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懋修

《文十六卷》~ 卷八·文八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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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文八 (7)

1. 生化湯說

天曰大生,亦曰大化。生化湯所由名也。生化湯之用,莫神於傅徵君青主。凡胎前產後,徹始徹終,總以佛手散芎、歸二物為女科要藥。生化湯亦佛手加味耳。方中炮姜只用四分,不過藉以為行氣之用,助芎、歸、桃仁以逐淤生新,而甘草補之。寒固可消,熱亦可去。丹溪謂:產後宜大補氣血。

雖有他證,以末治之。非置他證於不問,只是調和氣血為本,而他證第從其末耳。不善會丹溪大補兩字,又不免以大補害人,而不知生化湯即是大補。徵君加減各有至理,後人見方中有炮薑炭,遂援其例而乾薑、生薑、桂、附、丁、萸一概摻入,以為產後宜溫。又將丹溪所言認作黃耆、肉桂之十全大補而用之,且將川芎、桃仁疑前人之不通而去之。

於是而生化湯遂多變相,直謂生化湯不可用。不知所說之不可用者,即此變相之生化湯,非此但用四分炮姜之生化湯,亦非以芎、歸、桃仁為治之生化湯也。靈胎言薑、桂、芍藥不可用,亦是已變之生化湯,不可不辨。至於胎前之保產無憂散、臨產之開交骨散,皆仗芎、歸,皆與生化同功。

潘偉如中丞所刻《產寶》一書,當與亟齋居士《達生篇》並傳,其於胎產之道得焉矣。

白話文:

[生化湯說明]

天空被稱為孕育萬物之源,也被稱為萬物轉化的所在。這就是生化湯命名的由來。在使用生化湯上,沒有人比傅青主更懂得其神奇之處。無論是在懷孕期間或是產後,從頭到尾,他總是將佛手散、芎、歸這三種藥材視為婦科治療的重要藥物。生化湯其實就是在佛手散的基礎上加入其他藥材。在方子中,炮薑的使用量僅有四分,主要作用是幫助氣血運行,協助芎、歸、桃仁等藥材去除瘀血,促進新血生成,同時甘草則負責補益。這種組合對於寒性問題有效,對於熱性問題同樣適用。丹溪認為:產後應該大力補充氣血。

即使有其他症狀,也應將其視為次要問題來處理。這不是說我們對其他症狀視而不見,而是強調調和氣血為根本,其他症狀只不過是次要問題罷了。如果不能正確理解丹溪提出的「大補」二字,很容易誤解成大補會傷身,卻不知生化湯本身就是一種大補的方式。傅青主在增減藥材時都有其深層的道理,但後人看到方子中有炮薑炭,便以此為例,肆意加入乾薑、生薑、桂、附、丁、萸等藥材,認為產後應保持溫暖。他們還將丹溪的話誤解為使用黃耆、肉桂等藥材的「十全大補」,並且對芎、桃仁等藥材產生懷疑,認為前人的用法不通,將其去除。

因此,生化湯開始出現許多變體,甚至有人直呼生化湯不可用。然而,他們所謂的「不可用」,實際上是指那些變體的生化湯,而非原本只使用四分炮薑的生化湯,也不是以芎、歸、桃仁為主要治療手段的生化湯。靈胎提到薑、桂、芍藥不可用,也是針對那些已經變質的生化湯,我們必須明確區分。至於懷孕期間的保產無憂散、臨產前的開交骨散,都是依賴芎、歸這兩種藥材,其功效與生化湯相似。

潘偉如中丞刻印的《產寶》一書,應當與亟齋居士的《達生篇》一同流傳,它們對於胎兒和產婦的照顧有著深刻的見解。

2. 小兒驚風說

小兒之驚風,小兒之傷寒也。甚則傷寒中之溫病熱病也。急驚風是三陽證,慢驚風是三陰證。驚風之名,方中行、喻嘉言闢之於前,陳飛霞《幼幼集成》闢之於後。又有用莊在田「福幼編」之法以闢之於今者。其書具在,然而愈闢愈堅,卒莫能去此驚風之名者,權在病家而不操於醫家也。

余謂只要有方治得驚,不必問其驚之真不真。凡兒病延醫,醫來必先告醫以驚,而醫漫應之。既漫應之,則又必以是名何驚為問。而於是有天釣驚、看地驚、馬蹄驚、蟹沫驚、蝦蟆驚、烏鴉驚、彎弓驚、撒手驚等名。實即俯仰,怵惕,躁擾諸證,只風動二字、熱極風生四字足以概之。

而勢有所不得已者,則以不如此說,病家即以是醫為不識驚,並驚之名而不能舉。於此而欲不言驚,不歷歷有以名其驚也,胡可得哉。前人闢之,不遺餘力。然而正言之不如曲從之,力奪之不如婉導之。余思驚之一字,若起居如驚,狂言及驚,並驚駭,驚惕,驚悸之類。《內經》及《傷寒論》亦屢言之,何必定言其非。

即風之既動,入陽明,嘔。入太陰,瀉。竄入筋中,則攣急。流入脈絡,則反張。似與《內經》「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於熱」、「諸熱瞀瘈,諸躁狂越,皆屬於火」者略同,亦何必定言其無,而徒與不識病之婦女家爭此名哉。凡病不外寒熱兩途,治亦不越溫清兩法。其所謂急驚風者,病之熱、病之實也。

宜用清法者也,即瀉也。其所謂慢驚風者,病之寒、病之虛也。宜用溫法者也,即補也。其所謂急慢驚風者,則不定其為寒熱、為虛實也。宜用溫清合法者也,安知其不當補瀉兼行也?再論方治,則有項背強𠘧𠘧者,仲景用葛根湯。有口噤齘齒,背反張,腳攣急,臥不著席者,仲景用承氣湯、或用葛根芩連湯、白虎湯、梔子柏皮湯,此皆可以治急驚。其有瀉利之久,為陽不內固者,仲景用真武湯。

有真是厥冷,為陽不外衛者,仲景用四逆湯、白通湯、通脈四逆湯、吳茱萸湯。此皆可以治慢驚。既名急驚,定須清法。既名慢驚,定須溫法。陳飛霞之沆瀣一氣湯正是急驚時之良劑。若莊在田之逐寒蕩驚湯,是欲救其病於已成驚之後。余之為是言也,更欲卻其病於未成驚之先。

只須認定小兒之驚即是傷寒,即是傷寒中之溫病熱病,則仲景之方俱是治驚之方。而驚且不成,即成亦尚可得生,夫病家豈有不樂其兒之生者?亦苦於習俗之相沿耳,則與其力闢驚字,必使醫者共明之而難,何如姑作驚論,即令病家自明之而易乎。方中行謂驚即是痙,自是確論。

而嘉言傳至三陰,竭力攻之,其謬已極。飛霞「誤搐」、「類搐」、「非搐」言,亦似是而非。其用在田法者,復誤施諸未顯裡熱及外有假寒之際,則又在平時辨證之明也。若腦、麝、蛇、蠍、珠、黃、金石之毒,及清宮、增液之大不利於病家者,亦何必贅言哉。

白話文:

【對於兒童驚風的理解】

兒童出現的驚風,實際上就是兒童感冒的嚴重表現,甚至可以視為感冒中的溫熱病症。急性的驚風是屬於三陽症狀,慢性的驚風則是三陰症狀。過去,方中行和喻嘉言在前人基礎上,陳飛霞在其著作《幼幼集成》中,都對驚風的概念進行了闡述。此外,還有人根據莊在田的「福幼編」方法進一步解析。儘管這些資料仍然存在,但驚風這個名詞始終被沿用,無法去除,主要原因是患者家屬堅持使用這個詞,而不是由醫生決定。

我認為,只要治療有效,就不必過於糾結於"驚風"這個名詞是否恰當。通常,當孩子生病,父母找醫生時,總是首先告訴醫生孩子受到了驚嚇,而醫生往往隨意應答。既然醫生隨意應答,他們必然會進一步詢問這是哪種類型的驚風。由此產生了各種各樣的驚風分類,如天釣驚、看地驚、馬蹄驚、蟹沫驚、蝦蟆驚、烏鴉驚、彎弓驚、撒手驚等等。實際上,這些症狀都可以歸結為兒童突然驚恐、躁動不安的表現,可以用"風動"和"熱極風生"這兩個詞來概括。

然而,由於某些情況下不得不如此描述,如果不用這些說法,患者家屬可能會認為醫生不懂驚風,甚至連驚風的名稱都無法列舉。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完全避免提及驚風,或者詳細說明驚風的種類,是很困難的。前人盡力批駁驚風這個概念,但是直接否定不如順應常規,強烈反對不如委婉引導。我認為,"驚"這個字,在日常生活中也有"驚恐"、"驚慌"、"驚訝"、"驚悸"等用法,《黃帝內經》和《傷寒論》中也曾多次提及,為什麼一定要否認它的存在呢?

即使風邪侵入人體,進入陽明經會導致嘔吐;進入太陰經會導致腹瀉;進入筋絡會引起抽搐;進入血脈會導致肌肉僵硬。這些症狀與《內經》中所描述的"所有嘔吐、酸水、暴泄等症狀均屬熱證"以及"所有熱病引起的昏厥、抽搐、躁狂等症狀均屬火證"大致相同。因此,為什麼一定要斷言這些症狀不存在,而徒然與不懂醫學的患者家屬爭論這個名詞呢?

疾病無非是寒熱兩種,治療方法也不外乎溫熱和清涼兩種。所謂的急驚風,就是指熱性、實性的病症,應採用清熱法治療,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瀉"。而慢驚風則是寒性、虛弱性的病症,應採用溫補法治療,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補"。至於那些所謂的急慢驚風,則不一定歸為寒熱或虛實,應採用溫清合併的方法,有可能需要同時採用補和瀉的治療策略。

在治療方案方面,對於項背強直、頸部僵硬的情況,張仲景推薦使用葛根湯。對於口閉牙關緊閉、背部反弓、腳部抽搐、躺在牀上無法安穩睡覺的情況,張仲景推薦使用承氣湯、葛根芩連湯、白虎湯或梔子柏皮湯,這些藥物都可以用來治療急驚風。對於長期腹瀉導致體內陽氣不足的情況,張仲景推薦使用真武湯。對於真正四肢厥冷的情況,張仲景推薦使用四逆湯、白通湯、通脈四逆湯或吳茱萸湯,這些藥物都可以用來治療慢驚風。

既然已經被診斷為急驚風,那麼必須採用清熱法治療。同樣,如果被診斷為慢驚風,則必須採用溫補法治療。陳飛霞的沆瀣一氣湯正是治療急驚風的有效方劑。而莊在田的逐寒蕩驚湯則是在病情發展到驚風階段後的補救措施。我寫下這些觀點,更希望能夠在病情尚未發展到驚風階段之前,就能預防和控制病情。

只要明確認識到兒童的驚風就是感冒,甚至是感冒中的溫熱病症,那麼張仲景的治療方案都可以視為治療驚風的方法。這樣一來,驚風就不會發生,即便發生,也能夠得到有效的治療,讓患者得以康復。患者家屬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健康成長,只是受制於傳統觀唸的影響。因此,與其強烈反對使用"驚風"這個詞語,要求醫生共同澄清其誤解,不如暫時接受這種說法,讓患者家屬自行了解其真實含義,這樣可能更容易被接受。

方中行認為驚風就是痙症,這是一個正確的觀點。然而,喻嘉言傳承至三陰理論,對其進行了極端的攻擊,這種做法存在極大的錯誤。陳飛霞的"誤搐"、"類搐"、"非搐"理論,看似合理,但實際上存在一些問題。那些使用莊在田方法的人,如果在疾病初期沒有明顯裡熱或表面偽寒的症狀時就錯誤地使用該方法,則需要在平時對症狀進行明確辨別。

對於腦、麝香、蛇、蠍、珍珠、黃金、礦物質等有毒物質,以及清宮、增液等對患者有害的治療方法,我們無需多言。

根據《說文解字》的解釋,痙是指肌肉緊張。《玉篇》中提到,痙是一種風邪導致的肌肉緊張病。這個解釋非常符合"驚風"一詞的意義。然而,有人認為痙是指脹滿,這種理解是錯誤的。《急就章》中提到:"痿痹痮"。顏師古注釋認為,痮指的是四肢肌肉緊張,難以屈伸。王氏補註認為,痮應該改為"痙",這是正確的。此外,有人認為痙是指痹症,這種理解也是錯誤的。《易·通卦》中提到:"驗足,太陽脈虛,人多病筋急痹痛"。還有人認為痙是指痓症,這種理解也是錯誤的。《六書》中提到:"故人中寒濕,發熱,惡寒,頸項強急,身反張,如中風狀,或掣縱,口噤為痓"。從此以後,醫學界開始將張仲景的柔痙(有汗)和剛痙(無汗)分別視為柔痓和剛痓。

周鶴亭太史指出,《說文解字》中並無"痓"這個字。在《廣韻·六至》中,痓被解釋為"惡",與《玉篇》中的解釋相同。在整個過程中,痙演變成痓,是因為字形的誤差。而痙演變成驚,則是因為聲音的誤解。不能認為字形和聲音的解釋與疾病無關。自從小學教育不再重視這些知識以來,醫學領域也幾乎陷入了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