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懋修

《文十六卷》~ 卷十四·文十四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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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文十四 (3)

1. 七答

客問於余曰:子言陽明定為實熱,然《傷寒論》有曰胃中虛冷者,攻其熱必噦,則陽明亦有虛熱,且有虛冷。虛之與實、冷之與熱,明明相反,其有說乎?余曰:此尤氏在涇嘗言之矣。陽明以有燥屎為實熱,故以無燥屎為虛熱。虛,蓋指屎之未定成硬言,此熱本不可攻,攻之必殆。

本句當重讀「攻」字也。傷寒者,寒水之邪,故《內經》熱病必曰傷寒,蓋從其病變言之則曰熱,從其病本言之則曰寒。凡《傷寒論》中「寒」字,有時須作「熱」字看,「冷」字亦然。故曰:表有熱,里有寒。里有寒者,里有熱也。又曰:胸有寒。胸有寒者,胸有熱也。陽明之為病,胃家實也。

白話文:

有人向我詢問道:“您曾說陽明經是實熱,但《傷寒論》中有提到胃中空虛寒冷的人,如果攻擊他們的熱症就會引起嘔吐,這說明陽明經也有虛熱和虛冷的情況。虛和實、冷和熱分明是相對立的概念,你有什麼道理可以解釋嗎?”我回答:“這個問題已經被尤氏在涇討論過了。陽明經因為存在著乾糞而成為實熱,所以沒有乾糞就是虛熱。這裡所說的‘虛’是指糞便還沒有確定變成堅硬狀態而言,這種熱症原本就不應該去攻擊它,否則一定會導致衰弱不堪。”

“攻”這個詞在這裡非常重要。傷寒是一種由寒性邪氣引起的疾病,《黃帝內經》中的“熱病”一詞通常指的是傷寒,這是根據疾病的變化來描述的;但如果從疾病的根源來說,就稱之為寒性疾病。因此,在《傷寒論》中,“寒”的概念有時候需要用“熱”來理解,“冷”的概念也是如此。“表有熱,裡有寒。”意思是表面發燒,內部卻感到寒冷;“裡有寒”的意思實際上是裡面有熱。“胸有寒”,也就是胸部感覺到寒冷的意思,實際上表示的是胸部有熱感。陽明經的主要病症表現為胃部充滿物質(即胃家實)。

宋本作「胃家寒」,《千金》於病到陽明不曰胃家實,而曰「中有寒」。中有寒者,中有熱也。寒邪至陽明而成熱,故於陽明言寒即是言熱,否則仲景胡為而主以白虎耶?後人於「表有熱,里有寒,白虎湯主之」句,必改之曰表有熱,里有熱,或又改之曰:表有寒,里有熱,以就白虎之治。是皆未明斯義者也。

其實不必改也。凡陽明之就寒水言者,即是傷寒成溫之始。尚在胃未成實之前,仲景特於此申明:屎未硬,不可攻。故曰:攻其熱必噦,所以然者,胃中虛冷故也。是明言冷即熱也。又曰:胃中虛冷,而飲之水即噦,是明言冷即水也。豈真胃中有與實對待之虛,胃中有與熱對待之冷乎?余始亦疑之,讀書十年,乃悟此理。

白話文:

《千金方》中的“陽明”是指消化系統,“胃家中有寒”,實際上指的是體內存在熱症。這是因爲寒邪進入人體後會轉化爲熱症,在描述陽明時提到寒冷就是指熱症。如果不用這種方法來解釋,張仲景就不會使用白虎湯治療了。後來的人們將“表面發熱、內部發涼”的症狀改爲“表面和內部都發熱”或者“表面發涼、內部發熱”,以便與白虎湯相適應。這些都是沒有理解這個道理的表現。 實際上沒有必要修改這些說法。所有關於陽明的說法都是從傷寒轉變爲溫病開始的時候出現的,並且還在腸胃還沒有形成實證以前就已經出現了這種情況。張仲景特別強調在這種情況下大便還不是很硬的情況下不能進行攻擊性的治療方法。因此說:“攻擊它的熱度會導致嘔吐。”這是因爲在胃部虛冷的狀態下才會發生這種現象。這說明冷實際上是熱的現象。另外他還說過:“胃部虛冷並且喝水就會導致嘔吐。”這也表明冷其實代表的是水分的存在。難道真的會有與實證相對應的虛弱狀態以及與熱量相對應的冷卻嗎?”我也曾經對此感到疑惑,但是讀過書之後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客問於余曰:病之有結,其在成注「太陽病脈證並治法第七篇」言之最詳。不知何以「結」之一字,至今日而寂無聞焉,不幾疑病之本無所謂結乎?余曰:此正因乎時尚以為無病不虛,虛宜補,結宜解,解結之藥適與補反,有大不利於所謂虛者。故欲潛廢其解之法,遂若惡聞此結之名。

而凡《傷寒論》中所有「心下支結」,「心中結痛」,「少腹急結」,「熱結在裡」,「熱結膀胱」,「熱入血室,其血必結」,又有「陽微結」,「陰微結」,「臟結無陽證」,「冷結在膀胱、關元」,而且言「結胸者」,如「胸脅滿微結」,「水結在胸脅』,「寒實結胸」,「小結胸正在心下」,「利止必作結胸」,與夫「如結胸狀」,「不結胸」,「反不結胸者」,皆置弗道。豈知結之為病,所關甚大。

白話文:

有人向我詢問說:“疾病中的‘結’這個概念,在《傷寒論》中有詳細說明。但現在卻很少聽人提起它,難道可以懷疑疾病的本質沒有什麼‘結’嗎?”我回答說:“這正是因為當時的人認為所有的病都是虛弱引起的,虛弱就需要滋補,而解決‘結’的方法恰恰和滋補相反,對那些被稱為虛弱的人非常不利。因此想要悄悄地廢除瞭解決它的方法,於是就似乎很討厭聽到‘結’這個名字了。”然而,《傷寒論》中有很多關於“心下的支節”、“心中的結痛”、“腹部緊張收縮”、“熱邪積聚在內”、“熱邪進入血液造成凝固”等等的概念,還有“輕度的結塊”、“輕度的陰性結塊”、“五臟結塊沒有陽性的症狀”、“寒冷導致的結塊出現在膀胱或關元穴”,以及像“胸部結塊”的情況,“胸部脹悶稍微有些結塊”、“水分聚集在胸部”、“寒氣凝聚形成的結塊”、“小範圍的心部結塊”、“停止排便後一定會形成胸部結塊”等,甚至還包括“類似胸部結塊的情況”、“不是胸部結塊”、“反而不會出現胸部結塊的情況”。這些都表明,‘結’作為一種病症,是非常重要的。"

病之為滿,為悶,為痞,為閉,為熱淤,為寒凝者,總以解結為治,而與補澀滋膩適相背而更相遠。蓋以結為病之實,非病之虛。當夫病之未去,直無一不涉於結者。奈何令病家絕不知病之有結,且不知結之宜解,遂不知結一解而病無不去。而徒畏虛喜補,使邪氣之盛者卒至於精氣之奪也。

至於《內經》之言結曰:結陽者腫,結陰者便血。又曰:二陽結,謂之消。三陽結,謂之隔。三陰結,謂之水。一陰一陽結,謂之喉痹。此更結之大者,尋常病中或不多見耳。

客問於余曰:病之有衄,是去病乎?是加病乎?仲景何以不出方也?陽明病,口燥,但欲漱水不咽,此必衄。口既欲漱水矣,何以又不欲咽?不欲咽者,水耳。何以知其必衄?余曰:《傷寒論》此一條與《金匱》同,舊注均無的解。夫漱之與咽,相去幾何?能漱而不能咽,必有其故。

白話文:

疾病的症狀包括脅痛、胸悶、心下痞硬、小腹疼痛等,這些都是因為肝脾不和所引起的。治療的方法應該從疏肝健脾入手,同時要調整飲食習慣,避免食用生冷食物,多吃易消化的食物,如米粥、稀飯等。如果病情嚴重,可以服用一些藥物進行調理,但是要注意不要過量使用。此外,還需要注意保持心情愉快,適當運動,增強身體素質。

且以其口之不欲咽,即知其鼻之將有衄,又必有故。余以為,人於口鼻兩竅,有不能一時俱閉者。初之欲漱為口燥也,繼之不欲咽為竅閉也。漱未必閉其口,而咽則口必閉。人之將衄,其血已壅於鼻,若咽則水又將壅其口。此必其鼻之先有所壅,而致其口之不能再壅。因即其口之不能再壅,而知其鼻之先有所壅。

此時也,口之燥在欲漱上看出,但欲漱在不欲咽上看出,鼻之衄即在口燥上看出。而惟能預料其將衄者,乃能知其但欲漱而又不欲咽。故曰此必衄也。熱盛於經,必動其血。血見於衄,其熱隨解。仲景之意微矣。而病家見衄,必責醫家溫散之非。醫者見衄,亦不知正是溫散之效。

白話文:

當一個人口腔不想吞嚥口水的時候,就可以知道他鼻子可能要出血了,而且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認為,在人的嘴巴和鼻子兩個孔道之間,不可能同時都關閉。最初想要刷牙是因為嘴裡乾燥,接著不想吞嚥是因為孔道被阻塞了。刷牙不一定會把嘴巴關起來,但是吞嚥就一定要把嘴巴關起來。如果一個人大概快要流鼻血了,他的血液已經堵塞在他的鼻子裡面,如果吞下口水的話,水分又會堵住他的嘴巴。這一定是他的鼻子之前就有什麼東西堵塞住了,導致他的嘴巴再也無法再堵塞。因此根據他的嘴巴再也無法再次堵塞的情況,可以得知他的鼻子之前有什麼東西堵塞住了。

這個時候,嘴巴的乾燥是在想刷牙上看出來的,但是在不想吞嚥上看不出來,鼻子的出血就在嘴巴乾燥上看出了。只有能夠預測到他將要流鼻血的人,纔能夠知道他只是想刷牙而不願吞嚥。所以才說這個人肯定是要流鼻血了。火氣過大在經脈中,必定會影響到血液。血液出現在流鼻血的地方,那麼火氣就會消退。張仲景的意思很微妙。然而病人看到自己流鼻血,一定會怪罪醫生用藥不對。醫生看到病人流鼻血,也不知道這是他們使用溫性或發汗藥物的效果。

不讀仲景書,不知仲景有「衄乃解」三字,而且以為病變也。是可笑也。

客問於余曰:汗法宜麻黃,下法宜大黃,二法俱峻。宜用汗下者固不可少,而汗多可以亡陽,下多可以亡陰,此仲景所以有誤汗誤下之大禁乎?余曰:仲景時之誤汗非麻黃也,仲景時之誤下非大黃也。叔和《序例》曰:神丹胡可以妄發?甘遂胡可以妄攻?《外臺》原注云:神丹者,崔氏六味丸。用硃砂、烏、附、半夏、參、苓,蜜丸,薑湯下。

白話文:

如果你不讀張仲景的書,你就不知道他曾經說過“鼻出血才能解除”這三個字,並且會認爲這是病情的變化。這真是令人好笑的事情啊!

有人問我:“發汗的方法應該使用麻黃,瀉下的方法應該使用大黃,這兩種治療方法都很猛烈。當然,在需要用這些藥物的時候不能缺少它們,但是出汗過多會導致陽氣喪失,腹瀉過多會導致陰液喪失,這就是爲什麼張仲景會有誤治導致錯誤治療的大禁忌嗎?”我說:“在張仲景的時代裏,誤施發汗並不是因爲用了麻黃,而是其他原因;同樣地,誤施瀉下也不是因爲用了大黃。”

根據王叔和所寫的《傷寒論·序例》,他說:“‘神丹’怎麼能夠隨便亂吃呢?‘甘遂’又怎麼能隨意用來攻擊疾病呢?”另外,《千金翼方》中的原始註釋說:“所謂的‘神丹’就是指由崔氏發明的一種藥丸,它是由硃砂、烏頭、附子、半夏、人參以及茯苓等藥材製成的,服用時要配合薑湯一起喝。”

甘遂者,水導飲也,用甘遂、白芷搗篩,水服。大抵彼時習用之物。三日內,必皆發,便用神丹。三日外,必皆攻,便用甘遂。謂神丹以治虛寒,甘遂以治實熱也。按《傷寒論》中,一則曰:醫以丸藥下之,再則曰:醫以丸藥大下之。劉河間曰:古所稱傷寒熱病,用銀粉、巴豆下之。

許學士曰:丸藥是巴豆小丸子,強迫溏糞而下。王樸莊公亦曰:如深師夬豉丸之類,皆用甘遂、巴豆等藥,所謂大下也。況更有燒針令其汗、及以火熏之、以水潠之、灌之,其誤多端。仲景之用芩、連、石膏也,所以救烏、附之誤也。仲景之用梔子、柏皮也,所以救巴豆之誤也。

白話文:

甘遂可以幫助排水利尿,可以用甘遂和白芷一起研磨成粉末,用水服用。這在當時是很常見的做法。如果三天內出現症狀,就使用神丹;如果三天後纔出現症狀,就要使用甘遂。因為神丹主要是治療虛冷,而甘遂主要用於治療實熱病症。根據《傷寒論》,有兩種情況提到醫生用了丸藥來治病,一種是說醫生用了丸藥讓病人吐出,另一種是說醫生用了大量的丸藥讓病人瀉肚。劉河間說: 古代所說的傷寒熱病, 通常會用銀粉或巴豆來治療。

許學士說: 丸藥就是把巴豆做成的小丸子強迫患者拉肚子吃下去。王樸莊公也說過: 像深師決豉丸這類藥物都是含有甘遂、巴豆之類的成分,這就是所謂的“大下”。而且還有燒針讓人出汗、以及用火燒人、用水噴灑人的做法等等,這些錯誤的方法很多。張仲景之所以要用黃芩、黃連、石膏這樣的藥材,就是爲了糾正烏頭、附子這種誤用藥材的情況。同樣地,他也會用梔子、柏皮來改正巴豆造成的失誤。

故知誤汗非麻黃,誤下非大黃。而麻黃、大黃用失其當亦為誤,特未可恐其誤而廢麻黃,恐其誤而廢大黃。如今日之失汗而又失下耳,夫失汗失下,弊亦同於誤汗誤下,且或有甚於誤汗誤下者。病家安能知病之既作,舍此汗下兩法,別無可以去病者哉?又焉知病之不去,只此失汗失下,直可以此殞其生哉?

客問於余曰:仲景於汗下外又有吐法。汗下之不可失固已,若病而欲使之吐,恐更有難焉者,故吐法久廢。吐其可終廢乎?余曰:仲景之吐,亦非今之所謂吐也。今以欲令人吐認作欲令人嘔,宜其難矣。不知仲景吐法是吐痰也。當時謂痰為飲,而飲之原出於水飲之名,亦為寒,且謂之冷。

白話文:

所以知道錯誤地使用麻黃來出汗不是因為麻黃本身出了問題,而是使用的不恰當;同樣的道理,錯誤地下藥也不是因為大黃本身的問題,只是使用的不恰當而已。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害怕出現錯誤而出現麻黃和大黃被棄置不用的情況。現在所面臨的是失去出汗和下藥的好機會,如果失去了這些好機會,那麼就會產生與錯誤地使用麻黃和大黃一樣甚至更嚴重的危害。患者怎麼可能知道自己生病了之後除了出汗和下藥之外沒有其他方法能夠去除疾病呢?而且也不知道疾病的治癒是否真的只有通過正確地使用出汗和下藥纔能夠實現。

有人向我提了一個問題:“張仲景在出汗、下藥之外還有一種叫做「吐」的方法。當然出汗和下藥不能錯過,但是如果想要讓病人吐出來,恐怕會更加困難吧!所以吐這種方法已經很久沒用了。” 我回答說:“張仲景所指的吐並不像今天我們所認為的那樣讓人嘔吐。現在的人把想讓人嘔吐看做是一種治療方式,這是很難做到的。但實際上,張仲景所指的吐是指吐痰。當時人們稱痰為“飲”,而“飲”的本源來自於水,“飲”這個名字也是為了表示寒冷的意思,並且也被稱為“冷”。"

仲景吐法,一則瓜蒂,再則梔、豉。於瓜蒂證謂:胸有寒者,當吐之,以痰在膈上也。於梔、豉證謂:病人舊微溏者,不可與,以痰在膈下也。已在下則不可復令上越也。論中凡言:心下有水氣,水結在胸脅,水漬入胃必作利,冷結在膀胱、關元者,皆言飲,即皆言痰。此意惟喻嘉言知之,惜嘉言但說痰不說水,遂來汪苓友之譏,蓋苓友又不識痰之即為水耳。

夫痰結於中,既不在表,故不宜汗;又不在腑,故不宜下。然則痰惟貴吐。仲景吐法,謂非吐痰而何?後人既不知言寒者即是水,言水者即是痰,而又誤以古之言吐,謂為欲令人嘔,此吐法之所由終廢也。知此而痰之既不在表、又不在腑者,舍吐其何法乎?吐之法,不屬之痰而誰屬乎?余故知仲景之半夏、生薑、茯苓皆吐法也,吐不定在瓜蒂也。即後世之萊菔子、白芥子輩,亦吐法也。

白話文:

張仲景所用的催吐方法,一是使用瓜蒂,二是使用梔子和豆豉。對於使用瓜蒂的情況,他提到如果胸部有寒冷症狀的人,應該進行催吐,因為痰液積聚在隔膜上方。對於使用梔子和豆豉的情況,他提到如果有長期稀便病史的人,不能使用這種方法,因為痰液可能已經積聚在隔膜下方了。既然痰液已經在下面,就不能再次讓它向上移動。在討論中,凡是提到了心臟周圍有水分、水分聚集在胸部或腹部、水分進入胃部會引起腹瀉或者冷凝在膀胱和關元等地方,都是指痰液,也就是指水分。這個觀點只有喻嘉言知道,可惜的是,喻嘉言只談到痰液而不談及水分,因此遭到了汪苓友的嘲笑,因為汪苓友並不知道痰液就是水分。 痰液在身體內部凝聚,如果不位於皮膚表面,就不適合發汗治療;如果不是在消化道內,就不適合服用通便藥物。那麼,痰液只能通過催吐的方法排出。張仲景所使用的催吐方法,除了催吐痰液之外還能是什麼呢? 後來人們既不瞭解「寒」是指水分、「水」是指痰液的意思,又錯誤地認為古人所說的催吐是要讓人嘔吐,這就是催吐療法治療被放棄的原因。瞭解這些之後,在痰液不位於皮膚表面、也不是在消化道內的情況下,除了催吐還有其他什麼方法可以使用嗎?催吐的方法,如果不屬於痰液的話,那還能歸屬於哪個方面呢?所以我才知道張仲景所使用的半夏、生薑、茯苓都是一種催吐療法,催吐不一定需要用瓜蒂。即使是後代所使用的蘿蔔籽、白芥籽等也是催吐療法。

吐法實未嘗廢也。

客問於余曰:吐不必定為瓜蒂,則汗亦不必定為桂、麻。此外表藥正復不少,而何以失表者如此其多也?余曰:世無所謂表藥也。藥,借病用者也。有表證,而凡可用以解表者,皆得稱為表藥。荊芥、防風,以其能散風寒也,而謂之表藥。羌活、獨活,以其能追遊風、搜伏風,且能以風勝濕也,而謂之表藥。

升麻、柴、葛,以其能升清陽、起陰氣也。藁本、蔓荊,以巔頂之上惟風可到也,而謂之表藥。他若香薷清暑氣,藿香逐穢氣,白芷除眉稜骨痛,川芎、秦艽能入血而活絡,與夫紫蘇葉之祛寒,薄荷、桑葉之泄熱,是皆可以解表,故皆名為表藥。豈得以「不可發汗」一語,而廢麻黃者,因而盡廢之哉?況以芩、連、石膏滌經熱而表解,大黃、芒硝撤腑熱而表解,則白虎、承氣即是表藥。

白話文:

吐的方法並不是完全被放棄了。

有人向我提問說:“吐不一定要使用瓜蒂,那麼出汗也不一定非要用桂皮和芝麻。除了這些外表的草藥之外,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失去治療機會呢?”我回答道:“世界上沒有什麼叫做外表的草藥。草藥只是借用疾病的特點來使用的。如果有表徵症狀,所有可以用來解決這個問題的草藥都可以被稱作外表的草藥。例如荊芥、防風因為能夠消散風寒,所以被稱作外表的草藥;羌活、獨活因為能夠追逐遊動的風和消除潛藏在體內的風,並且還能夠利用風來抵禦溼氣,因此也被稱爲外表的草藥。”

升麻、柴胡、葛根因爲它們能夠提升清澈的陽氣並恢復陰氣的作用,所以被稱爲外表的草藥; 而像藁本、蔓荊子這樣的植物則是因爲它們生長在山頂上,只有風纔能夠達到的地方,因此也被稱爲外表的草藥。其他如香薷能夠清除夏天的熱氣,藿香能夠驅趕污濁的氣息,白芷能夠去除眉毛上方疼痛的症狀,川芎、秦艽能夠進入血液並且激活絡脈的功能,以及紫蘇葉能夠排除寒冷的影響,薄荷、桑葉能夠排出熱量等都是可以幫助解決表面問題的藥物,因此都被命名爲外表的草藥。難道僅僅因爲一句“不能發汗”的話就廢棄掉所有的麻黃嗎? 更何況還有黃芩、連翹、石膏這些藥物可以用來清洗經絡中的熱度從而解除症狀,或者通過使用大黃、芒硝來減少臟器內部的熱度從而使病症得到緩解,那麼白虎湯或承氣湯就是典型的外表治療藥物。

更有陽虛不能解表,而以人參、附子作其汗;陰虛不能解表,而以人參、歸、地化其汗,則參、附、歸、地亦皆解表藥矣。此即余所謂藥借病用之說。所以麻黃髮表,而入之定喘方中即不汗;柴胡達表,而入之疏肝調經劑中即與表分無涉,皆此理也。人惟於荊、防以下皆謂為表藥,而於無表證者不敢用,且於有表證者亦不敢用,病其庸有豸乎?

客問於余曰:世以「養正邪自除,邪去正乃安」二句,謂是養其正,則其邪去而其正安。然則凡有邪者,養正顧不重歟?余曰:句中一「自」字、一「乃」字,非虛設也。夫病豈有純虛無邪者?因其正之虛而邪干之。如所見之邪果由正虛不達,則宜清金,宜建中,宜安神,宜滋水涵木,宜壯水之主,益火之原,惟此補之一法,徹乎始終。

白話文:

更有一些陽虛的人無法通過發汗來解除體表的症狀,於是就使用人參和附子幫助出汗;陰虛的人也無法通過發汗來解除症狀,則用人參、當歸、熟地黃等藥物化解汗水,這樣看來,這些人參、附子、當歸、熟地黃也都成爲了可以解除體表症狀的藥了。這就是我說過的“藉助疾病用藥”的說法。

因此,麻黃能夠發表散寒,但是如果將其加入到治療哮喘的處方當中就不會出汗;柴胡具有疏散風熱的作用,如果將它放入調理肝臟經絡的中藥配方之中則與表面無關,這些都是這個道理。

人們只認爲荊芥、防風這些草本植物都是用來治療皮膚疾病的藥物,並對沒有皮膚病的人不敢輕易使用它們,甚至對於患有皮膚病的人來說也不敢隨便使用,這難道不是過於平庸了嗎? 客人問我:“世人把‘養正邪自除,邪去正乃安’這兩句話當作是說要保養好自己的身體,那麼那些有害的東西就會自動離開自己並且身體健康。”然而既然所有有害物質都存在的話,那豈不是很重要嗎?”我說:“這句話中的一個“自”字和一個“乃”字並不是空設的。生病怎麼可能完全沒有任何害處呢?因爲自身的虛弱導致有害物入侵。例如我們看到的一些有害物質確實是因爲自身虛弱而導致的,就應該清理肺部,建立中間部分,安定精神,滋潤腎臟並保護肝臟,增強主要力量,增加原始熱量,只有這種方法才能從頭至尾徹底解決問題。”

注:

  1. 陽虛是指人體內陽氣不足的一種狀態;
  2. 人參是一種常用的補品藥材;
  3. 附子也是一種中藥材,常用於溫裏助陽的功效;
  4. 當歸是一種常見的活血調經的中藥;
  5. 熟地黃也是常用的一味中藥,主要用於滋養腎精及調節月經等方面;
  6. 荊芥、防風均爲傳統中醫理論中所說的可用於治療皮膚病的草本植物;
  7. 定喘方指一種傳統的中醫藥方劑,通常被用來緩解呼吸困難等症狀;
  8. 柴衚衕爲一味中藥名,具有疏散風熱的功能;
  9. 疏肝調經劑是一類針對女性生理週期問題的傳統中藥製劑;
  10. 正指的是人的健康狀況或體質正常的狀態;
  11. 邪則是指對人體產生不良影響的因素(包括病毒、細菌及其他致病因素);
  12. 清金指清除體內燥熱的現象;
  13. 建中意指調整脾胃功能使之恢復正常運作;
  14. 安神就是使人心情平靜下來的意思;
  15. 滋水涵木表示補充水分以及營養給樹木生長所需的部分;
  16. 壯水之主意味著加強心臟功能使其更加有力;
  17. 益火之源代表提高體溫從而達到驅趕寒冷的效果。

喘亦補,脹亦補,滿亦補,多痰亦補,食不化亦補,五臟六腑十二經,無往而不用其補者,何也?補其正,始足以敵其邪。凡在正虛而邪不達者,若再用逐邪之藥,則邪不除而正益傷,惟不事逐邪而專力於補。補力既足,邪自然去。故曰:養正邪自除也。此乃虛不達邪之證。

反是則不名為虛,而名為實。實者,邪也,是為當去之邪。何謂當去?蓋以有邪不去,即未有不傷其正者,故宜消則消,宜散則散,宜攻則攻,宜伐則伐。以消散攻伐者去其邪,始足以保其虛。若既有邪在,而徒畏虛喜補,補虛則不足,留邪則有餘,即不議補。而當消散不消散,當攻伐不攻伐,邪一日不去,則正一日不安。

白話文:

對於呼吸困難、腹脹、滿悶、痰多、消化不良等情況,都需要進行滋補,為什麼呢?因為要補充身體的正氣,才能對抗外來的邪氣。對於正氣虛弱但邪氣還未入侵的情況,如果再使用去除邪氣的藥物,反而會讓邪氣無法清除,同時正氣也會受到傷害。因此,應該專注於滋補而不去考慮去除邪氣。當滋補力夠強大時,邪氣自然就會被驅走。所以說,養護正氣就能使邪氣自行消除。這是一種正氣不足導致邪氣入侵的症狀。

反之,如果不是這種情況,就不叫做虛,而是叫做實,也就是邪氣。這是應該被去除的邪氣。什麼叫做應該去除的邪氣呢?因為有邪氣不去除,那麼就沒有不傷害正氣的道理,所以應該消滅的就要消滅,應該疏散的就要疏散,應該攻擊的就要攻擊,應該伐除的就要伐除。使用消滅、疏散、攻擊、伐除的方式去除邪氣,纔能夠保護虛弱的正氣。如果有邪氣存在,卻只害怕虛弱而喜歡滋補,那麼滋補了虛弱的身體反而不足以支持它,留下了邪氣卻有過剩的問題,即使不考慮滋補,但是應該消滅的不消滅,應該攻擊的不攻擊,邪氣一天不被去除,那麼正氣一天就不得安寧。

故曰:邪去正乃安也。「自」字宜輕讀,「乃」字宜重讀也。斯二者如霄淵之相隔,若冰炭之懸殊。夫豈得於邪方盛時輒以養正為言哉。

余於朋舊周諮,諸生問難,時有裁答。久不省為誰發。而與青浦胡生紫瑜、嘉定印生雪鴻言者居多。胡生從遊於梨川,印生同客於漢上,相處最長。其質難亦不僅止於是。會稽沈生少牧錄余舊論亦最多,匯此七章,聊記一時晤對云爾。

白話文:

所以說:“邪氣去除後,身體才能平和。”“自”這個字要輕聲讀,“乃”這個字要重聲讀。這兩種情況就像天壤之別,像冰火不能共存。怎麼能在邪氣旺盛的時候就只談及養護正氣呢?

我在朋友之間詢問意見,在學生們提問題時,偶爾也會回答他們。很久沒有想過這些是為了什麼人寫的了。但是跟青浦縣的胡姓學生紫瑜以及嘉定縣的印姓學生雪鴻討論最多的。胡姓學生在梨川跟我學習,印姓學生在我在漢口做客人期間一起生活時間最長。他向我提出的疑問也不僅限於此。會稽縣的沈姓學生少牧記錄我的舊理論也是最多的,把這七篇合在一起,只是為了紀念當時我們面對面交流的情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