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六卷》~ 卷五·文五 (2)
卷五·文五 (2)
1. 犀角升麻辨三
聶久吾《痘疹慈航》以升麻葛根湯為主方,痛懲犀角、牛黃引毒內攻。當其時,有他醫治小兒用牛黃散,一服痰喘止,神氣稍平。自是而此兒遂無言矣。故久吾謂:應從升散時,切不可遏其毒出之勢,立致內攻告變。韋君繡曰:邪在陽明,與心包相近,雖見神昏,未必便入心營。
自宜疏達向外,不得以犀角引賊入室。予見此病多由失表所致,表不解而入內者也。二家之論內外,均極明顯。不意《臨證指南》亦論內外,而曰:內閉外脫。則其所說之內外乃大相反矣。夫此時外為邪閉,其為閉也,是為外閉,不是內閉。若因外閉不開以至於脫,則是內脫,不是外脫,惟其認作外脫,故不敢一用疏達肌表之藥。
白話文:
聶久吾在《痘疹慈航》中將“升麻葛根湯”作爲主要處方,並且認爲應該避免使用犀角和牛黃來引導毒素內侵。當時有一位醫生治療小孩時用了含有牛黃的藥劑,服用後症狀有所緩解,但從此這個孩子就失去了語言能力。因此,聶久吾強調,在應採取提升疏散的方法時,絕對不能阻止毒素排出的趨勢,否則會導致毒素向內部攻擊併發生變化。韋君繡則指出,如果病毒存在於陽明經絡附近的心臟區域,則可能會出現精神模糊的症狀,但這並不意味著它已經進入了心臟組織的核心部分。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讓身體自然地對外部進行排泄,而不是通過犀角等藥物引入更多的有害物質進入體內。我發現這種疾病通常是由於沒有及時處理外部病症導致的,即因爲未能解決表面的問題而導致病情惡化。兩位專家對於內外問題的觀點都非常明確。然而,《臨證指南》也在討論內外問題時提出了一個觀點:“內閉外脫”。這與前兩種說法完全相反。此時,外面被病毒封閉起來,這是所謂的“外閉”,並不是“內閉”。如果是由於外界封鎖無法打開而導致了脫離現象,那麼這就是“內脫”,而不是“外脫”。
正因爲錯誤地將其視爲“外脫”,所以人們纔不敢輕易採用能夠疏通皮膚表面的藥物。
惟其認作內閉,故獨敢用走散元陽之藥。同一脫也,究以外閉內脫為是。然亦既脫矣,誰更辨內閉外脫之非?只四字之顛倒,用藥迥乎不同,生死於以立判。欲明閉脫,必究內外。病家可不知耶?夫人死自可云脫,然此病只是外閉,外閉得開,內本不脫。謂之脫者,實還非是。
及其外閉既久,並解散之不能,以致陰陽離決,即名曰脫,卻無不可。然閉之與脫,總不一時並見,此時之外閉者,邪束陽郁之謂也。此時之內脫者,陽盛陰涸之謂也。以輕揚散表者解其外,而外不閉。以撤熱存陰者救其內,而內不脫。溫病以之,傷寒之成溫者亦以之。此仲景之法,所以一解表一清裡而了無餘事也。
白話文:
如果認為病情是由內部封閉引起的,因此才會使用那些能夠使元氣流通的藥物。同樣都是病情危急的情況下,最終還是要以外部封閉、內部虛弱作為診斷結果。然而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又有誰能分辨出內部封閉和外部脫落的是非呢? 只不過是這四個字的位置互換了一下,使用的藥物就完全不同了,生命也就這樣被區分出來了。想要明白封閉和掉落的原因,必須探究它們的來源。患者怎麼可以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人死了自然就可以說是“掉落”,但是這種疾病只是因為外部封閉,只要外部封閉得以打開,內部原本就不會出現掉落的情況。有人稱之為“掉落”的情況,實際上根本不是這樣的。 等到外部封閉時間過長,甚至連疏散都無法做到的時候,就會導致陰陽兩種能量失去平衡,也就是所謂的“掉落”。但封閉和掉落不會同時存在,現在所指的外部封閉是指邪惡的能量阻礙著太陽的力量;而內部虛弱則指的是太陽力量旺盛而陰液枯竭的情況。通過輕盈的方式解除外部封閉,就能夠避免外部封閉的問題;透過清除熱量保存陰液的方法拯救內部,就能夠防止內部虛弱的問題。不管是治療溫病或是由傷寒引發的溫病都可以採用這些方法。這是張仲景的療法治療方式,之所以能夠一次解決表面問題和清理身體內部的問題,並且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的原因所在。
至於開竅逐穢,自是瘟疫治法,總因諸書於傷寒外但有瘟疫門而無溫熱門,故人之所病者為溫熱,而醫之所稱者皆瘟疫耳。嗟乎!一轉移間事耳,夫豈異人任哉。
白話文:
對於通暢氣道、排除毒素的方法,這是治療瘟疫的一種方法,因為許多古籍在《傷寒論》之外只有關於瘟疫的部分,沒有關於溫熱病的部分,所以人們所患的是溫熱病,醫生們所說的都是瘟疫而已。唉!這只是一瞬之間的事情罷了,又不是不同的人所能承擔得起的啊。
2. 犀角膏黃辨一
《傷寒論》六經並重,而風寒溫熱之病以陽明為淵藪,其方亦以陽明為扼要。陽明者,胃也。仲景所用白虎、承氣之石膏、大黃,凡屬胃病,無不以此二藥而愈。可見此時於二藥外,不必更有他藥。即有他藥,亦不過為二藥佐使。胡今人於此絕不一用膏、黃,而於宜清宜下時,動手便用犀角。
夫使此時而果有犀角證,豈仲景獨不見及耶?乃以仲景熱入血室之條,變作熱入心包之說,以遷就其犀角之用。然歷檢古書,絕不見於宜清宜下時一言熱入心包者。胡至今日而竟為此說也。揆其所以言心包之故,莫不因乎病有神昏之故?余先明神昏之為病,以定犀角之宜否。
白話文:
《傷寒論》重視六個經絡,並且風寒溫熱疾病以陽明爲淵藪,其中處方也是以陽明爲主導。陽明就是胃的意思。張仲景使用的白虎湯和承氣湯中的石膏和大黃,在所有屬於胃部疾病的治療上都有效。可見在這個時候除了這兩種藥物之外,沒有必要再使用其他藥物。即使還有其他的藥,也只是作爲這兩種藥物的輔助劑。爲什麼現在的人對於這些絕不用石膏和大黃,而在應該清除或排泄的時候卻動不動就使用犀角呢? 如果這個時候真的存在犀角證的話,難道只有張仲景沒有考慮到嗎?然而他們將張仲景關於熱進入血液室的說法改變成了熱進入心臟包膜的說法來遷就他們的犀角用途。但是經過檢查古老的書籍,從未在適合清理或者排出的情況下提到過熱進入心臟包膜的情況。爲什麼會到現在爲止竟然有這樣的說法出現呢?推測他們之所以會說心臟包膜的原因,都是因爲病人出現了昏迷的症狀吧? 我首先明確說明瞭昏迷是一種什麼樣的病症,以便確定是否需要用犀角進行治療。
夫犀角,心藥也,用犀角者以神昏而用也,以神昏之似乎心病而用也。然而凡屬神昏之證,仲景皆系之陽明條下,尚為胃病,而非心病。夫神昏者何?不知人不識人而已矣。《內經·熱論》曰:陽明者,十二經脈之海。其血氣盛,故不知人。《金匱·中風篇》曰:邪入於腑,即不識人。
趙以德解之曰:胃為六腑總司,諸腑經絡受邪必歸於胃。胃得之則熱甚,津液壅溢,結為痰涎,閉塞隧道。胃之支脈上絡於心,才有壅閉,即堵其神氣出入之竅,故不識人。徐忠可申之曰:試將頸間兩人迎脈按住,其氣即壅遏,不識人。人迎者,胃脈也。則不知人、不識人之屬於胃也久矣。
白話文:
以下是對古文中「犀角」、「神昏」等概念進行簡易的現代化轉換:
- 犀角是治療心臟疾病的草藥之一,在使用時主要是為了改善精神混亂的情況。但是,根據張仲景的觀點,所有出現精神混亂症狀的人都被列在了陽明經的範疇之下,這表示這些人的問題主要出現在胃部而不是心臟。精神混亂是指病人失去了知覺和辨別能力。
- 根據《黃帝內經·熱論》,陽明經是十二經脈中的大海,它的血液和氣息非常旺盛,因此當它受到幹擾時,人們會失去知覺。
- 在《傷寒雜病論·中風篇》中提到,如果外來物質進入到器官(如腸或胃)中,就會導致人們失去知覺並無法辨認他人。
- 趙以德進一步解釋說,因為胃是身體的主要消化系統,所以其他器官所接收到的所有毒素都會聚集在此處形成痰涎堵塞食道。此外,由於胃有一個分支與心臟相連,一旦這個通道阻塞,就可能影響到心臟的功能,進而出現失去知覺和辨別力的情況。
- 徐忠可指出,只要用手按壓頸部的人迎穴就可以模擬這種情況,讓人們體驗到失去知覺和辨別力的感受。人迎穴是胃經的一個穴位,因此可以證明失去知覺和辨別力是由胃引起的。
今何以而移之於心哉?前兩說既極曉暢,而說之尤明白者則裴兆期也。裴曰:人謂神昏之病原於心,心清神乃清。余謂神昏之病原於胃,胃清神乃清。夫藏神者心,攝神者氣。胃氣一有不清,即不能攝神歸舍。是神之昏不昏,專在乎胃之清不清。不觀酒醉之人乎?酒醉之人,醉胃不醉心也。
何以神昏而言語無倫也?不觀飽食填息之人乎?飽食之人飽胃不飽心也,何以神昏而一時瞀亂也?不觀痰涎壅塞之人乎?痰塞之人,塞胃不塞心也。何以神昏而瞑眩無知也?其言如此,則知神昏之為病全屬於胃,即知神昏之用藥決不在心。若非先明神昏之何屬,則犀角之是非何由定乎。
白話文:
為什麼會把問題轉移到心上呢?前面兩種說法已經很清楚,而特別明白的說法則是裴兆期。他說,人們認為神昏的病是源於心,心清則神也清。我認為神昏的病是源於胃,胃清則神也清。藏神的是心,攝神的是氣。胃的氣一旦不清,就無法讓神回到心中。因此,神的昏沉與否,其實全在於胃的清淨與否。看看醉酒的人,醉酒是胃醉而不是心醉。
為什麼神昏的人說話沒有條理呢?看看那些吃得過飽的人吧,飽食的是胃而不是心,這就是為什麼神昏而一時混亂的原因。再看看痰涎堵塞的人,痰阻礙的是胃而不是心。那麼為什麼神會昏沉到無法知覺的地步呢?從這些情況就可以知道,神昏這種病完全是由胃引起的,這意味著治療神昏的藥方絕對不在心。如果不先弄清楚神昏的源頭,那麼針對犀角的用與不用又怎麼能下定論呢?
3. 犀角膏黃辨二
然而人於此則正有辭矣。其言曰:今之言本草者,皆宗李時珍《綱目》。時珍謂:五臟六腑皆稟氣於胃。風邪熱毒,必先干之;飲食藥物,必先入胃。角乃犀之精華,足陽明胃藥也,故入陽明,解一切毒,療一切血及驚狂斑疹諸證。子謂神昏屬胃,則犀角正是胃藥,有時珍之說在,子將何以處此?余曰:不讀《本經》,焉識本草?人之氣血無所不通,藥之功能亦無所不到。豈有某藥只入某經之理?所以神農不言何藥入何經。
至張潔古、李東垣輩,始有每藥專入每經之說。即如犀角一味,《本經》:主百毒,除邪,不迷惑魘寐。初不言其入胃也。即以六經論之,大明則謂煩毒入心,狂言妄語。海藏則謂風毒攻心,睫氉熱悶。孟詵則謂卒中惡心痛,心風煩悶。此三家並不言胃且專言心,惟《備要》瀉心涼肝,清胃中大熱,乃始兼心胃言。
白話文:
現在談到本草的人,都尊崇李時珍的《綱目》。李時珍認為,五臟六腑都是從胃接受氣息的。風邪熱毒一定會首先侵襲它;食物和藥物也會首先進入胃部。犀牛角是犀牛的精髓,也是足陽明胃經的藥材,因此可以進入陽明經,解除所有毒素,治療所有血液疾病以及驚厥、斑疹等病症。你如果認定精神混亂屬於胃部問題,那麼犀牛角就是對應這種疾病的胃部藥品,而且還有李時珍的研究成果支持你的觀點。那你要怎麼處理這個情況呢? 我回答道:如果不閱讀《本經》,又如何能瞭解本草呢?人的氣血沒有任何地方不能流通,而藥物的功能也是如此,並不是隻有某些特定的藥物才能進入某些特定的經絡。這也就是為什麼神農氏不會說明哪些藥物能夠進入哪個經絡的原因。 到了張潔古、李東垣等人開始出現了每個藥物都能夠進入每個經絡的說法。例如犀牛角一昧,在《本經》中的描述為「主治百毒,消除邪氣,使人不再被迷惑」,但並未提到它可以進入胃部。即使根據六經來看,大明就認為它是用來解決因煩躁導致的心悸、胡言亂語的情況;海貍則認為它是用來解決風邪攻擊心臟、睫毛發炎、眼睛紅腫的情況;孟詵則認為它是用來解決突然感到噁心想吐、心絞痛、心情煩躁的情況。這些三個人都不提胃部,並且特別強調心臟方面的作用,唯獨《備要》指出它可以瀉心火、降肝火,清除胃部的大熱量,才開始同時考慮心臟和胃部的效果。
而下文便接吐血、衄血、下血等證,則知病必涉血,然後用之。未涉乎血,即不可用。正合時珍解一切毒,療一切血之言。再觀《外臺》所載芍藥地黃湯用犀角,則主清化瘀血者也。十一味方用犀角,則治熱毒下黃汁如腐爛血者也。張文仲用犀角,則療下利惡血不止者也。範汪麝香散用犀角,則療穀道中䘌瘡而便膿血者也。
益可見血生於心,而血得熱則行之理。故時珍所說乃因胃在心下,心熱則胃未有不熱者。心熱除,胃熱自去。故以去心熱者謂即去胃熱。今則熱專在胃,尚未入心。即有心熱,亦為胃熱所累。胃熱去,心自不熱。病之由心及胃與由胃及心者迥乎不同。以胃在外,心在內,其病但在胃口而藥先開其心竅,勢必將未入心包之邪一舉而送入心包。
白話文:
下面的文字是關於吐血、衄血(鼻出血)、下血等症狀,因此知道疾病一定涉及血液問題,才能使用這種治療方法。如果沒有涉及到血液問題,就不能使用。這符合李時珍對所有毒素和各種血液疾病的解釋。再看《外臺》記載的芍藥地黃湯使用犀牛角,主要是清除淤積的血液。十一位醫生使用的配方中含有犀牛角,可以治療熱性毒素導致的大便呈黃色液體且像腐爛血液的情況。張文仲使用犀牛角,可以治療腹瀉且大便帶有大量污血的情況。範汪的麝香散使用犀牛角,可以治療肛門中的潰瘍並伴有膿血的情況。
由此可以看出,血液是由心臟產生的,而且當血液受到加熱時會流動更快的道理。所以李時珍認為因為胃位於心臟下方,當心臟發熱時,胃肯定也會發熱。只有去除心臟的熱度,胃部的熱度自然就會消失。現在熱量主要集中在胃部,還沒有進入到心臟。即使存在心臟發熱的情況,也是被胃部的熱度影響所致。只要消除了胃部的熱度,心臟就不會繼續發熱了。由於心臟和胃的位置關係,從心臟傳播至胃或從胃傳播至心臟的情況完全不同。因為胃在外部,心臟在內部,如果只針對胃口進行治療而不首先打開心臟通道,那麼就有可能把那些還沒進入心包的邪氣一次性送到心包裡去了。
病於是乎內陷,而神亦不復清矣。喻嘉言曾勘一白虎證,病家欲用犀角,遂延他醫,引胃邪入心臟,其顛悖無倫較胃實證更增十倍。醫乃辭以心偏不可救,未幾髮直頭搖,果成心絕之候。嘉言謂,傷寒之邪,即使過經不解,蘊崇日久,亦僅蒸及心包絡,豈有直入心臟之理?乃任用犀角領邪攻心,無異獻門迎賊。嘉言此論,實足破胃病用犀角之謬,貽福於後世也。
白話文:
病情因此陷入內部,精神也無法恢復清爽了。喻嘉言曾經診斷過一個白虎證病例,病人想要使用犀角治療,於是請來其他醫生,引導脾胃邪氣進入心臟,這種顛倒無常的情況比脾胃實症更加嚴重十倍。醫生卻推辭說心臟偏向一側無法救治,不久後頭發豎起、頭部搖晃,果然成爲心臟病發作的症狀。喻嘉言認爲,傷寒邪氣即使是經過多天累積沒有解決,也只能影響到心包絡,並不會直接侵入心臟;然而竟然有人使用犀角引領邪氣攻擊心臟,這就好像是主動獻門迎接賊人一樣。喻嘉言這個論點,實際上足以打破錯誤地在脾胃病症時使用犀角的做法,爲後代留下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