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懋修

《文十六卷》~ 卷八·文八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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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文八 (4)

1. 生化湯說

天曰大生,亦曰大化。生化湯所由名也。生化湯之用,莫神於傅徵君青主。凡胎前產後,徹始徹終,總以佛手散芎、歸二物為女科要藥。生化湯亦佛手加味耳。方中炮姜只用四分,不過藉以為行氣之用,助芎、歸、桃仁以逐淤生新,而甘草補之。寒固可消,熱亦可去。丹溪謂:產後宜大補氣血。

雖有他證,以末治之。非置他證於不問,只是調和氣血為本,而他證第從其末耳。不善會丹溪大補兩字,又不免以大補害人,而不知生化湯即是大補。徵君加減各有至理,後人見方中有炮薑炭,遂援其例而乾薑、生薑、桂、附、丁、萸一概摻入,以為產後宜溫。又將丹溪所言認作黃耆、肉桂之十全大補而用之,且將川芎、桃仁疑前人之不通而去之。

白話文:

天地之間的大自然變化叫做「生命」、「化育」。「生化湯」這個名字就是由此而來。在懷孕生產期間,自始至終都應該使用「佛手散」中的當歸、川芎這兩個藥材作為婦科的重要藥品。生化湯也是在此基礎上加入其他成分而成的。其中炮製的幹薑只需要四分之一份量,主要是為了幫助活絡血液,協助當歸、川芎、桃仁清除瘀血並促進新生。再配上甘草進行滋養。這樣既可以消除寒冷症狀,也可以去除發燒等症狀。朱震亨曾說過,在分娩之後應大力地補充血液和元氣。即使出現了其他的病症,也要先治療主要問題——即調整好血液和元氣,然後才處理其他次要的病癥。如果不懂得如何理解朱震亨提出的「大力補充」的概念,就可能會因為大量服用某些藥物而對身體造成傷害,而不明白生化湯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補益劑。傅山先生對於各種情況下的增減配方都有深刻的道理,但後來的人看到他的配方中含有炮製的薑炭,便依樣畫葫蘆地加入了幹薑、生薑、桂皮、附子、丁香、茱萸等等,認為這些都是適合產後使用的暖性藥物。同時他們還把朱震亨的話誤解成了要用黃芪、肉桂組成的十全大補丸來進行治療,甚至有人質疑前人的做法,把川芎、桃仁去掉不用。

於是而生化湯遂多變相,直謂生化湯不可用。不知所說之不可用者,即此變相之生化湯,非此但用四分炮姜之生化湯,亦非以芎、歸、桃仁為治之生化湯也。靈胎言薑、桂、芍藥不可用,亦是已變之生化湯,不可不辨。至於胎前之保產無憂散、臨產之開交骨散,皆仗芎、歸,皆與生化同功。

潘偉如中丞所刻《產寶》一書,當與亟齋居士《達生篇》並傳,其於胎產之道得焉矣。

白話文:

因此,生化湯有許多變化的形式,有人直截了當地說生化湯不能使用。但是他們不知道自己所說的不能使用的生化湯,就是這種已經發生了變化形式的生化湯,而不是隻用了四份炮製過的乾薑的那種生化湯,也不是把川芎、當歸和桃仁作為主要治療成分的生化湯。靈胎先生曾說乾薑、肉桂和白芍都不能使用,這也是指已經改變形態的生化湯,所以必須要分辨清楚。對於孕婦在懷孕期間保護生產的安全(無憂散)、分娩時打開子宮口的散劑(開交骨散),都依賴著川芎和當歸,它們的功能都是跟生化湯一樣的。

潘偉如中丞編寫的一本叫做《產寶》的書籍,應該會和亟齋居士的《達生篇》一起流傳下去,他在關於妊娠和分娩的道理上有所成就。

2. 小兒驚風說

小兒之驚風,小兒之傷寒也。甚則傷寒中之溫病熱病也。急驚風是三陽證,慢驚風是三陰證。驚風之名,方中行、喻嘉言闢之於前,陳飛霞《幼幼集成》闢之於後。又有用莊在田「福幼編」之法以闢之於今者。其書具在,然而愈闢愈堅,卒莫能去此驚風之名者,權在病家而不操於醫家也。

余謂只要有方治得驚,不必問其驚之真不真。凡兒病延醫,醫來必先告醫以驚,而醫漫應之。既漫應之,則又必以是名何驚為問。而於是有天釣驚、看地驚、馬蹄驚、蟹沫驚、蝦蟆驚、烏鴉驚、彎弓驚、撒手驚等名。實即俯仰,怵惕,躁擾諸證,只風動二字、熱極風生四字足以概之。

白話文:

小孩出現驚厥和發燒的情況,甚至包括感冒引起的高熱症狀。急性驚厥屬於太陽經脈受損,慢性驚厥屬於少陰或厥陰經脈受損。關於“驚風”這個名字,之前有方中行、喻嘉言等人批評過它,後來也有陳飛霞在其著作《幼幼集成》中批評了它。現在還有人使用莊在田所著的《福幼編》中的方法來批評它。這些書籍都存在,但是對於“驚風”的批評卻越加激烈,最終還是無法去除掉這一名詞的原因,在於病人及其家人掌握著決定權而不是醫生。 我認爲只要有一種治療方法能夠治療驚風症狀,就不應該問這種病症是否真實存在。當孩子生病請醫生來時,醫生通常會首先告訴家長孩子的病情,並且隨便應答一下。既然已經隨便回答了一下,那麼接下來就會詢問這是哪種類型的驚風?於是就有了天上吊驚、地上看驚、馬蹄驚、螃蟹泡沫驚、蝦蟆驚、烏鴉驚、彎弓驚、放手驚等各種名稱。實際上這些都是由於身體不適導致的情緒波動、恐懼不安等症狀,只需要兩個詞——“風動”、“熱極風生”,就可以概括這些症狀。

而勢有所不得已者,則以不如此說,病家即以是醫為不識驚,並驚之名而不能舉。於此而欲不言驚,不歷歷有以名其驚也,胡可得哉。前人闢之,不遺餘力。然而正言之不如曲從之,力奪之不如婉導之。余思驚之一字,若起居如驚,狂言及驚,並驚駭,驚惕,驚悸之類。《內經》及《傷寒論》亦屢言之,何必定言其非。

即風之既動,入陽明,嘔。入太陰,瀉。竄入筋中,則攣急。流入脈絡,則反張。似與《內經》「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於熱」、「諸熱瞀瘈,諸躁狂越,皆屬於火」者略同,亦何必定言其無,而徒與不識病之婦女家爭此名哉。凡病不外寒熱兩途,治亦不越溫清兩法。其所謂急驚風者,病之熱、病之實也。

白話文:

如果不得不使用“驚”這個詞來描述病情,那麼如果不這樣說,病人和家人就會認為這位醫生不懂治療驚症,甚至連驚症的名字都叫不出來。在這種情況下想要避免談到“驚”,而不一一命名各種驚狀是不可能的。前人的批評已經非常有力了。但是直言相告的效果往往比不上委婉引導,強硬地改變患者的觀點也比不上慢慢地引導他們接受正確的看法。我想到了“驚”這個字眼,比如像受到驚嚇一樣行動,發出瘋狂的話語時提到“驚”,以及驚恐、心慌等類型的情況。《黃帝內經》和《傷寒論》也曾多次提及這些狀況,為什麼一定要否認它們的存在呢?

例如當風邪侵襲陽明經後出現嘔吐;進入太陰經後引起腹瀉;深入筋骨導致抽搐緊繃;流進血管造成血脈逆轉等等,似乎與《黃帝內經》中的“所有嘔吐、胃痛、急性洩痢都是因為熱毒”的理論,“所有眼睛模糊不清、身體癱軟、情緒激動失控都是因為火氣過盛”的理論有些相似,又何必一定否定它的存在,只是為了跟那些不懂疾病的女性患者辯論這個名字而已?所有的疾病都可以歸結為冷熱兩個方面,治療方法也可以分為溫補和清涼兩種方式。所稱呼的“急驚風”就是指疾病的熱性和實性。

宜用清法者也,即瀉也。其所謂慢驚風者,病之寒、病之虛也。宜用溫法者也,即補也。其所謂急慢驚風者,則不定其為寒熱、為虛實也。宜用溫清合法者也,安知其不當補瀉兼行也?再論方治,則有項背強𠘧𠘧者,仲景用葛根湯。有口噤齘齒,背反張,腳攣急,臥不著席者,仲景用承氣湯、或用葛根芩連湯、白虎湯、梔子柏皮湯,此皆可以治急驚。其有瀉利之久,為陽不內固者,仲景用真武湯。

白話文:

應該使用清除方法的人是那些需要排泄的人。所謂慢性驚厥是指疾病的寒冷和虛弱。應該使用溫暖方法的人是那些需要滋養的人。所謂急性慢性驚厥可能不是固定的冷熱或虛實。怎麼知道他們是否不該同時進行增減呢? 再次討論治療方案,有些人的頸部背部僵硬,張仲景使用葛根湯。有些人嘴緊閉牙關咬得死死的,背部反弓,腿抽筋,躺下時不能貼近牀墊,張仲景使用承氣湯、或者葛根黃芩黃連湯、白虎湯、梔子柏皮湯,這些都可以治療急性驚厥。如果有人長期腹瀉,因為陽氣沒有牢固地固定在內部,張仲景會使用真武湯。

有真是厥冷,為陽不外衛者,仲景用四逆湯、白通湯、通脈四逆湯、吳茱萸湯。此皆可以治慢驚。既名急驚,定須清法。既名慢驚,定須溫法。陳飛霞之沆瀣一氣湯正是急驚時之良劑。若莊在田之逐寒蕩驚湯,是欲救其病於已成驚之後。余之為是言也,更欲卻其病於未成驚之先。

只須認定小兒之驚即是傷寒,即是傷寒中之溫病熱病,則仲景之方俱是治驚之方。而驚且不成,即成亦尚可得生,夫病家豈有不樂其兒之生者?亦苦於習俗之相沿耳,則與其力闢驚字,必使醫者共明之而難,何如姑作驚論,即令病家自明之而易乎。方中行謂驚即是痙,自是確論。

白話文:

有些孩子出現四肢冰冷的情況,這是因為身體沒有足夠的能量保護皮膚表面,張仲景使用了「四逆湯」、「白通湯」、「通脈四逆湯」和「吳茱萸湯」來治療這些症狀。這些方法都可以用來治療慢性驚風。如果被稱為急性驚風,就必須要進行清熱的方法;如果是慢性驚風,就需要使用溫補的方法。陳飛霞的「沆瀣一氣湯」就是治療急性驚風的好藥物。至於莊在田的「逐寒蕩驚湯」,是在疾病已經成為驚風後才使用的。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要在疾病還未發展到驚風之前就開始預防它。只要確定孩子的驚風是由感冒引起的,也就是由感冒中的溫病或熱病所引起,那麼張仲景的所有處方都是可以用來治療驚風的。即使病情已經很嚴重,也可以得到生存的可能性。當然,病人家庭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活著,只是他們可能受到傳統觀唸的影響,所以不如把問題當做是驚風來處理,這樣讓患者自己明白起來更容易一些。方中行認為驚風就是痙攣,這是一個正確的看法。

而嘉言傳至三陰,竭力攻之,其謬已極。飛霞「誤搐」、「類搐」、「非搐」言,亦似是而非。其用在田法者,復誤施諸未顯裡熱及外有假寒之際,則又在平時辨證之明也。若腦、麝、蛇、蠍、珠、黃、金石之毒,及清宮、增液之大不利於病家者,亦何必贅言哉。

《說文》:痙,強急也。《玉篇》:痙,風強病也。以此釋驚字最切。而有以痙為脹者,史游《急就章》:痿痹痮。顏注:痮,四體強急,難用屈伸。王氏補註,謂痮當作「痙」是也。有以痙為痹者,《易·通卦》:驗足,太陽脈虛,人多病筋急痹痛是也。又有以痙為痓者,《六書》:故人中寒濕,發熱,惡寒,頸項強急,身反張,如中風狀,或掣縱,口噤為痓是也。自此醫家遂以仲景有汗之柔痙作柔痓,無汗之剛痙作剛痓矣。

白話文:

以上的古文中提到:

  1. 嘉言所提出的治療方法對於三陰病症已經過度攻擊性,錯誤到了極點。
  2. 飛霞所提的“誤搐”、“類搐”和“非搐”的概念看似正確但實際上並不是完全準確。
  3. 如果使用不適當的方法來處理沒有明顯內部熱症或者外部出現偽裝寒冷的情況,就需要更加清楚地辨別病情了。
  4. 對於一些對病人非常有害的藥物,例如腦、麝香、蛇、蠍子、珍珠、黃連、礦物質等,根本不必再提及它們的危害。
  5. 痙是指肌肉緊繃的意思,在解讀“驚”這個詞的時候最貼近它的含義。但是有人把痙理解為腫脳(脷),這是在史遊的《急就章》中有記載;另外還有認為痙就是癱瘓的人,這是出現在《易經》中的描述;最後還有一種看法認爲痙就是痙攣,這種情況通常會伴隨著脖子僵硬、身體彎曲以及像被風吹到一樣的症狀等等。因此,醫生開始根據張仲景的理論,將出汗後的柔和型痙攣稱為柔和型痙攣,不出汗的堅硬型痙攣稱為堅硬型痙攣。

周鶴亭太史曰:《說文》無痓字。《廣韻·六至》:痓,惡也。與《玉篇》同。痓,並訓惡,無強急之義。總之,痙變為痓,形之誤也。痙變為驚,聲之訛也。莫謂形聲訓詁無關於病,自小學之不講,而醫道亦幾於息矣。

白話文:

周鶴亭太史說,《說文解字》裡沒有痙字。在《廣韻·六至》中,痙的意思是「惡」,和《玉篇》相同。「痙」這個詞被定義為「惡」,而不是有著強烈、緊迫之意。總而言之,從「痙」變成「痙」,這是書寫錯誤所造成的;而「痙」變成「驚」,則是由於發音錯誤所致。不要認為書寫形式或語言表達方式對於疾病的診斷和治療毫無關係。如果不再研究古籍中的漢語知識(即所謂的小學),那麼中醫理論也就快消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