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六卷》~ 卷四·文四 (2)
卷四·文四 (2)
1. 太陽陽明用青龍白虎法
《傷寒論》石膏一味,得薑、桂、麻黃而有青龍之號,得知、草、粳米而有白虎之名。二方並用石膏,一以泄陽邪,一以顧陰液也。病有表熱,有裡熱。表熱宜散即已,兼見裡熱必用青龍散之,早用白虎即為誤遏。裡熱宜清,即或尚有表熱,必用白虎清之,仍用青龍即為誤發。
其間先後緩急絲毫不容假借。余既明三級之說,可不再申二方之辨乎?夫二方之辨,且勿在同用石膏上看,先要在一用麻黃,一不用麻黃上看。論曰:太陽中風,脈浮緊,發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大青龍湯主之。蓋仲景一涉無汗,即用麻黃;一涉有汗,即不用麻黃。
白話文:
《傷寒論》中有一味藥物叫做石膏,當它與薑、桂、麻黃一同使用時,就被稱為「青龍」。當它與知母、甘草、粳米一起應用時,就被命名為「白虎」。這兩種配方都含有石膏,但用途不同,一個用於排除陽邪,另一個則用於保護陰液。
疾病有表熱和裡熱之分。對於表熱,我們應該予以疏散,使其痊癒;但如果還伴有裡熱,我們必須使用「青龍散」來治療,如果過早使用「白虎」,可能會阻礙病情的好轉。對於裡熱,我們應當清熱,即使還有表熱,也應該使用「白虎」來清熱,如果還使用「青龍」,可能會導致錯誤的治療。
在治療過程中,我們必須按照先後緩急的原則,不容許有任何誤解或誤用。既然我已經明白了三級理論,就不需要再進一步說明這兩個方子的區別了嗎?關於這兩個方子的區別,我們不能僅僅從是否使用石膏來判斷,首先要看是否使用了麻黃。論述指出:如果太陽中風,脈象浮緊,發熱,畏寒,身體疼痛,若不出汗卻感到煩躁,這時需要用「大青龍湯」來主治病狀。張仲景在這裡提到,一旦出現無汗的情況,就會使用麻黃;如果出現有汗的情況,則不會使用麻黃。
是大青龍雖專為煩躁設,實專為不汗出之煩躁設。故又曰:若脈微汗出者,不可服。以是知用青龍者,必為無汗之病。而有汗即不可用。何也?以其方雖有石膏,而仍主麻黃故也。若白虎之不用麻黃,則其吃緊處正在有汗矣。論曰:服桂枝,大汗出後,大煩渴不解,脈洪大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
陽明病,渴欲飲水,無表證者,口乾舌燥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三陽合病,腹滿身重,難以轉側,口不仁而面垢,自汗出者,白虎湯主之。是白虎似專為煩渴設,實專為大汗而又煩渴設。故又曰:若脈浮無汗,其表不解者,不可服。以是知用白虎者,必為有汗之病。而無汗即不可用。
白話文:
大青龍湯主要為治療煩躁症狀而設,實際上是為了治療無法出汗的煩躁症狀而設。所以,它還有一個說法:如果脈搏微弱且有出汗的情況,就不能服用大青龍湯。這表明在使用大青龍湯時,必須確認病人是否有出汗的症狀。如果有汗就不適合使用。為什麼呢?因為它的配方雖然包含石膏,但主要還是以麻黃為主。而白虎湯則不使用麻黃,這表明其適用情況主要是有出汗的情況。論述指出:服用了桂枝後,出現大汗且仍然感到非常口渴、脈搏強大的情況,應使用白虎加人參湯來治療。
陽明病的患者如果口渴想要喝水,沒有外在症狀,且出現口乾舌燥的情況,應使用白虎加人參湯。三陽合病的患者表現為腹部脹滿、身體沈重、行動困難,口不靈敏且臉部油膩,且會自發性出汗,這種情況下應使用白虎湯。這說明白虎湯主要為治療口渴症狀而設,實際上是為了治療大量出汗且同時口渴的情況而設。所以,論述又指出:如果脈搏浮現且無汗,表示外在症狀未解,這種情況下不能使用白虎湯。由此可知,在使用白虎湯時,必須確認病人是否有出汗的症狀。若無汗,則不適合使用。
何也?以其方重在石膏,而不用麻黃故也。煩躁而無汗者,宜泄其陽邪,桂、麻不可少也,主治在青龍。煩渴而有汗者,宜顧其陰液,桂、麻可不用也,主治在白虎。汗多者,且於白虎中加人參。不從可知汗無點滴者,雖有石膏,不可不用麻黃以達之。汗已淋漓者,專重石膏,不可更用麻黃以竭之乎。
是故青龍之治以無汗為準,白虎之治以有汗為準。此即先後緩急之次序,不可紊也。雖然二方固須辨麻黃之異,而二方亦須辨石膏之同。此又不獨在有汗、無汗上看。而又必兼在惡風、惡寒上看矣。「青龍湯禁」曰:惡風者不可服。「白虎湯禁」曰:惡寒者不可服。惡寒即其表不解之謂。
白話文:
所以為什麼呢?因為這個藥方主要是在使用石膏,而不使用麻黃的原因啊。如果感到煩躁而且沒有出汗的情況下,應該要排解掉身體中的熱氣,桂枝和麻黃不能缺少,治療的方法就在青龍湯上。如果是感到口乾舌燥並且已經開始流汗了,就必須考慮到保護身體中的津液,因此可以不必使用桂枝和麻黃,治療方法則是在白虎湯上。如果流了很多汗水的人,在服用白虎湯時還可以在其中加入人參。很明顯地看出來汗都沒有一滴滴流下來的人,即使有石膏的存在,也不能夠不用麻黃去引導它散發出來。如果已經大量流汗的人,就要特別注重石膏的作用,不能再使用麻黃去耗盡它的津液了。
因此,青龍湯的治療標準是以不出汗為主,白虎湯的治療標準是以出汗為主。這就是前後緩急的順序,不可以混亂。即使是兩個方子固然需要分辨出麻黃的不同,但是兩個方子也需要分辨出石膏相同的地方。這不僅僅只是看是否有出汗或不出汗而已,還必須同時看看是否怕風或者怕冷。
「青龍湯禁忌」說:怕風的人不能服用。「白虎湯禁忌」說:怕冷的人不能服用。怕冷就是他的皮膚無法舒展的意思。
余以兩言斷之曰:發熱,無汗,不惡風,乃可用青龍之石膏。發熱,有汗,不惡寒,乃可用白虎之石膏。於是麻黃之異有可辨,石膏之同亦有可辨。而二方之無或差貸者,必可為臨證時一助也。
青龍、白虎,以汗之有無及惡風惡寒為辨固已。然以有汗而論,白虎湯治陽明有汗,桂枝湯治太陽有汗。同是有汗也,何由知為太陽之汗而用桂枝?何由知為陽明之汗而用白虎?是則又須於有汗時,專在惡寒不惡寒上辨也。桂枝證之汗,既在太陽,必惡寒,以惡寒為太陽主證也。
白虎證之汗既在陽明,必不惡寒,以不惡寒為陽明主證也。明其惡寒、不惡寒各為一經之主證,豈獨桂枝、白虎之各治一經者昭然若揭,即二經之分證不亦儘可推乎。
白話文:
我以兩句話總結如下:發熱但不出汗,且不畏風,這時可以使用青龍石膏。發熱且出汗,但不畏冷,這時可以使用白虎石膏。由此可知,麻黃的不同症狀可以區別,石膏的相同效果也有其區別。而這兩個方劑沒有錯誤的情況,對於臨牀診斷一定有所幫助。
青龍和白虎,以是否有出汗以及是否畏風畏寒作為判斷方法已經很明確。然而,在討論有出汗的情況下,白虎湯適用於陽明有汗,桂枝湯適用於太陽有汗。同樣是出汗,為什麼能確定是太陽的汗而使用桂枝湯?為什麼能確定是陽明的汗而使用白虎湯?這時,必須在有出汗的情況下,專門在是否畏寒與不畏寒上進行判斷。桂枝湯的出汗現象既然在太陽經,一定會畏寒,因為畏寒是太陽經的主症狀。
白虎湯的出汗現象既然在陽明經,一定不會畏寒,因為不畏寒是陽明經的主症狀。明白畏寒與不畏寒各自是不同經絡的主症,不僅如此,桂枝湯和白虎湯各自對應不同經絡的確立,顯然明確無誤;即使兩經的分類,也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推導出來。
石膏之為用也,僅一見於《本經》,而《湯液》失傳。伊尹宗《本經》而為湯液,仲景宗《湯液》而為《傷寒雜病論》。然則自有仲景,而石膏之用始顯。亦自有仲景,而石膏之類如芩、連、硝、黃、梔、柏者始顯。何以必曰仲景但知有寒不知有溫?但知用溫不知用寒乎?桂、麻、薑、附,仲景所以治風寒。膏、黃、芩、連,仲景所以治溫熱。
然後知仲景方為用溫之祖,仲景方亦為用寒之祖。而況仲景之作《傷寒論》,專救當時烏、附辛熱之失,而特於辛溫外,更用此辛寒、苦寒、鹹寒之藥乎!程子曰: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會讀。余於《傷寒論》亦云。
白話文:
石蓭在古書中的作用只有一個例子,在《本草綱目》裡被遺漏了。伊尹遵循《本草綱目》來製造湯劑,張仲景遵循伊尹的方法來寫出《傷寒雜病論》。因此自從有了張仲景,石蓭的作用才開始彰顯出來。也是因為有了張仲景,像黃芩、黃連、芒硝、大黃、山梔和黃柏等與石蓭相似的藥物才開始被人們所熟知。為什麼一定要說張仲景只知道冷不知道暖呢?他使用肉桂、麻黃、乾姜和附子就是為了治療風寒疾病。而對於溫熱性疾病,他就會使用石膏、大黃、黃芩和黃連這些藥物。
這樣我們就可以知道,張仲景的方子既是應用溫性藥物的先驅,又是應用寒性藥物的先驅。而且張仲景之所以要寫《傷寒論》,主要是為了糾正當年人們過度使用烏頭和附子這種辛辣燥熱的錯誤做法,特別是在已經使用的辛辣溫性的基礎上,再加入一些辛辣寒性和苦寒性以及鹹寒性的藥物!
程頤先生曾說:“如果一個人沒有讀《論語》之前是一個人,讀完之後還是一個樣子,那說明這個人並不懂得如何閱讀。”我在看《傷寒論》的時候也有同感。
2. 陽明腑用承氣法
仲景於陽邪入腑,勢將劫陰之際,既有急下之法,而又垂慎下之訓。蓋示人以陰之欲傷者,不可不下。即警人以陽之未實者,不可早下也。此中關鍵究在何處勘出?蓋必先問其汗出之多與不多,小便之利與不利,以驗邪熱之熾與不熾,即可知津液之傷與不傷。再問其臍腹之痛與不痛,矢氣之轉與不轉,而後可辨其燥屎之結與不結,以消息乎大下、微下之間。大約欲用承氣,所重在問。
如上所說,即有不可不用下之勢。若見其熱已潮,而又大煩,大渴,昏沉,譫妄,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或則循衣摸床,撮空理線,或則揚手擲足,惡聞人聲,或則口噤齒齘齒,背反張,臥不著席,腳攣急。此時病入陽面則狂,病入陰面則厥,不急用大承氣下其燥屎,則陽實劫陰,津枯液涸,熱極生風,危在旦夕。
白話文:
當太陽經脈受邪進入六腑時,如果病情嚴重到可能損傷陰精的程度,就有必要使用緊急通下的方法;但同時也要謹慎地提醒人們不要過早地下藥。這其中的關鍵是什麼呢? 首先必須詢問病人出汗的情況以及排尿是否正常,以此來判斷邪熱是否旺盛,從而得知津液是否有受到損害。其次要詢問腹部疼痛的情況及放屁的情況,然後才能分辨腸內是否有硬塊形成,進而在大量通下和少量通下之間做出選擇。大概想要使用承氣湯,最重要的是詢問。 即使出現不能不使用通下劑的情形,但如果看到患者發燒已經很厲害,又非常焦躁不安、口渴難耐、神志不清、胡言亂語、眼睛看不清楚、眼神混濁、或者不停地抓衣服、撓牀板、伸出手臂扔東西、踢腿、害怕聽到人的聲音、嘴巴閉得死死的、牙關咬得很緊、背部僵直、躺下去睡覺的時候無法貼近草蓆、腿部抽筋等症狀,這個時候疾病侵襲陽分就會變得癡呆,侵襲陰分會導致四肢冰冷,如果不立即使用大承氣湯把乾硬的大便排出,那麼陽氣亢奮就可能會耗盡陰血,津液幹涸,火氣過盛產生虛風,生命危險就在眼前。
胡世人於此杜撰一陰虛邪戀之名,又杜撰一養陰退陽之說,置承氣三方於不問,始則以豆卷、豆豉之不足發表者,耽擱三日。繼以生地、石斛、麥冬、元參之滋膩留邪者。又三日,而後犀角、珠、黃、至寶、紫雪之類,將未入心包之邪一舉而送人心包。迨心包洞開,燥屎仍在,陰之將竭,事不可為,終之以一服去五味之生脈散,或一服去薑、桂之復脈湯,此何意也?孰知前此之邪熱非承氣不能除,前此之津液非承氣不能保。《內經》云:得後利則實者活。
白話文:
有人在這裡編造了一個叫做「陰虛邪戀」的名字,又編造了「養陰退陽」這個說法,完全忽視了承氣方(即大承氣湯、小承氣湯和調胃承氣湯),開始時用不足以發汗的豆卷、豆豉拖延三天;接著使用生地、石斛、麥冬、元參等滋潤且容易留下病邪的藥物再拖上三天;然後才使用犀角、珍珠、黃連、至寶丹、紫雪等藥物,把原本沒有進入心包的邪氣一下子送到心包裡。等到心包被打開,乾硬的大便仍然存在,陰氣已經快耗盡,事情就無法輓回了,最後只能服用去掉五味子的生脈散或者去掉姜、桂的復脈湯,這是什麼意思呢? 誰知道之前的邪熱只有靠承氣方纔能去除,之前失去的津液也只有靠承氣方纔能保護。《內經》說過:得到排便順暢的人就能活下去。
《千金方》云:藥補五臟者,首推大黃。可見承氣三方專為此生死關頭而設。此時此際,豈能捨大黃,而別有所謂補藥乎?陽明之急下三條固急,少陰之急下三條尤急。此所以《本經》之於大黃,謂其有安和五臟之能也。若夫下之宜慎,固有不待言者。仲景許多斟酌,只在屎未定硬之時。
而益見屎已硬之不可不下矣。
傷寒之於承氣,為燥屎也。而燥屎之甚者,或先有熱結旁流。病家每謂其已有所以下,而不審其結之尤甚。至溫熱病,則不盡燥結,又為膠閉,其急於待下則同。病家又因其所下如膠,以為不可再下。此以病本不是燥結。醫先不能言之,遂以啟病家之疑耳。若其為兩陽合病、三陽合病之自下利則皆協熱利也。
白話文:
《千金方》說:“用藥物補養五臟,首先要推薦的是大黃。”可見承氣湯三種藥是專門爲生與死的關鍵時刻設立的。在這個時候,怎麼能捨棄大黃而去使用其他所謂的補品呢?陽明經緊急下的三條固然很緊迫,但少陰經緊急下的三條更爲緊迫。這就是爲什麼《神農本草經》對於大黃有這樣的描述,認爲它具有調和五臟的能力的原因。至於服用瀉藥應該謹慎,這是不用多說的事情。張仲景許多慎重考慮的地方,只是在於排便是否確定堅硬的時候而已。
這更說明瞭如果糞便已經硬化的話就必須要服用了。
傷寒症對承氣湯來說是因爲乾燥的大便。然而嚴重的情況下,可能會出現熱結旁流的情況。病人常常會以爲自己已經有東西可以排出體外,卻沒有注意到便祕的程度更加嚴重。到了溫熱病症時,則不僅僅是乾燥的問題,還會有膠閉的現象發生,但是等待排泄的需求是一樣的。患者因爲所排出的東西像膠一樣粘稠,就會覺得不能再繼續排出了。這是因爲病情本身並不是由乾燥引起的。醫生事先沒有能夠明確指出這一點,於是引發了患者的疑惑。但如果它是兩陽合併疾病或者三陽合併疾病的自我腹瀉症狀都是協熱利的表現。
又為葛根、柴胡與茶、連、柏之證,不在承氣之例,是皆當有分別。奈何一見下利,便云土敗,輒議滋補耶?
白話文:
另外,對於葛根、柴胡以及茶、蓮、柏等症狀,不屬於使用承氣湯(即瀉藥)的情況,這些都應該有所區別。為什麼一旦看到腹瀉,就說脾胃衰弱,隨意提議進食滋養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