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六卷》~ 卷二·文二 (7)
卷二·文二 (7)
1. 《傷寒論》六經提綱
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
六經提綱,皆主氣化。六經為標,六氣為本。太陽之為病,寒水之氣為病也。寒為病,故宜溫散。水為病,故宜利水。篇中凡言太陽病者,皆就寒水之病言也。
陽明之為病,胃家實也。
《千金》作「胃中寒」,蓋推病本言之也。兩陽合明,名曰陽明。寒水之邪至此成熱,即至此成實。胃屬燥金,其在氣化則燥金病也。篇中凡稱陽明病,皆有「胃家實」三字在內。提綱以邪實為主,而凡所言身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者,亦綱也。並所言陽明居中,萬物所歸,無所復傳者,亦綱也。
少陽之為病,口苦,咽乾,目眩也。
少陽氣化為相火,故以相火病為提綱。而凡往來寒熱,脅痛,耳聾,咳,悸,嘔,渴,但見一證即是相火之病,亦皆為少陽之綱。篇中凡言少陽病,皆仿此。
太陰之為病,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結硬。
謹案:御纂《醫宗金鑑》謂:「腹滿」下當先有「自利」二字。又謂:「自利」句當在「結硬」字下,否則仲景不當於「自利益甚」後復言「若下之」矣。《千金》作「食不下,下之益甚」,無「自利」二字,或提綱中本不言自利乎?太陰病生於本,本者,濕土也。屬寒者多,其有溜入陽明腑而為熱者,則已見於陽明篇。
故太陰篇次獨少也。凡篇中言太陰病,皆指此提綱言。
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也。
少陰之上,君火主之。本陽標陰,其病從標,為足少陰。從本則為手少陰。以下利為腎水病,而咽痛即君火病也。世以少陰咽痛謂為腎病,宜溫,皆忘卻氣化之為君火。況即下利一證,亦有從本化而為熱者哉。但欲寐,是欲寐而不能寐,非多眠睡也。篇中凡言少陰病,皆指此脈證言之。
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飢而不欲食,食即吐蛔,下之利不止。
兩陰交盡,名曰厥陰。厥陰為標,風木為本。故厥陰病皆風木之病。木中有火,標陰而本陽。凡厥陰病主以消渴,猶太陰病主以腹滿。腹滿、消渴二端,尤為太、厥綱中之綱。篇中一言厥陰中風,兩言厥陰病,並此只有四條,皆為綱。
仲景書本為《傷寒雜病論》,六經提綱,傷寒如此,雜病亦如此。舍此則不能治傷寒,亦不能治雜病。凡六經之分,在寒水、燥金、相火、濕土、君火、風木之六氣,不僅為足六經手六經也。讀《內經》者自知之。彼謂傳足不傳手者,隔膜語耳。
白話文:
【《傷寒論》六經提綱】
太陽類病症的特徵是:脈象浮動,頭部和頸部感到強烈疼痛且畏寒。
六經病症的關鍵都與氣化有關。六經為表面現象,六氣纔是根本原因。太陽類病症,就是寒水之氣造成的疾病。因為寒氣致病,所以治療應採用溫熱散寒的方法。水氣致病,所以要利尿排水。《傷寒論》中提及的太陽病,都是指由寒水導致的病症。
陽明類病症的特徵是:胃部實滿。
《千金方》認為這是「胃中寒」,是在探討病因。兩陽結合,明亮如日,稱為陽明。寒水之邪在此轉為熱性,形成實證。胃部屬燥金,若從氣化的角度分析,這就是燥金生病了。《傷寒論》中提及的陽明病,都有「胃部實滿」三個字。提綱主要講述邪實的情況,提到身體發熱、自行出汗、不畏寒反而怕熱,這些也是提綱的一部分。此外,文中提到的陽明位於中央,萬物歸聚,不再傳染他人,這也是提綱的一環。
少陽類病症的特徵是:口苦、咽喉乾燥、眼睛眩暈。
少陽的氣化表現為相火,因此提綱以相火病症為主。無論是交替出現的寒熱、脅痛、耳鳴、咳嗽、心悸、嘔吐、口渴,只要看到其中一個症狀,就是相火的病症,也都屬於少陽類病症的範疇。《傷寒論》中提及的少陽病,都遵循這個模式。
太陰類病症的特徵是:腹部脹滿、噁心嘔吐、食慾不振,自行排便,腹部偶爾劇痛。如果使用瀉下法,會導致胸部下方結塊硬化。
根據御纂《醫宗金鑑》的考證,「腹部脹滿」下面應該先有「自行排便」四個字。又說「自行排便」一句應該放在「結塊硬化」之下,否則張仲景不會在「自行排便情況更嚴重」後再次提及「如果使用瀉下法」。《千金方》寫的是「食慾不振,使用瀉下法後情況更嚴重」,沒有「自行排便」四個字,或許提綱原本就不包含「自行排便」?太陰病源自根本,根本是濕土。大多數屬於寒性,也有流入陽明腑部成為熱性的例子,這些在陽明篇已有提及。
因此,太陰篇的內容相對較少。《傷寒論》中提及的太陰病,都是針對這個提綱來講。
少陰類病症的特徵是:脈象微弱細小,昏昏欲睡。
少陰的上方,君火掌控一切。基本屬陽,表面屬陰,其病症從表面表現,為足少陰。從基本表現則為手少陰。下痢是腎水病症,咽喉疼痛則是君火病症。有人認為少陰咽喉疼痛是腎病,應採用溫熱療法,但他們忽略了氣化中的君火。況且,即使下痢這一症狀,也可能因基本屬性轉化為熱性。昏昏欲睡,指的是想睡卻無法入睡,並非多睡。《傷寒論》中提及的少陰病,都是針對這種脈象和症狀來講。
厥陰類病症的特徵是:口渴、氣上衝心、胸口疼痛灼熱、飢餓但不想吃東西、進食後嘔吐蟲子、瀉下不止。
兩陰交匯,稱為厥陰。厥陰為表面,風木為根本。因此,厥陰病都是風木相關的病症。木中藏火,表面屬陰,根本屬陽。所有厥陰病症以口渴為主,就像太陰病症以腹部脹滿為主。腹部脹滿和口渴兩個特徵,特別是太陰和厥陰提綱中的核心。《傷寒論》中一次提到厥陰受風,兩次提到厥陰病,加上這一段,總共只有四條,全都是提綱。
張仲景的書原名《傷寒雜病論》,六經提綱對於傷寒和雜病都適用。離開這些原則,就無法治療傷寒,也不能處理雜病。六經的區別,就在寒水、燥金、相火、濕土、君火、風木六種氣象,不僅僅是足六經和手六經。閱讀《黃帝內經》的人自然明白。那些認為只傳足部,不傳手部的人,只是皮毛之談。
2. 《傷寒論》脈法
仲景論脈,所重浮、沉、遲、數。而浮、大、數、動、滑、沉、澀、弱、弦、微,以類相從。浮、沉以位言,遲、數以至數言。浮、數,陽也。而大、滑、動,亦為陽。沉、遲,陰也。而澀、弱、弦、微,亦為陰。叔和「辨脈法」云:陽病見陰脈者死,陰病見陽脈者生。仲景之平脈以辨證者如此。
叔和可稱能說仲景之意者矣。凡人以不浮、不沉、不遲、不數為經脈,反是則為病脈。而病脈之中,又以脈有胃氣為吉,真臟脈見為凶。此則真有關於生死者。若本文之生死二字,則正教人以不使之死而使之生也。如病之初為浮、大、數、動、滑,而其繼也漸見沉、澀、弱、弦,微者,是陽消陰長之機,於病為進。
病之初為沉、澀、弱、弦、微,而其繼也漸見浮、大、數、動、滑者,是陽進陰退之象,其病為欲愈。此脈之有定者也,醫必當體會之。如浮為陽,而兼見大、數、滑、動之陽脈,是重陽也,必為陽盛之病,當急撤其陽邪。沉為陰,而兼見澀、弱、弦、微之陰脈,是重陰也,必為陰盛之病,當急破其陰邪。
且也浮既為陽,而浮之中反見澀、弱、弦、微,則陰氣上入陽中,將有亡陽之變,當以扶陽為急。沉既為陰,而沉之中反見大、滑、動、數,則陽邪下陷陰中,將有陰竭之虞,當以存陰為急。此脈之無定者也,醫則能轉移之。仲景之意,蓋謂陽病不可使見陰脈,陰病必當使見陽脈耳。
豈於陽病一見陰脈即曰無可治,陰病一見陽脈即曰不必治乎。余於是即仲景之脈法,以求仲景之治法。仲景於太陽病用桂、麻者,以其脈之浮緩、浮緊也。緊與緩皆陰脈,而治之以辛溫則不死。於太陽病用薑、附者,以其脈之微弱、沉微也。微與弱亦陰脈,而治之以辛熱亦不死。
仲景於陽明病用膏、黃者,以其脈之浮大、浮長也。長與大皆陽脈,而苟非治以苦寒則必死。仲景於三陰之陰病用薑、附者,以其脈之沉細。於三陰之陽病仍用膏、黃者,以其脈之浮滑也。沉細為陰脈,苟非治以辛熱則不生。浮滑為陽脈,苟非治以苦寒則亦不生。是故宜用辛溫時,不可早用辛涼。
宜用辛涼時,不可仍用辛溫。而於宜辛熱者,不得僅用辛溫可知。宜苦寒者不得通用甘寒,亦可知矣。惟其治之有法,所以能使陽病不見陰脈,能使陰病得見陽脈也。此仲景之意,惟叔和為能說仲景之意也。
更以仲景論舌苔觀之。《經》云:能合色脈,萬舉萬全。舌亦色之一也。夫病以證為主,凡仲景言舌者五,舉一白苔而分燥、滑,即以其舌參觀其證,必有證而後有方,方以治證,非徒以治舌也。乃元人杜清碧不以證言,徒以舌言,繪為三十七圖,或廣至一百三十六圖,或又減為一百二十圖。每色有十餘圖,每圖莫不有方,並不言此舌之因何證而見。
白話文:
在《傷寒論》脈法中,張仲景強調了浮、沉、遲、數四種脈象的重要性。他將脈象歸類為浮、大、數、動、滑、沉、澀、弱、弦、微等,其中浮、沉指脈位的淺深,遲、數表示脈搏的快慢。浮、數、大、滑、動為陽脈,沉、遲、澀、弱、弦、微則被視為陰脈。根據王叔和在「辨脈法」中的說法,陽病出現陰脈象是凶兆,反之,陰病出現陽脈象則是好轉的跡象。
王叔和能夠精確詮釋張仲景的意圖。一般人認為正常的脈象應不浮、不沉、不遲、不數,但一旦出現異常,則可能是病脈。病脈中,具有胃氣的脈象是吉祥的,而呈現真臟脈象則暗示病情嚴重。這關乎生死。本文中的“生死”二字,意在教導人們如何避免死亡,促進康復。例如,疾病初期表現為浮、大、數、動、滑等陽性脈象,隨後逐漸轉為沉、澀、弱、弦、微等陰性脈象,顯示陽氣衰退,陰氣增強,病情可能惡化。
反之,如果疾病初期為沉、澀、弱、弦、微等陰性脈象,之後轉為浮、大、數、動、滑等陽性脈象,則表明陽氣旺盛,陰氣退縮,病情有望好轉。這是脈象的固定規律,醫生必須熟練掌握。例如,浮脈屬陽,若同時出現大、數、滑、動等陽性脈象,表示陽氣過剩,需立即消除陽邪。同樣地,沉脈屬陰,加上澀、弱、弦、微等陰性脈象,意味著陰氣過盛,應迅速破除陰邪。
然而,若浮脈中出現澀、弱、弦、微等陰性脈象,代表陰氣侵入陽氣,可能引發陽氣衰竭,此時應優先扶助陽氣。同理,沉脈中出現大、滑、動、數等陽性脈象,顯示陽邪滲入陰氣,可能導致陰氣枯竭,應著重保護陰氣。這是脈象的不固定規律,醫生應具備調整能力。張仲景認為,陽性疾病不宜出現陰脈象,陰性疾病應出現陽脈象。
這並非意味著陽性疾病一出現陰脈象就無法治療,陰性疾病一出現陽脈象就不需治療。我根據張仲景的脈法,探索他的治療方法。張仲景在治療太陽病時使用桂枝、麻黃,因為這些藥物對應浮緩、浮緊的脈象。緊脈和緩脈均屬陰脈,但用辛溫藥物治療則不會致命。對於太陽病,使用薑、附子是因為脈象微弱、沉微。微脈和弱脈同樣屬於陰脈,但用辛熱藥物治療亦能存活。
對於陽明病,張仲景使用石膏、黃連,因為脈象浮大、浮長。長脈和大脈屬陽脈,若不用苦寒藥物治療,必將致命。對於三陰之陰病,張仲景使用薑、附子,因為脈象沉細;對於三陰之陽病,仍然使用石膏、黃連,因為脈象浮滑。沉細脈象屬陰脈,若不用辛熱藥物治療,無法生存。浮滑脈象屬陽脈,若不用苦寒藥物治療,同樣無法生存。因此,在適用辛溫藥物時,不可過早使用辛涼藥物;在適用辛涼藥物時,不可繼續使用辛溫藥物。
對於需要辛熱藥物的情況,不能僅僅使用辛溫藥物;對於需要苦寒藥物的情況,不能普遍使用甘寒藥物。由於張仲景的治療方法有章可循,因此能使陽性疾病不呈現陰脈象,使陰性疾病出現陽脈象。這正是張仲景的本意,只有王叔和能準確表達這一思想。
再看張仲景對於舌苔的描述,《經》中提到,能結合面色和脈象,治療效果必然良好。舌苔也是面色的一種表現。臨牀上,證候是診斷的關鍵。張仲景在描述舌苔時提及五種情況,通過觀察舌苔的乾燥、滑潤程度,結合舌苔顏色判斷證候,根據證候開出處方,治療的是證候而非單純舌苔。然而,元代杜清碧只關注舌苔,繪製了三十七幅圖,甚至擴展到一百三十六幅,或縮減為一百二十幅。每一種顏色都有十多幅圖像,每一幅圖像都配有處方,卻未說明這種舌苔是哪種證候所致。
彷彿處方完全以舌苔為依據,無須考慮證候,這樣只會混淆視聽,實際上與治療方法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