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懋修

《文十六卷》~ 卷二·文二 (6)

回本書目錄

卷二·文二 (6)

1. 傷寒補虛論

邪實於表為表實,邪實於裡為裡實。余既明古人所說實字即是邪字,自不至執體虛之見因而廢邪實之治矣。然病固自有虛不達邪者,亦豈無法以處之?仲景於此固自有補虛法,而人又不知耳。其法云何?始則芍、草而已,繼則人參、芍、草而已。如麻黃湯、白虎湯、大青龍湯,則以甘草為補也。

桂枝湯、葛根湯、黃芩湯、四逆散,則以芍、草為補也。柴胡湯、理中湯、吳茱萸湯,則以參、草為補也。而如瀉心湯、四逆湯、復脈湯之君甘草者,更可見也。余故知甘草為仲景之補藥,芍、草尤仲景之補藥,豈必於芍、草外另尋補藥乎?再以參論,則仲景於桂枝證用參而有新加湯矣,於芩連證用參而有瀉心湯矣,於石膏證用參而有人參白虎湯、竹葉石膏湯矣,於柴胡證用參而有柴胡湯,附子證用參而有附子湯矣。更以利止亡血證用參,於四逆湯以已極汗下證用參,於茯苓四逆湯芍、草之助人參焉耳。

余故知仲景惟以人參為補,又豈必另尋補藥於人參外乎?《別錄》謂人參功用同於甘草,凡在寒溫補瀉之劑皆可相劑以成功。

國朝徐靈胎亦謂仲景之於人參以補為瀉,從無與滋膩之物同入感證中者。所以喻嘉言每用三五七分之參於去病方中,為獨得仲景法。蓋惟嘉言能知仲景之用參一如其用草者,則且不必問仲景之何以用參,只一問仲景之何以用草而已。識仲景於去實之方即有補虛之藥矣。以此教人,後世猶有謂傷寒無補法者?

自參之為用失其法,而當其去病,未聞有一用參者。及其病既危篤,則非一二三兩之獨參湯,必不能回無氣於無何有之鄉。乃至此,而方用三五七分之參,又雜以他藥,反見脹滿。反見脹滿則曰虛不受補。夫補藥所以救虛豈有果虛而不受補者?蓋既不善用參於病未危之前,又不善用參於病既危之後。嗟乎!一參而已其於先後多少之間能信任而元惑者,有幾人哉。

白話文:

如果病邪實在皮膚表面,我們稱之為表實;若病邪深入體內,則稱之為裡實。我已經理解古人的「實」字,實際上指的是病邪,這樣就不會因為身體虛弱就忽視了對病邪的治療。然而,確實存在著一些情況,病人身體虛弱到無法排除病邪,難道對於這種情況,我們就束手無策嗎?張仲景在他的醫學理論中,其實是有補虛的方法,只是很多人並不知道罷了。

張仲景的補虛方法是什麼呢?最初階段,他會使用白芍和甘草;到了後期,則會加入人參、白芍和甘草。例如,在麻黃湯、白虎湯、大青龍湯中,甘草就是用來補虛的。

在桂枝湯、葛根湯、黃芩湯、四逆散中,則是使用白芍和甘草來補虛。而在柴胡湯、理中湯、吳茱萸湯中,則用人參和甘草來補虛。像瀉心湯、四逆湯、復脈湯等,甘草作為主要成分,更可看出其補虛的作用。因此,我認為甘草是張仲景的補藥,白芍和甘草更是他的補藥,為什麼要在白芍和甘草之外另尋補藥呢?

再來看看人參的使用,張仲景在桂枝湯中使用人參,創制了新加湯;在黃芩和黃連的證狀中使用人參,創制了瀉心湯;在石膏證狀中使用人參,創制了人參白虎湯和竹葉石膏湯;在柴胡證狀中使用人參,創制了柴胡湯;在附子證狀中使用人參,創制了附子湯。此外,在治療利尿和出血症狀時,他也在四逆湯中使用了人參;在治療大量出汗和下痢症狀時,他在茯苓四逆湯中加入了人參、白芍和甘草。

由此可知,張仲景只用人參作為補藥,為什麼要在人參之外另尋補藥呢?《別錄》中記載,人參的功效與甘草相似,無論是在寒涼或溫熱的補瀉藥方中,都能發揮功效。

清朝的徐靈胎也曾經指出,張仲景使用人參,既可以用作補藥,也可以用作瀉藥,他從不將人參和其他滋膩的藥物一起使用在感染性疾病的治療中。因此,喻嘉言在治療疾病時,常常在方中加入三五七分的人參,這正是他獨得張仲景的法門。只有喻嘉言真正理解了張仲景使用人參的方式,就像他使用甘草一樣。因此,我們不必問張仲景為什麼使用人參,只需問他為什麼使用甘草即可。通過理解張仲景在治療實證的同時使用補虛藥物的方法,我們可以教導後人,避免有人誤以為傷寒沒有補虛的方法。

然而,由於人們在使用人參時失去了正確的方法,當他們需要治療疾病時,很少有人會想到使用人參。等到病情危急時,除非使用一二三兩的人參湯,否則很難挽救瀕臨死亡的病人。然而,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使用三五七分的人參,並混入其他藥物,反而會導致脹滿等不良反應。當出現脹滿等反應時,人們就會說這是因為虛弱的身體無法承受補藥。然而,補藥本來就是用來拯救虛弱的身體,怎麼可能真的存在虛弱到無法承受補藥的情況呢?問題在於,人們在病情尚未危急之前,不會恰當地使用人參;而在病情危急之後,又不會恰當地使用人參。唉!使用人參這樣簡單的事情,在先後次序和用量之間,能夠信任並且不會疑惑的人,又有幾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