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六卷》~ 卷十一·文十一 (4)
卷十一·文十一 (4)
1. 合論顧景文《溫證論治》、吳鞠通《溫病條辨》
《溫證論治》在華邵輩所編《臨證指南》之外,乃顧景文者假託葉先生之語,而刻於唐笠三《吳醫匯講》者也。唐刻有小引云:先生遊於洞庭山,門人顧景文隨之舟中,以當時所語信筆錄記。一時未經修飾,是以辭多佶屈,語亦稍亂,讀者未免眩目。不揣冒昧,竊以語句稍為條達,前後少為移掇,惟使晦者明之。
而先生立論之要旨,未敢稍更一字也。據此則所刻云云。已經唐氏加以刪潤,尚且如此不堪。然則顧景文之原本當更何如?不意託名大醫,便能行世。貯春仙館刻之、拜石山房刻之、種福堂又刻之,而其貽禍於病人者,直如此其大也。顧所記名曰《溫證論治》,而章虛谷樂為之注,改其名為《外感溫熱》。
王孟英又樂取之,謂仲景所論溫熱是伏氣,葉氏所論溫熱是外感,故以「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十二字揭之篇首,以自別異。果如其說,則所稱溫熱者不過小小感冒,即俗所謂小風熱、小風溫,如目赤,頤腫,喉梗,牙疼之類。卻只須辛涼輕劑,其病立愈。然何以不出數日,遽入心包,為一場大病,以至於死?若不數日而病即入心既可死者,則必非如其所說只須輕劑之辛涼。
且何以如其所言,不即愈於辛涼之輕劑耶?夫其所謂熱入心包者,不可謂世無其病也,然總不在僅稱外感,僅病及肺,僅用此無名輕劑之時。是故古之人不輕言熱入心包也。而顧其姓者,確鑿言之若此,跡其所以有是作者,似欲以所用輕劑愈人之病也,似又欲以所用犀角愈人之病也。
乃用其所謂輕劑而病不解,漸欲入營,血液受劫,心神不安,斑點隱隱,即隨其所用不言何物之輕劑,次第而來。然則用輕劑而液受劫者,輕劑不可用矣。用其所謂犀角而斑出熱不解,胃津告亡,膚冷至一晝夜,僅僅未成脫證,亦即隨其視同花露之犀角,次第而來。然則用犀角而津告亡者,犀角又不可用矣。
此皆顧景文自己所說,皆顧景文自已所告人。夫病之教人以必用此藥,教人以必不可用他藥者,不過恐以他藥使病增重,不過欲以此藥使病速愈,不過期其後此之種種惡候,一用此藥盡消彌於無形,故必諄諄告誡,不憚煩言,餉遺來學。而人之生其後者,有心濟世,樂為之反復引申,一刻再刻,使其愈病之法,昭然若發聾振瞶。
而惟恐其弗傳,斷無因其用此法則液受劫、用此法則津告亡,而謂此劫液亡津之法有未可任其不傳者,然而後之人則必用其法矣。一用其法,則所說液劫津亡者,即於初用輕劑、接用犀角時預言之而無不準。若有先見者然,並恐不用其法,則血液未定受劫,胃津未定告亡,而所謂先見者便不十分穩足,何由取信於病家?此所以生其後者,萬不肯不用其法也。人心愈幻,其法愈巧。
白話文:
顧景文《溫證論治》一書,並非葉天士親筆所著,而是其門人顧景文根據葉天士在洞庭湖上的談話記錄整理而成,並由唐笠三收入《吳醫匯講》。唐笠三在書中自述,因原文辭句艱澀,故略加潤飾,但仍保留了葉天士的原意。然而,即使經過唐氏的刪潤,書中內容仍顯得粗糙不堪,可想見顧景文原本的記錄更加雜亂。這本書卻被許多人刊刻流傳,造成許多病人受害。
顧景文這本書原名《溫證論治》,後經章虛谷改名為《外感溫熱》。王孟英更認為,張仲景所論溫熱是伏氣,而葉天士所論溫熱是外感,便在書前加了「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十二字,以區別二者。如果按照這個說法,書中所講的溫熱不過是普通感冒,只需服用辛涼輕劑即可痊癒。但為何短時間內病情會迅速惡化,甚至危及生命?若病情發展如此迅速,輕劑又怎能奏效?
所謂「熱入心包」的病症確實存在,但絕非僅僅是外感,僅僅是肺部受邪,僅僅用輕劑就能解決的。古人之所以很少提及「熱入心包」,是因為這並非輕易就能診斷的病症。顧景文書中所述,似乎既想推崇輕劑,又想推崇犀角。但實際上,使用輕劑後病情不見好轉,反而進一步發展,出現血液受損、心神不安、斑點等症狀。使用犀角後,也可能出現津液耗竭、膚冷等症狀,甚至危及生命。
這些都是顧景文書中自己描述的病例,也是他親身經歷的。之所以如此強調某些藥物的使用,並告誡不能使用其他藥物,可能是為了避免病情加重,並強調該藥物能迅速治愈,並且能預防後續的嚴重症狀。後世之人為求濟世,不斷重印此書,使這些治病方法廣為流傳。
然而,顧景文書中所述的「液受劫」、「津告亡」等情況,卻在使用輕劑和犀角後應驗了。這似乎像是預言一般,讓人不得不信服。如果不用他所提倡的方法,就無法預知病情發展的嚴重性,難以取信於病人。因此,後世之人便紛紛採用他的方法,使得這種治病方法越發盛行,也越來越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