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六卷》~ 卷九·文九 (4)
卷九·文九 (4)
1. 論喻嘉言溫證三篇
喻氏《醫門法律》,頗為後學可讀之書。即《疫論》,亦稱高絕。蓋以此一篇,固是論瘟,不是論溫也。至其《尚論後篇》之論溫,欲以所定之三例敵仲景之六經,此則純乎私心,不可為訓。嘉言以仲景為詳於治寒,略於治溫。而又誤解《內經》冬不藏精,春必病溫;藏於精者,春不病溫兩言,以謂寒病傷人者少,溫病傷人者多。適因治愈《金鑑》一病,載之《寓意草》中。
此一病也,即其據以作溫證中篇,為一大例者,而不自知其錯中錯也。原其致錯之由,乃以不識《內經》「精」字統指人身津液而言,輒認作男女交媾、陽施陰受之精。如康成之解,亦既覯止。遂謂腎精不藏,由於勞腎生風,即《內經》勞風之證,定屬少陰。然後以仲景書中「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
若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風溫為病,脈陰陽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語言難出」五十一字,先截去「太陽」至「溫病」十四字,而下句「若發汗」之「若」字,則聯屬上文者也,乃並此「若」字去之,但引「發汗」下至「語言難出」三十六字,以便減去三陽痕跡,將「自汗」各證,一齊牽入少陰,絕不自顧其所引「少陰病」,無非脈沉,脈緊,脈微欲絕,厥逆無脈,又脈陰陽俱緊,句句與三陽證之「陰陽俱浮」者相反。且不顧陰病無發熱,陰不得有汗兩層。
又不顧仲景尚有三陽合病兩條,與此條諸證互相發明。乃獨於《金鑑》案中,秘不言脈,以為掩著之計。無如藏頭則露尾,顧此則失彼。《金鑑》之病,而果愈於麻、辛,則其脈必沉,必見微細,必不陰陽俱浮,自是少陰之傷寒,本無涉於陽明之溫熱。而徒割裂補綴,煞費心機,演成溫證三篇。
欲人於春夏秋之溫病,盡用麻、辛、附之溫藥,先從別處說仲景治溫,凡用表藥,皆用桂枝。夫曰凡用,曰皆用,則仲景之於溫病,必用桂枝,而且用不一用矣。不過欲便私圖,直可指鹿為馬。居心之險詐,未有甚於此人者。謂為誤解《內經》,尚是曲恕之辭耳。
試觀《千金方》「溫風之證,脈陰陽俱浮,汗出體重,其息必喘,其形狀不仁,嘿嘿但欲寐」一段,《千金》之所謂溫風,非即仲景此條之風溫乎?《千金》用石膏三兩,設使嘉言見之,亦必曰一一皆顯少陰經證,而不用石膏,且用薑、附矣。再觀《千金》所載腑臟溫病,共有六方,皆用石膏。
則雖腎臟有溫,亦以石膏為治。蓋以溫病之少陰,固從火化為熱,非從水化為寒也。陳延之《小品》亦以葳蕤湯之石膏治冬溫,是皆可取以證。嘉言溫病用溫藥之謬,而溫病之必用石膏者,亦可信矣。
白話文:
內容大意如下:
喻昌的《醫門法律》是一本值得後代學習的好書,即使他的《疫論》也被認為非常高明。然而他討論溫病的部分,在他的《尚論後篇》中,他試圖用自己定義的三個例子來抗衡張仲景的六經理論,這完全是個人主觀的想法,不能作為教導。
嘉言認為張仲景在治療寒病方面描述得很詳細,但在治療溫病方面則較為簡略。他又誤解了《內經》中的"冬不藏精,春必病溫;藏於精者,春不病溫"這兩句話,認為寒病傷人的機率比溫病低。
他因為治癒了一個病案,就將其寫進了《寓意草》中。然而,這個病案就是他寫溫病中篇的主要例子,但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之所以犯錯,是因為他不懂得《內經》中的"精"字是指人體的津液,而不是指男女交媾時的精液。因此,他認為腎精不藏是由於腎部勞損產生風邪,也就是《內經》中的"勞風"症狀,並且確定屬於少陰病症。
然而,他卻忽略了張仲景書中"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的描述,以及"若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等相關描述。他刪去了"太陽"至"溫病"這14個字,也刪去了"若發汗"的"若"字,只引用了"發汗"以下至"語言難出"的36個字,以去除三陽病的痕跡,將所有自汗的症狀都歸咎於少陰病,完全忽略了少陰病的脈象通常為沉、緊、微弱或消失。
他甚至在《金鑑》的病例中,刻意不提及脈象,以掩飾他的錯誤。然而,如果《金鑑》的病人真的因為使用麻黃和辛味藥物而痊癒,那麼他的脈象必然會沉,必然會出現微細,不會出現陰陽俱浮的現象,這是典型的少陰病的傷寒,和陽明病的溫熱無關。
他試圖將這些片段的資訊拼湊起來,煞費苦心地編寫了溫病三篇。他希望人們在春夏秋季節的溫病中,盡可能使用麻黃、辛味和附子等溫熱藥物。他聲稱張仲景在治療溫病時,凡使用表藥,都使用桂枝。然而,他所謂的"凡用"和"皆用",只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實際上張仲景在治療溫病時不一定使用桂枝。
他用心險惡,詭計多端,這種行為實在令人不齒。我們可以說他是誤解了《內經》,但這只是對他的寬容而已。
試看《千金方》中對於溫風的描述:"溫風之證,脈陰陽俱浮,汗出體重,其息必喘,其形狀不仁,嘿嘿但欲寐"。《千金方》所描述的溫風,不就是張仲景所描述的風溫嗎?《千金方》使用了三兩的石膏,如果嘉言看到,他也一定會說這些都是明顯的少陰經症狀,而應該使用薑、附子,而不是石膏。
再看看《千金方》中所記錄的腑臟溫病,總共有六種方法,都使用了石膏。即使腎臟有溫病,也會使用石膏進行治療。因為溫病的少陰,本質上是從火化為熱,而不是從水化為寒。陳延之的《小品》也使用了葳蕤湯中的石膏來治療冬季的溫病,這些都可以作為佐證。
由此可知,嘉言使用溫藥來治療溫病的觀點是錯誤的,而使用石膏來治療溫病的觀點則是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