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六卷》~ 卷十三·文十三 (2)
卷十三·文十三 (2)
1. 重訂吳又可《瘟疫論》序
疫有兩種:曰溫,曰寒。以其病為大小相同、長幼相似、如役使、如徭役,故古人謂之役,後人稱為疫。至宋以後又稱為瘟,瘟即疫也。溫與寒則疫中之兩證也。若必以「溫」、「瘟」為一字,則豈疫之溫者可名溫溫,而疫之寒者亦可名寒溫乎?即此已說不去矣。又可之所謂疫,即宋以後之所謂瘟。
故言疫不當再言瘟,言瘟不當再言疫。而味其所論,則實論疫中之溫者,不論疫中之寒者。且只言疫中之溫者,不言不疫之溫者。以其所遇崇正辛巳之疫固是溫疫,不是寒疫。然則其為書也,自當名之曰《溫疫論》。乃人云亦云,漫不加察,書之意不錯,而書之名則錯。讀者不知其書名之錯,而轉謂其立論之非,則又錯中錯矣。
呂𣗪村曰:若以又可此書治濕溫證方合。此言正不盡然。蓋濕溫而在無疫之年則僅為濕溫之病,濕溫而為有疫之年則便是濕溫之疫。又可所遇既為沿門闔戶,病狀相似,則竟是疫。疫之狀類濕溫,則竟是濕溫之疫。必謂其不當言疫,可乎?書中「傳變」一節,謂有表而再表,里而再里者。
有先里後表,但里不表者。及「挾熱痢」一節,謂有熱結旁流者,有膠閉而非燥結者。皆為又可特識,能言前人所未言,厥功偉矣。但其書名則定應改正,而於書中之混雜不清者亦一一釐定之。誠以此書實有至理,足為寒疫外之溫疫垂一治法。而正未可執不疫之溫自亂其例矣。
白話文:
瘟疫有兩種型態:一種是溫熱型,另一種是寒涼型。之所以被古人稱為「役」,後來被稱為「疫」,是因為這種疾病的症狀在大人小孩之間大同小異,就像服徭役一樣,大家的狀況都差不多。到了宋代以後,又被稱為「瘟」,其實「瘟」和「疫」是同一回事。溫熱型和寒涼型,是瘟疫中的兩種不同症狀。如果硬要把「溫」和「瘟」看作一個字,那麼溫熱型的瘟疫是否可以稱為「溫溫」,而寒涼型的瘟疫是否也能叫做「寒溫」呢?這顯然是無法接受的說法。
吳又可所提到的瘟疫,就是宋代以後所稱的「瘟」。所以,談論瘟疫時,不應該再用「瘟」這個詞,同樣地,談論「瘟」時,也不應該再用「疫」這個詞。然而,從他的論述來看,他實際上是在討論瘟疫中的溫熱型,並沒有討論瘟疫中的寒涼型。而且,他只討論了瘟疫中的溫熱型,並未涉及非瘟疫時期的溫熱病症。因為他在崇禎辛巳年遇到的瘟疫確實是溫熱型,而不是寒涼型。既然如此,他寫的這本書,本該命名為《溫疫論》。但是,大家人云亦云,毫無察覺,書的內容沒錯,但是書的名字卻是錯誤的。讀者不知道書名的錯誤,反而認為他的理論不對,這就是錯上加錯了。
呂杉村說:如果按照吳又可的書來治療濕熱型的瘟疫,那才恰當。這種說法並不完全正確。如果是在非瘟疫年份的濕熱型瘟疫,那就僅僅是濕熱型的疾病。但如果是在瘟疫年份的濕熱型瘟疫,那就是濕熱型的瘟疫。吳又可遇到的是家家戶戶的病情相似,那確實是瘟疫。而瘟疫的症狀類似濕熱型,那就是濕熱型的瘟疫。如果堅持認為他不應該用「疫」這個詞,這樣合理嗎?
書中關於「傳變」的部分,提到有先表後表,先裡後裡的情況,也有隻裡不表的情況。以及在「挾熱痢」的部分,提到了熱結旁流和膠閉而非燥結的狀況。這些都是吳又可獨到的見解,能夠提出前人未曾提及的觀點,功不可沒。然而,對於書名的確有必要進行修正,同時,書中混雜不清的部分也應逐一釐清。因為這本書確實包含深奧的道理,足以作為治療除了寒涼型瘟疫之外的溫熱型瘟疫的參考方法。然而,我們不能因為非瘟疫時期的溫熱病症而打亂了治療的原則。
2. 重訂戴北山《溫熱論》序
北山此書,以溫熱與傷寒辨。條分縷晰,諸病疏明。傷寒之治不混於溫熱,溫熱之治不混於傷寒。誠於秦越人「四曰熱病、五曰溫病」之異於「二曰傷寒」者分疆劃界,不得飛越一步矣。然其書明是溫熱,而其書名則曰《廣瘟疫》。推其命名之意,固本於吳又可《瘟疫論》,而欲有以廣之。
故篇中或稱疫癘,或稱時疫,或單稱疫,一若自忘其為論溫熱者是。傷寒之與溫熱,北山能辨之。而溫熱之與瘟疫,北山亦混之矣。余始不解其故,久之而始恍然悟曰:吳氏書名瘟疫,而不自知其所論但為溫疫。戴氏專論溫熱,而不自知其書之不可以名瘟疫。更合兩家觀之,在吳氏自論疫中之溫,而仍不免糾纏不疫之溫。
在戴氏則專論不疫之溫,恐人於陽明溫熱之病誤用太陽風寒之法,特於書成時未加檢點,仍沿俗說以瘟疫之名名溫熱之病。只與刪去論中「屍氣」、「腐氣」等語及後幅大青龍一方,此外則絕無摻入瘟疫之處,亦無夾雜傷寒之處。余愛其論之精,而惜其名之誤,乃於凡所稱「時行」、「疫癘」者悉改之曰溫邪。
其開首云:「世之治傷寒者,每誤以溫熱治之。治溫熱者,又誤以傷寒治之」四語,則余所綴也。有此一提,而所以作書之意乃先於卷端揭清,即為之改題曰《溫熱論》。則此書實足為溫熱病正法眼藏矣。
白話文:
這本書由戴北山所寫,他主要在區別溫熱和傷寒兩種疾病的治療方式。他條理清晰地闡述各種病症,確保傷寒的治療不會和溫熱混淆,反之亦然。他嚴格遵循秦越人對於「四曰熱病、五曰溫病」與「二曰傷寒」的區別,確保兩者界限分明,毫無混淆。
然而,雖然書中講的是溫熱,但書的名字卻叫《廣瘟疫》。從書名來看,他顯然是受到了吳又可《瘟疫論》的啟發,並希望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擴展。因此,書中的某些部分會提到疫癘,時疫,或者單獨提到疫,好像作者自己都忘了這本書其實是在討論溫熱。
戴北山能夠清楚地區分傷寒和溫熱,但他卻把溫熱和瘟疫混淆了。我開始時無法理解為何會這樣,但經過一段時間後,我終於明白:吳氏的書雖名為瘟疫,但他實際上討論的只是溫疫。而戴北山專門討論溫熱,但他不知道他的書不能命名為瘟疫。
再從兩個角度來看,吳氏的書討論的是瘟疫中的溫病,但仍不免將非瘟疫的溫病牽扯進去。而戴北山則專門討論非瘟疫的溫病,他擔心人們在治療陽明溫熱病時誤用了太陽風寒的療法,但在書完成時沒有仔細檢查,仍然沿用常見的瘟疫命名來描述溫熱病。
除了刪去書中關於「屍氣」、「腐氣」等詞語,以及書後大青龍一方的內容,書中並無其他涉及瘟疫的部分,也沒有夾雜傷寒的內容。我欣賞他的理論精深,但也為他錯誤的命名感到惋惜。因此,我把所有提到的「時行」、「疫癘」等詞語,全部改為溫邪。
書的開頭:「世人治療傷寒時,常常誤將溫熱的療法用上;治療溫熱時,又常誤用了傷寒的療法」這四句話,是我添加的。有了這個提示,書的意圖在卷首就已經清晰表達。所以我將書名改為《溫熱論》。這本書確實足以成為溫熱病治療的標準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