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懋修

《文十六卷》~ 卷四·文四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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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文四 (4)

1. 太陽陽明用青龍白虎法

石膏之為用也,僅一見於《本經》,而《湯液》失傳。伊尹宗《本經》而為湯液,仲景宗《湯液》而為《傷寒雜病論》。然則自有仲景,而石膏之用始顯。亦自有仲景,而石膏之類如芩、連、硝、黃、梔、柏者始顯。何以必曰仲景但知有寒不知有溫?但知用溫不知用寒乎?桂、麻、薑、附,仲景所以治風寒。膏、黃、芩、連,仲景所以治溫熱。

然後知仲景方為用溫之祖,仲景方亦為用寒之祖。而況仲景之作《傷寒論》,專救當時烏、附辛熱之失,而特於辛溫外,更用此辛寒、苦寒、鹹寒之藥乎!程子曰: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會讀。余於《傷寒論》亦云。

白話文:

石膏的運用,《神農本草經》裡只略微提及,《湯液經》失傳了。伊尹遵照《神農本草經》而制定湯液方劑,張仲景則繼承《湯液經》而撰寫了《傷寒雜病論》。所以說,從張仲景開始,石膏的運用才真正彰顯出來;也從張仲景開始,像黃芩、黃連、硝石、黃柏、梔子、側柏這些與石膏類似的藥物才廣泛運用。

為什麼要說張仲景只知道治療寒證卻不知道治療溫證?只知道用溫熱藥卻不知道用寒涼藥呢?桂枝、麻黃、生薑、附子,是張仲景治療風寒的常用藥物;石膏、黃芩、黃連,則是張仲景治療溫熱的常用藥物。

由此可知,張仲景的方劑是溫熱療法之祖,同時也是寒涼療法之祖。況且,張仲景撰寫《傷寒論》,專門治療當時因過度使用烏頭、附子等辛熱藥物而導致的疾病,因此除了辛溫藥之外,更大量地使用了辛寒、苦寒、鹹寒等性質的藥物!程子說:讀《論語》就像這樣,讀之前是什麼樣的人,讀了之後還是什麼樣的人,那就是沒有真正讀懂。我對《傷寒論》也有同樣的感悟。

2. 陽明腑用承氣法

仲景於陽邪入腑,勢將劫陰之際,既有急下之法,而又垂慎下之訓。蓋示人以陰之欲傷者,不可不下。即警人以陽之未實者,不可早下也。此中關鍵究在何處勘出?蓋必先問其汗出之多與不多,小便之利與不利,以驗邪熱之熾與不熾,即可知津液之傷與不傷。再問其臍腹之痛與不痛,矢氣之轉與不轉,而後可辨其燥屎之結與不結,以消息乎大下、微下之間。大約欲用承氣,所重在問。

如上所說,即有不可不用下之勢。若見其熱已潮,而又大煩,大渴,昏沉,譫妄,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或則循衣摸床,撮空理線,或則揚手擲足,惡聞人聲,或則口噤齒齘齒,背反張,臥不著席,腳攣急。此時病入陽面則狂,病入陰面則厥,不急用大承氣下其燥屎,則陽實劫陰,津枯液涸,熱極生風,危在旦夕。

胡世人於此杜撰一陰虛邪戀之名,又杜撰一養陰退陽之說,置承氣三方於不問,始則以豆卷、豆豉之不足發表者,耽擱三日。繼以生地、石斛、麥冬、元參之滋膩留邪者。又三日,而後犀角、珠、黃、至寶、紫雪之類,將未入心包之邪一舉而送人心包。迨心包洞開,燥屎仍在,陰之將竭,事不可為,終之以一服去五味之生脈散,或一服去薑、桂之復脈湯,此何意也?孰知前此之邪熱非承氣不能除,前此之津液非承氣不能保。《內經》云:得後利則實者活。

《千金方》云:藥補五臟者,首推大黃。可見承氣三方專為此生死關頭而設。此時此際,豈能捨大黃,而別有所謂補藥乎?陽明之急下三條固急,少陰之急下三條尤急。此所以《本經》之於大黃,謂其有安和五臟之能也。若夫下之宜慎,固有不待言者。仲景許多斟酌,只在屎未定硬之時。

而益見屎已硬之不可不下矣。

傷寒之於承氣,為燥屎也。而燥屎之甚者,或先有熱結旁流。病家每謂其已有所以下,而不審其結之尤甚。至溫熱病,則不盡燥結,又為膠閉,其急於待下則同。病家又因其所下如膠,以為不可再下。此以病本不是燥結。醫先不能言之,遂以啟病家之疑耳。若其為兩陽合病、三陽合病之自下利則皆協熱利也。

又為葛根、柴胡與茶、連、柏之證,不在承氣之例,是皆當有分別。奈何一見下利,便云土敗,輒議滋補耶?

白話文:

[使用陽明腑承氣法]

張仲景對於陽性病邪進入腑部,即將損耗體內陰液的情況,既提出了緊急通下的治療方法,同時也留下了慎用通下的告誡。這是在提醒我們,當陰液將要受損時,確實需要通下;同時也在警告我們,當陽氣尚未實足時,不可過早通下。判斷這其中的關鍵點在哪裡呢?首先,我們需詢問患者是否大量出汗以及小便是否順暢,來判斷邪熱是否嚴重,從而瞭解體內津液是否受損。其次,我們需詢問患者肚臍周圍及腹部是否有疼痛感,以及放屁是否順暢,藉此判斷是否有糞便乾結,從而決定是使用強烈的通下還是輕微的通下。

正如上述,即使必須使用通下的治療方式。如果發現患者體溫持續高燒,且伴有極度煩躁、口渴、意識模糊、神志不清、眼神呆滯、眼睛不適,或者出現摸索牀鋪、空抓亂扯、揮手踢腿、對聲音敏感,或者牙關緊閉、背部反弓、躺臥不安、腳部抽筋等症狀,這時病邪已進入陽面會導致狂躁,進入陰面會導致厥逆,如果不立刻使用大承氣湯通下,就會導致陽氣過盛消耗陰液,體內津液枯竭,高熱引發風動,病情危在旦夕。

然而,世人在此時常誤解為陰虛邪戀,又誤信養陰退陽的理論,忽略了承氣湯的應用。開始可能用豆卷、豆豉等無法有效發汗的藥物,耽誤了三天。接著再使用生地、石斛、麥冬、元參等滋膩留邪的藥物。又過了三天,然後使用犀角、珍珠、黃連、至寶丹、紫雪等藥物,將尚未深入心包的邪氣直接送入心包。等到心包已被攻破,糞便仍然乾結,陰液即將耗盡,病情已無挽回餘地,最後只能服用去掉五味子的生脈散,或者去掉薑、肉桂的復脈湯,這又是何苦呢?殊不知之前的邪熱,只有承氣湯才能清除;之前的津液,也只有承氣湯才能保護。《內經》說:「得到通下後,實證就能活命。」

《千金方》說:「藥物補充五臟功能,首推大黃。」由此可見,承氣湯三種配方是為了這個生死關頭而設立的。在這種情況下,怎能捨棄大黃,而尋找其他所謂的補藥呢?陽明腑急下三條原則固然重要,少陰腑急下三條原則更為重要。這就是為什麼《本草經》認為大黃有安和五臟的作用。至於通下的使用應當慎重,這當然毋庸置疑。張仲景的許多考慮,只在糞便未完全硬化時。

這樣更能體現糞便已經硬化時,通下就成為必要。

在傷寒病中,使用承氣湯是為了處理糞便乾結。而糞便乾結嚴重時,可能會先有熱結旁流的情況。病人常誤以為已經通下,而沒有注意到糞便仍舊嚴重乾結。到了溫熱病,則不一定完全是糞便乾結,可能是粘稠堵塞,但同樣需要迅速通下。病人又因為排出的糞便像膠一樣,以為不能再通下。這是因為病根本來就不是乾結。醫生若未能事先說明,就會引起病人的懷疑。如果是太陽腑和陽明腑同時患病、或是三陽腑同時患病的自下利,都屬於協熱利,適用葛根湯、柴胡湯,或黃連、黃柏的治療,不在承氣湯的範疇內,這些都應當加以區分。為什麼一看到下利,就說是脾胃虛弱,隨便就開滋補的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