效，人每詫為神奇。病後再求余藥，則授以丸藥，謂可除余疾也。不知此即藥肆中所棄之根渣，不論寒、熱、溫、和，輒取而銼製為丸，以賤售而貴取，所謂「撈爪」是也。有似此者，勿讀吾書。
醫者意也，用藥不如用意，治有未效，必以意求。苟意入元微，自理有洞解，然後用藥無不驗。今則每恃祖方為長技，用而偶驗，則留根不除，俟再發而再獲也。用而不驗，則率用猛毒之藥以攻之，所謂下殺手也。在實症或間有轉機，而虛損之人不且立斃者乎？不知全在平日用心之講求也。
若終歲群居科諢，入市招搖，貪饕沉凶，不知潛心理道者，勿讀吾書。截法中有點金藥、攔江網、八面鋒。如鯽魚霜、中分散、截骨、移毒皆點金藥也。黃鶴丹、青囊丸皆攔江網也。兌金、鯉鯪皆八面鋒也。俱不可不知。
走醫於內科有變病法，如藥脾丸中之用木瓜露以閉溺竅；掩月散中之用鯉脊鱗以遮瞳神；取貝母中之丹龍睛以弛髓脈；剔刺蝟中之連環骨以縮骨筋。外科則用白硃砂以種毒，蛇蕈灰以種瘡，即九種十三根之類。更有合扁豆膏以留瘧，曼陀酒以留癲，甚則醉獸散之可以病牛馬，金針丸之可以困花木，種種不仁，愈降愈甚，良由操技不精，欲藉此遂其罔利之心耳。此書雖盡刪其法，而不能盡絕其傳也。
故述其大概，使後來者知所免焉。
以上十二條從丁氏八千卷樓所藏抄本補入。所論確有見地，且舉其弊而臚列之，足為殷鑑，實不忍使其湮沒不傳也。邁孫再識。
白話文：
[序言]
背著藥箱四處行醫，被人稱為遊方醫生。這項技藝起源於扁鵲，華佗繼承並發展了它。因此，他們傳下來的治療方法與傳統中醫有所不同：在外科治療上，更強調針刺、蒸療、灸療的效果；在內科治療上，則更注重使用頂法、串法、禁法、截法。這些方法追求快速顯效，不一定考慮萬全之策。
遊方醫生使用的工具多為鐵製，形狀像一個中空的碗，裡面放置鐵珠，搖晃時會發出聲音，被稱為「虎刺」。這種工具起源自李次口。李次口是一名遊方醫生，他曾在深山裡幫助一隻被刺卡住嘴巴的老虎拔刺，從此他開始使用這種工具，他的技藝因此廣為人知。那些繼承他技藝的人也會攜帶這種工具作為標誌，並稱之為「虎刺」。
遊方醫生隨身攜帶的藥囊被稱為「無且囊」，據說是秦代無且所使用。針被稱為「鈹針」。有一種小袋子被稱為「羅星袋」。還有一種小尺被稱為「分脈尺」。用來照看藥物的鏡子被稱為「語魅」。有一種小鐵筒，用來取牙，被稱為「折脆」。他們製作的假藥都被稱為「何兼」。購買草藥被稱為「夾草」。攜帶旗幟佈告，賣膏藥，被稱為「貨軟」。扮作道士和尚行醫被稱為「遊方」。使用針刺被稱為「挑紅」。使用刀具被稱為「放紅」。刮痧被稱為「標印」。使用艾灸被稱為「秉離」。
用水調和藥物被稱為「填冷」。為人治病被稱為「打樁」。兩人合作治病被稱為「攏工」。共同分配診費被稱為「破洞」。騙取財物被稱為「撈爪」。脫離危險被稱為「出洞」。這些術語無法一一詳述，這裡僅舉一二。
遊方醫生有三大原則：一是「賤」，藥物不選昂貴的；二是「驗」，藥物吞下就能治病；三是「便」，在偏僻山區也能找到。能堅持這三大原則的，就是這一行中的佼佼者。
遊方醫生有四大顯效方法，以此贏得民間的信任：一是拔牙；二是點痣；三是去眼翳；四是捉蟲。這些方法都依賴藥物的力量。操作技巧有四個關鍵：使用針灸要知道補瀉；推拿要辨別虛實；揉捏要緩慢而不疼痛；鉗取要迅速而不混亂。態度要傲慢，禮節要恭敬，說話要大聲，心思要細膩。堅持這些原則，就能站在上游。
藥物有向上作用的叫做「頂」，向下作用的叫做「串」，所以頂藥多引起嘔吐，串藥多引起腹瀉。除了頂和串之外，還有「截」。截，就是斷絕，讓疾病立即停止。這就是古人的汗、吐、下三法。但是有頂中有串，串中有頂，巧妙運用如同神助，就不能用常規來評價了。
藥物有常用的，也有常被拋棄的，遊方醫生都會收集。疾病有常見的，也有罕見的，遊方醫生都會學習。所以有兩個難題：一是用藥難；二是辨病難。如果不精通陰陽，不明細微差異，怎能讓重病瞬間好轉，讓名醫也束手無策？誰能說這不是值得研究的小道呢？然而現在有些人只圖利益，言語虛偽而善辯，開藥方時像懸掛的鐵錘，面對病人時目光呆滯，只能稱之為醫奴，這是遊方醫生的罪人。
藥物有不同的性質，不是每個醫生都瞭解，但遊方醫生必須瞭解。脈象有奇特的，不是每個醫生都清楚，但遊方醫生必須清楚。利用特殊方法，是快速成功的捷徑；熟練掌握，是平日的努力。古人外出時行醫，回家時讀書。因為醫學與生命息息相關，懂得醫學就是懂得掌握生命。這樣，一切災難都不能傷害到自己，可以遠離疾病，延長壽命。否則，自己都無法避免災難，怎能救他人於危難？
醫生的初衷是為了救世，能治療就治療，不必有貪婪之心。現在很多人把醫學當作謀生手段，認為致富之道莫過於醫學。於是，結黨營私，趨利若鶩，各立門戶。請醫生的人往往用疾病來考驗醫生，醫生則用藥物來試驗疾病，雙方茫然不知所措，最終沒有療效。如果偶然成功，就會虛偽地自吹自擂。遊方醫生的技藝，如果聚集在一起，未必高明，鄉村裡討論醫學，很少有精妙之處。他們只是各自擁有一技之長，遊蕩尋食，相互嫉妒時互相攻擊，相互合作時互相呼應，就像雀鷹之間的關係，歡樂與痛苦無法確定。這樣的人，不要閱讀我的書。
藥物有最有效的，叫做「丹頭」，也就是強效藥，疾病消除後不能再使用。遊方醫生經常攜帶這種藥物以博取效果，人們常常驚訝為神奇。疾病後再要求剩餘的藥物，就會給予丸藥，聲稱可以去除殘疾。但不知道這就是藥店裡拋棄的根部渣滓，不論寒、熱、溫、和，隨便取來製成丸藥，以低價售賣，高價收取，所謂的「撈爪」就是這個意思。有這樣的人，不要閱讀我的書。
醫學就是理解，使用藥物不如理解病情，治療沒有效果，必須用心思考。如果用心進入細微之處，自然會有深刻的領悟，然後使用藥物必然有效。現在的醫生往往依靠祖傳的藥方作為主要技能，使用時偶爾有效，但不能根除病根，等待再次發作再次獲利。使用無效時，往往使用猛烈有毒的藥物進行攻擊，所謂的「下殺手」。對於實證或許偶爾有轉機，但對於虛弱的人，不是立刻死亡嗎？不知道這全在平日對醫學的研究和追求。
如果一年到頭與同僚聚集，出入市場炫耀，貪婪兇狠，不懂潛心研究醫學道理，不要閱讀我的書。截法中有點金藥、攔江網、八面鋒等。例如鯽魚霜、中分散、截骨、移毒都是點金藥。黃鶴丹、青囊丸都是攔江網。兌金、鯉鯪都是八面鋒。這些都需要了解。
遊方醫生在內科有變病法，例如藥脾丸中使用木瓜露來封閉尿道；掩月散中使用鯉魚脊鱗來遮蓋瞳孔；取出貝母中的丹龍睛來鬆弛髓脈；剔除刺蝟中的連環骨來縮短骨筋。在外科，則使用白硃砂來播種毒素，蛇蕈灰來播種瘡，例如九種十三根之類。更有合扁豆膏來留住瘧疾，曼陀酒來留住癲狂，甚至醉獸散可以讓牛馬生病，金針丸可以讓花木凋零，種種不仁，越來越嚴重，這是因為技藝不精，想藉此達到謀利的目的。這本書雖然刪除了這些方法，但無法完全杜絕其傳播。
所以在此概述，讓後來者知道應該避免。
以上十二條是從丁氏八千卷樓收藏的手抄本補充進來的。其內容確實有見地，並且指出其中的弊端，足以作為警戒，實在不忍心讓這些智慧消失。邁孫再次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