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六卷》~ 卷十一·文十一 (7)
卷十一·文十一 (7)
1. 論章虛谷《外感溫熱》
葉天士先生一代盛名,既為其門下華邵輩所毀。而顧景文之溫證,又為章虛谷取而注之,改作《外感溫熱》。其所以改作外感者,想亦嫌其不類論溫,故謂其與仲景伏氣之溫不同,是則天士之溫,本非仲景之溫。而虛谷之溫,又非天士之溫矣。然而換一衣冠,不能使其人之性情面貌因之而皆變也。
況果如其外感之說,而竟出於天士之意,則天士於《臨證指南》既以小風寒抵作傷寒一大法門。天士於溫證論治,又以小風熱抵作溫熱一大法門。所以傷寒一證,至天士而失傳。溫熱一證,亦至天士而失傳。而孰知皆非天士之書耶?此之般流,直若傀儡登場,沐猴牽線,不使仲景聖道盡歸澌滅不止。而王孟英《溫熱經緯》盡羅而致之,皆不肯為病者計。
嗚呼!此中之劫運,其何日已耶!
坊間再有《醫效秘傳》,亦云是葉先生語。為吳子音所刻。《秘傳》已極不堪,至於葉、薛、繆三家醫案,非特用藥之謬,彼此相似,即詞句間亦多有雷同。明是一副筆墨,不問可知。其偽志稱薛與葉積不相能,嘗自署所居曰掃葉山莊,則豈有薛而肯從葉派者乎?繆則我之自出,不聞其有此方案。偏是此種躗言,最易動聽。
不託於兩先生置之可耳,乃假借大醫,使人信從,以售其欺,害斯大矣。末附陸秋山「溫熱贅言」,則即王孟英所收陳平伯祖恭語。及章虛谷所指薛氏《濕熱條辨》者,一字不易,但改祖恭為余,自稱拙著,不值一笑。
白話文:
葉天士先生在當時享有崇高的聲望,但他的名譽被他門下的學生,如華邵等人破壞。顧景文的溫證理論,又被章虛谷引用並加以注釋,改編成為《外感溫熱》。章虛谷之所以改編為外感的原因,可能是認為原先的理論並不適合描述溫熱疾病,所以他認為葉天士的溫熱理論,與張仲景的伏氣溫病理論不同,也就是說,葉天士的溫熱理論並非張仲景的溫熱理論。而章虛谷的溫熱理論,也並非葉天士的溫熱理論。然而,換個包裝,並不能改變其內涵。
如果真的如章虛谷所說的外感理論,且確是出自葉天士的想法,那麼在《臨證指南》中,葉天士把輕微的風寒病症等同於重大的傷寒病症,作為主要的治療方法。在處理溫熱病症時,葉天士又將輕微的風熱病症視為溫熱病症的主要治療方式。因此,傷寒和溫熱病症的正確理解,在葉天士時代都遺失了。然而,這些都不是葉天士真正的想法。這種情況就像傀儡在舞臺上演出,由猴子牽引,除非張仲景的醫學理論完全消失,否則不會停止。王孟英的《溫熱經緯》收集並導致了這些誤解,卻沒有為病人考慮。
哎,這種困境何時才能結束呢?
市面上還有一本書叫《醫效祕傳》,聲稱是葉先生的話,由吳子音刻印。《祕傳》已經很不可靠,至於葉、薛、繆三位醫生的病例,不僅用藥錯誤,而且彼此相似,甚至詞句間也有許多雷同。顯然他們使用的是同一套語言,這一看就知道。該書偽造的序言稱,薛與葉關係不好,曾經把自己的住所命名為掃葉山莊,那麼,薛怎麼可能跟隨葉的學派呢?繆是我自己出來的,我並未聽聞有這個案例。偏偏這種謊言最容易讓人相信。
如果不假借兩位先生的名字,將其置之不理也就罷了,但他們卻利用名醫的身份,讓他人信服,以此來詐騙,這種危害太大了。最後附上的陸秋山的「溫熱贅言」,就是王孟英所收集的陳平伯的祖恭語,以及章虛谷所指出的薛氏《濕熱條辨》,一字未改,只不過把祖恭改成餘,自稱拙著,令人啼笑皆非。
2. 附:《條辨》辨
雍乾之間,吾吳薛生白與葉天士兩先生齊名。天士不著書,並華邵輩亦言之。若一瓢薛先生,則著作才也。乃亦傳有《濕熱條辨》一冊,自條自辨。其語句、藥物,與《溫證論治》大略相同,豈薛先生而有此不合體裁之作耶?夫所謂條辨者,始於方中行之前條辨,程郊倩之後條辨。
原是條列仲景原文於前,而作者逐條辨之於後,以其條之或有錯簡、或有剩義、或有疑字,而為之辨其疑似,辨其是非。雖其強題就我,各自為說,已屬無謂,然猶不失為箋、疏體也,從未有自為條而自為辨者。以其所條高一格書之,更有襲取仲景句法,彼意希圖傳之既久、人人看得高一格處,如仲景原文。
我意正恐傳之既久,竟有人看得高一格處,如仲景原文,大可以偽亂真,足以欺世,之並《傷寒論》而不讀者。薛先生之亦有條辨,安知非即顧與吳一流人假託名賢,使為嚆矢,以見自條自辨之不自我始,而藉以自文其陋。且恐後之人尚有仿其體而為之者,將讕語無稽皆得冒作經傳之體,思之大可寒心。
嗟乎!撥亂反正,黜偽存真,非吾人之責乎?欲醫理之復明,必自正文體始。
近有《理瀹駢文》者,欲以膏藥盡廢煎藥。而曰:今人遇病,動輒即云服藥,眾口一詞,牢不可破,有雖欲不服而不能者。夫薄貼以治外,湯液以治內,外治內治,因病而施。湯液始於伊尹,而岐伯先有湯液,湯液亦云古矣。一旦欲盡廢之,是猶勸人吃麵,未嘗不可。而必曰今人腹枵,動輒煮飯,牢不可破。
通乎?否乎?丸散膏丹,病家不能自制,且假手於何人?在法之初,自有真意。然恐後之樂用其法者,法又將有一大變也。
白話文:
雍正和乾隆時期,在我們吳地,薛生白和葉天士兩位先生名聲相等。葉天士先生並沒有留下書籍,這點華邵等人也有提及。至於薛一瓢先生,他則是一位多產的作家。然而,據說他還寫了一本名為《濕熱條辨》的書,書中自己列條目,自己解釋。書中的語言和藥物,和《溫證論治》大致相似,難道薛先生會寫出這種風格不符的作品嗎?所謂的「條辨」,起源於方中行的前條辨,程郊倩的後條辨。
原本是把張仲景的原文列在前面,然後作者在後面一條條的解釋,因為條目可能有錯誤的排序,可能有多餘的意義,或者有令人疑惑的文字,所以作者去分析它們,辨認其中的真假。即使他們強烈的把自己的觀點套用在上面,各自有不同的解釋,已經有些不合理,但至少還保持了註釋和註解的風格,從來沒有人自己列條目,自己解釋的。他們把自己列的條目放在較高的位置,甚至抄襲張仲景的句子結構,他們希望時間久了,大家都能看到這種高一層次的解釋,就像看張仲景的原文一樣。
我擔心的是,如果時間久了,真的有人把這種高一層次的解釋當成張仲景的原文,那就可以以假亂真,足以欺騙世人,甚至讓人們連《傷寒論》都不看了。薛先生也有「條辨」,誰知道是不是顧與吳這樣的人假借名人的名義,作為先鋒,以顯示「自條自辨」不是我開始的,並藉此掩飾自己的淺薄。而且我擔心後人還會模仿這種風格,那樣的話,所有無稽之談都可以冒充經典,想到這裡,真是讓人寒心。
唉!清除混亂,糾正錯誤,排除虛偽,保留真實,這不就是我們的責任嗎?如果想讓醫學理論再次清晰,必須從正本清源開始。
最近有一本書叫做《理瀹駢文》,想要用膏藥取代煎藥。書中說:現在人們生病,第一反應就是吃藥,大家都這麼說,根深蒂固,就算有人不想吃藥,也做不到。薄貼用於治療外傷,湯藥用於治療內疾,外治和內治,都是根據病情來的。湯藥起源於伊尹,但在岐伯那裡就有了湯藥的概念,湯藥也有很長的歷史了。現在突然要完全廢除它,這就好比勸人吃麵,當然可以。但你非得說現在人們肚子餓,動不動就煮飯,這種觀念根深蒂固。
這合理嗎?藥丸、散劑、膏藥、丹藥,病人無法自己製造,必須請別人幫忙。在這個法則剛開始的時候,自有其深意。但我擔心,後世那些喜歡使用這種方法的人,可能會導致這個法則發生巨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