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六卷》~ 卷十一·文十一 (2)
卷十一·文十一 (2)
1. 合論顧景文《溫證論治》、吳鞠通《溫病條辨》
《溫證論治》在華邵輩所編《臨證指南》之外,乃顧景文者假託葉先生之語,而刻於唐笠三《吳醫匯講》者也。唐刻有小引云:先生遊於洞庭山,門人顧景文隨之舟中,以當時所語信筆錄記。一時未經修飾,是以辭多佶屈,語亦稍亂,讀者未免眩目。不揣冒昧,竊以語句稍為條達,前後少為移掇,惟使晦者明之。
而先生立論之要旨,未敢稍更一字也。據此則所刻云云。已經唐氏加以刪潤,尚且如此不堪。然則顧景文之原本當更何如?不意託名大醫,便能行世。貯春仙館刻之、拜石山房刻之、種福堂又刻之,而其貽禍於病人者,直如此其大也。顧所記名曰《溫證論治》,而章虛谷樂為之注,改其名為《外感溫熱》。
白話文:
《溫證論治》這本書,是在《臨證指南》之外,由顧景文假借葉先生的話,並在唐笠三的《吳醫匯講》中刊刻的。唐笠三在書的前言中提到,葉先生曾經在洞庭山遊歷,他的弟子顧景文跟隨在船上,當時的對話被顧景文隨手記下,沒有經過修改,因此文句曲折,語言稍顯凌亂,讀者可能會感到困惑。他不自量力,稍微調整了語句的順序,重新整理了文章的結構,只為了讓晦澀難懂的部分變得清晰易懂。
然而,對於葉先生的主要論點,他不敢擅自更改一個字。由此可知,即使經過唐笠三的修改,這本書仍然存在許多問題。那麼,顧景文的原始版本會是怎樣呢?讓人意外的是,這本書居然被託名為大醫學家的作品,並廣泛流傳。《貯春仙館》、《拜石山房》和《種福堂》等出版社都曾出版過這本書,它對病人的危害竟是如此巨大。顧景文所記的書名為《溫證論治》,但章虛谷卻欣然為之作注,並將其改名為《外感溫熱》。
王孟英又樂取之,謂仲景所論溫熱是伏氣,葉氏所論溫熱是外感,故以「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十二字揭之篇首,以自別異。果如其說,則所稱溫熱者不過小小感冒,即俗所謂小風熱、小風溫,如目赤,頤腫,喉梗,牙疼之類。卻只須辛涼輕劑,其病立愈。然何以不出數日,遽入心包,為一場大病,以至於死?若不數日而病即入心既可死者,則必非如其所說只須輕劑之辛涼。
且何以如其所言,不即愈於辛涼之輕劑耶?夫其所謂熱入心包者,不可謂世無其病也,然總不在僅稱外感,僅病及肺,僅用此無名輕劑之時。是故古之人不輕言熱入心包也。而顧其姓者,確鑿言之若此,跡其所以有是作者,似欲以所用輕劑愈人之病也,似又欲以所用犀角愈人之病也。
白話文:
王孟英認為張仲景所討論的是內在潛藏的溫熱疾病,而葉天士所討論的是外部感染引起的溫熱疾病,因此他提出了“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這句話來區分兩者的不同。如果按照他的說法,那麼被稱作溫熱疾病的就只是小小的感冒而已,也就是常見的小風熱和小風瘟等症狀,例如眼睛發紅、臉部浮腫、咽喉疼痛等等。然而為什麼這些病症會在短短幾天後進入心臟成為重大的疾病甚至死亡呢?
如果病情很快就進入了心臟並且可以致命的話,那就一定不是隻需要使用輕微藥物就能治癒的情況。而且,即使像他們所說的一樣,使用輕微的清熱解毒藥物也不能立即治好這種病症。那些被稱作熱入心包的人並不能否認世界上沒有這樣的病例存在,但是它們通常不會只是簡單地因為外部感染或者影響到肺部纔出現這樣的情況。
因此古人對於熱入心包這個概念非常謹慎,而不應該隨便宣佈自己能夠治療這種病症。有些人可能想要通過使用某些特定的藥物來治療人們的疾病,也可能希望通過使用犀角這種草藥來治療人們的疾病。
乃用其所謂輕劑而病不解,漸欲入營,血液受劫,心神不安,斑點隱隱,即隨其所用不言何物之輕劑,次第而來。然則用輕劑而液受劫者,輕劑不可用矣。用其所謂犀角而斑出熱不解,胃津告亡,膚冷至一晝夜,僅僅未成脫證,亦即隨其視同花露之犀角,次第而來。然則用犀角而津告亡者,犀角又不可用矣。
此皆顧景文自己所說,皆顧景文自已所告人。夫病之教人以必用此藥,教人以必不可用他藥者,不過恐以他藥使病增重,不過欲以此藥使病速愈,不過期其後此之種種惡候,一用此藥盡消彌於無形,故必諄諄告誡,不憚煩言,餉遺來學。而人之生其後者,有心濟世,樂為之反復引申,一刻再刻,使其愈病之法,昭然若發聾振瞶。
白話文:
當使用所謂的輕劑但病情沒有改善時,就會想要進入到治療血氣和心神的地方,但是這樣會導致皮膚出現紅疹,甚至可能成為嚴重病症。因此,如果使用輕劑造成身體受到傷害的話,就應該停止使用這種方法了。同樣地,如果使用犀角讓症狀更加嚴重,並且使得身體變得更虛弱,那麼就不該繼續使用犀角了。 這些都是顧景文自己的經驗談,也是他自己告訴別人的。在疾病治療方面,有人可能會強調一定要使用某種藥品,也有人認為不能使用其他藥品。這主要是因為他們害怕其他的藥品會加重病情,或者希望能夠快速治癒疾病。此外,他們也希望避免一些不良反應的發生,所以才會不斷提醒大家要小心謹慎,不要怕麻煩或口舌之爭,而是要把這個知識傳遞下去,好讓人們可以更好地對抗疾病的威脅。
而惟恐其弗傳,斷無因其用此法則液受劫、用此法則津告亡,而謂此劫液亡津之法有未可任其不傳者,然而後之人則必用其法矣。一用其法,則所說液劫津亡者,即於初用輕劑、接用犀角時預言之而無不準。若有先見者然,並恐不用其法,則血液未定受劫,胃津未定告亡,而所謂先見者便不十分穩足,何由取信於病家?此所以生其後者,萬不肯不用其法也。人心愈幻,其法愈巧。
後數十年,而又有吳鞠通者。鞠通即本顧景文「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之十二字而為《溫病條辨》,自條自辨,可發一笑者也。開卷捏造溫病以桂枝湯主之,為仲景原文。繼復承《指南》之訛,以喻西昌治瘟之法,謂是劉河間之所以治溫,兩失已不待言。乃以溫病之本在中焦者,先移之於上焦,謂切不可用中焦藥,痛戒中焦之芩、連。
白話文:
唯恐自己的方法無法傳承下去,斷無因使用這種方法會導致液體被剝奪、使用這種辦法會讓體液枯竭,就認爲這個剝奪和枯竭的方法不能流傳下來的人,但是後人一定會採用他的方法。一旦採用了他的方法,那麼說過的液體會被剝奪、體液會枯竭的話,在剛開始使用輕劑、接著服用犀角的時候預言就會應驗而且沒有不準的情況發生。好像事先預見了一樣,並且擔心如果不採用他的方法,血漿未必能避免被剝奪,胃裏的水分可能也會宣告消失,所謂的預先看見的事情就不夠穩定可靠了,怎麼能夠取得患者的信任呢?這就是後來的人萬不得已不會放棄他那個方法的原因。人們的心思越來越虛幻,他們的方法也越來越巧妙。 幾十年之後又出現了吳鞠通這個人。吳鞠通用顧景文“溫熱邪氣從上面接受,首先侵犯到肺部,然後傳給心臟”的這12個字來寫《溫病條辨》,自己分條解釋,讓人覺得好笑。翻開書就能看到他在胡亂編造關於溫病的內容,還引用張仲景的文章作爲依據。他又繼承了《指南》中的錯誤說法,把喻嘉言治療瘟疫的辦法當作劉完素用來治療溫病的方式,這兩點已經無需多說了。於是他就將原本位於中部的溫病轉移到了上方,聲稱絕對不可以使用中部藥物,嚴厲地禁止了黃芩、黃連這兩種藥。
而其下即云:熱邪久羈,吸鑠真陰。邪熱久羈,肌膚甲錯,皆鞠通所自言,皆鞠通自己所告人者。先是自制銀翹、桑鞠兩方,即顧景文之辛涼輕劑,不名一藥,而鞠通為之引申者也。嗣是方名清宮,用犀角、牛黃。方名增液,用元參、麥冬。以及一甲、二甲、三甲之復脈湯、小定風珠、大定風珠,無非滋膩傷陰,引邪內陷,病至此不可為矣。
而因其「中焦篇」亦或有偶用芩、連、膏、黃時,凡溫病之一用芩、連、膏、黃,無不可去邪撤熱者,鞠通又若未嘗不知。然苟非布置上焦,則熱邪未必久羈,真陰即未定劫鑠。苟非訶斥芩、連,則邪熱未必久羈,肌膚又未定甲錯。顧景文延之數日,鞠通再加「緩緩」兩字。
白話文:
以下是繁體中文版:
熱邪長時間停留,會耗損身體的精氣神。如果熱邪長期停留在皮膚和肌肉之間,就會出現皮膚粗糙的情況。這些都是鞠通自己的說法,也是他自己告訴別人的。在此之前,他已經製作了銀翹散和桑菊飲兩個方子,這兩個方子都屬於辛涼輕劑,並沒有特定的一種草藥,而是由鞠通進一步發展出來的。接下來,這個方子被命名為清宮丸,使用了犀角和牛黃;另一個方子被命名為增液湯,使用了玄參和麥門冬。此外還有其他一些方子,如一甲、二甲、三甲的復脈湯、小定風珠和大定風珠等,這些方子都有可能導致津液受損,使病情加重,到這種程度就無法救治了。
在《中焦篇》中,也有時候需要用到黃芩、黃連、石膏和黃柏等草藥,但只要正確地應用這些草藥,就可以去除邪氣和退燒。鞠通似乎也知道這些方法,但如果不是針對上焦部位來治療,那麼熱邪就不一定會長期停留,而且真陰也可能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同樣的道理,如果不是因為呵斥黃芩和黃連,那麼邪熱也不一定會長期停留,皮膚也不一定會變得粗糙。因此,顧景文只是拖延了一些日子,鞠通再加上“緩緩”兩個字來表示治療應該慢慢進行的意思。
何以必緩緩也?不可解而實可解也。此所以後乎鞠通者,亦萬不肯不用其法也。以滋膩留邪之藥,緩緩延之,熱邪方盛之時,陰無不傷,病無不死。陶節庵之《一提金》《殺車鎚》《截江綱》,書名之惡極者也。此之一甲、二甲、三甲、定風珠,方名之惡極者也。病何等事?醫何等人?顧可兒戲若斯乎?
白話文:
為什麼一定要慢慢來呢?看似無法解決但實際上可以解決。這就是我在鞠通之後的原因,我也絕不會不使用他的方法。用滋潤肥厚留下邪氣的藥物,慢慢地拖延病情,當熱邪正旺盛的時候,陰分一定會受損,疾病一定會死亡。陶節庵的《一提金》、《殺車鎚》和《截江綱》,是書名最糟糕的例子。這裡的一甲、二甲、三甲、定風珠,也是方子名字最糟糕的例子。生病是什麼事情?醫生又是什麼人?怎麼能像這樣輕視呢?
2. 再論「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十二字
此十二字者,《溫證論治》之所以發凡而起例者也。初不言邪之何以獨傷肺,肺之何以遽傳心,但云「若論治法,宜用辛涼輕劑延之數日」。夫人病之熱,惟胃為甚。胃熱之甚,神為之昏。從來神昏之病悉屬胃家。即使熱果入心,亦必先病及胃。病苟僅在於肺,則斷無神昏之事,即斷無入心之理。
乃於病之明明有神昏者,特將神昏二字始終不提。又明知神昏不屬於肺,即暗將神昏移入於心。其曰「上受」、曰「先犯」、曰「逆傳」者,皆所以抹煞胃病之故。再加「未入心包,邪專在肺」二句,說成此時之病不心則肺,一肺即心。若「絕無與於陽明胃者,而不可用胃藥」之語。
白話文:
這段古文中所提到的是《溫證論治》這本書中的內容。它沒有明確說明爲什麼疾病會單獨傷害到肺部以及爲什麼會迅速傳播至心臟,只是說“如果要治療的話,應該使用溫和且帶有辛辣味道的藥物來延長病情幾天”。作者認爲疾病的熱性主要集中在胃部,並且當胃部發熱嚴重時會影響到人的精神狀態。一般來說,所有導致人失去意識或昏迷的情況都與胃有關。即便熱度真的進入了心臟,也會首先影響到胃部。因此,在只涉及到肺部的情況下,是不會出現失去意識或者昏迷的現象的,也不會進入心臟。然而對於那些明顯存在失去意識和昏迷症狀的人來說,他們並沒有提及這兩個詞;並且雖然知道這些情況並不屬於肺部的問題,卻將它們歸咎於心臟問題。這種說法是通過掩蓋胃部病症的原因來進行解釋的。再加上一句“尚未侵入心包”、“邪氣專門停留在肺部”的話,就使得這個時期的病症不是心臟病就是肺炎,要麼就是兩者都有。最後還有一句話:“如果沒有涉及陽明經絡(也就是胃)的症狀,則不應該服用胃藥。”
適在此種種胃病之時,欲成一家之言。翻盡千古之局,鍛鍊周內,病者不能呼冤也。其時病者或為太陽、陽明兩經遞病,或為太陽、陽明兩經合病。太陽行身之後,由背貫胸;陽明行身之前,由胸徹背。肺為華蓋,位在胸背之上。而胸為近胃,為五臟六腑之海,其清氣上注於肺。
注者,射也。太陽之邪射肺,陽明之邪亦射肺。而陽明為近,故必陽明胃之熱降,而在上之肺氣始安。所病本只在胃,肺僅為病所累,於此而必曰肺病,勢必徒用肺藥。轉將胃之支脈絡於心,胃熱之最易蒸心者,一任其逼近心包,日逼日近,而神昏益甚。又以為此即心病,此即肺病之傳心,輕劑之後,即用犀角。
白話文:
當遇到各種胃病的時候,想要形成自己的獨特見解。看遍千年的治療方法,經過反覆練習,在身體內部進行調整,病人無法抱怨。當時的病人可能是因為太陽和陽明兩個經絡交替患病,或者同時患有太陽和陽明兩個經絡的疾病。太陽經位於背部,從後背延伸到胸部;陽明經位於前部,從胸部延伸到後背。肺是人體的重要器官之一,位置在胸部和背部上方。胸部靠近胃部,是五臟六腑的大海,清新的空氣向上注入肺部。
"注"是指射入的意思。太陽經的邪氣會影響肺部,陽明經的邪氣也會影響肺部。由於陽明經更接近肺部,所以必須讓陽明胃部的熱量下降,才能使肺部平靜下來。疾病的根源只是在胃部,肺部只是被牽連進來,因此說這是肺部疾病,就只能使用對應肺部的藥物。這樣反而會把胃部的分支血管與心臟相聯繫起來,最容易引起心火旺盛的胃熱,就會逐漸逼近心包,每天逼近一點,導致精神混亂更加嚴重。有人認為這就是心臟疾病,也就是肺部疾病傳染到了心臟,於是開始使用輕劑型的草藥,例如犀角等。
將胃中之藥,非特擱置弗道,並且禁絕勿用,遂領胃中射肺之邪直攻心臟。是其所以逆傳者,全賴此藥以為之也。夫胃者,腑也。肺與心,臟也。本是腑病,而偏要說成臟病,遂乃舍腑治臟。夫豈有臟腑而亦可以不分者?人病腑為輕,而臟為重。此時一治其腑,病無不除。
亦何至領邪入臟死於非命哉!獨無如兔園冊子,只有顧景文之《溫證論治》、吳鞠通之《溫病條辨》等物,以為道在是矣。宜乎今日盛名之下,並臟腑之不言也。
白話文:
把胃中的藥物不僅沒有使用,而且還完全禁止了它,導致從胃到肺的邪惡力量直接攻擊心臟。這就是爲什麼疾病會逆轉的原因,全部依賴於這個藥的作用。胃是一個器官,肺和心臟則是臟器。本來應該是治療器官疾病的,卻偏偏要說成了臟器疾病,於是就放棄了對器官的治療而去治療臟器。哪裏會有臟器與器官不能區分的情況呢?人的器官疾病較輕,而臟器疾病則較爲嚴重。這時候如果去治療器官疾病,那麼病情就不會消除。
又怎麼會領著邪氣進入臟器而導致死亡呢!只是無奈的是,在兔園冊子裏,只有顧景文的《溫證論治》、吳鞠通的《溫病條辨》等等書籍,認爲道理就在其中。因此現在名聲顯赫的人們連臟器與器官都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