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症會心錄》~ 卷上 (1)
卷上 (1)
1. 魂魄論
朱子云。死則謂之魂魄。生則謂之精氣。天地公其德。謂之鬼神。魂者陽之神。魄者陰之神。所謂神者。以其主乎形氣也。故言魂魄。而神即在其中矣。人之形骸。魄也。形骸而能運動。亦魄也。夢寐變幻。魂也。聰慧靈通。神也。分而言之。氣足則生魂。魂為陽神。精足則生魄。
魄為陰神。合而言之。精氣交。魂魄聚。其中藏有真神焉。主於心。而虛靈不昧。聰明知覺者也。若精氣衰。魂魄弱。真神漸昏。何也。本體常明。因氣血衰敗。則少生動之機。而神無所輔助。故本來面目斂矣。譬之於燈油與燈草即魄也。火即魂也。光芒四射即神也。油干火暗。
白話文：
朱子說：「人死後稱為魂魄，生前稱為精氣。天地公平地賦予萬物生命的力量，稱為鬼神。魂是陽氣之神，魄是陰氣之神。所謂的神，是指主宰形體和氣息的力量。因此，當我們說魂魄時，神就在其中了。
人的形體是魄，形體能夠運動也是魄的功用。夢境和幻覺是魂的表現，聰明智慧和靈通則屬於神。
分開來說，氣血充足就能產生魂，魂是陽神；精氣充足就能產生魄，魄是陰神。合起來說，精氣交合，魂魄聚集，其中蘊藏著真神，真神主宰著心，虛靈不昧，具有聰明知覺的能力。
如果精氣衰弱，魂魄虛弱，真神就會逐漸昏暗。這是因為，本體本來是明亮的，但由於氣血衰敗，就缺乏生動的機制，神也失去了輔助的力量，因此本來面目就被遮蔽了。
可以比喻為燈油和燈芯是魄，火是魂，光芒四射是神。當油乾火暗時，神就消失了。」
光芒隱。魂之陽神。魄之陰神。中之真神皆散。僅存燈中之草。草即死魄耳。譬之於爐灰。炭即魄也。火即魂也。火之焰即神也。炭燼火熄焰滅。魂之陽神。魄之陰神。中之真神皆散。灰即死魄耳。人死軀殼存。亦死魄而已矣。但此真神與天地同休。如燈之光。爐之焰。人以為滅也。
而不知燈復添油。爐復加炭。火焰依然。是滅者有相。而不滅者無相也。人死神無軀殼依附。魂魄無神依附。皆脫出虛空。魂魄猶有相。空則無主而飛散。散則莫知所之矣。神則絕無相。空亦無主。然散而實不散。不靈而靈機猶在。必借生人之氣血藏之。魂魄生而靈機動。是與燈中之光。
白話文：
生命的光芒隱沒了，魂魄的陽神、陰神，以及內在的真神都消散了，只剩下燈草般的殘存，而這燈草正是死亡的魄。這就像爐灰中的炭，炭是魄，火是魂，火焰是神。炭燼燃盡，火光熄滅，魂魄和真神都消散了，灰燼就如同死亡的魄。人死後軀殼猶存，也是死亡的魄而已。但真正的真神卻與天地同存，就像燈光和火焰，看似滅了，卻不知燈可添油，爐可加炭，火焰依舊存在。所以，滅亡有形，而永恆無形。人死後，神魂無軀殼依附，魂魄無神依附，都脫離虛空。魂魄尚有形，空無依託便會飛散，散去便不知所終。神則無形，空也無主，看似散去，卻實則未散，雖然不靈，但靈機猶在，必須借生人的氣血藏之。魂魄生而靈機動，就像燈火的光芒，永不熄滅。
爐中之焰無異矣。不觀小兒初生。亦一魄乎。形體未充。魄未壯也。無夢寐變幻。魂未聚也。無聰慧靈通。神未明也。精氣盛。魄則壯矣。魂則聚矣。神則靈矣。內經曰。精者身之本。又曰。氣內為實。人可不自愛惜哉。是以道家以精氣為實。借有形氣血。而養無形之神。釋家以自性不滅是實。
不以氣血迷吾之性。性本空虛。無來無去。明心即見性。吾謂道家著實工夫。釋家從空會悟。明乎此。不第知魂隨神而往來。魄並精而出入。而生死機關。可以心會。作佛修仙。亦不外是矣。
魂魄之義。自大易有精氣為物。遊魂為變之言以後。經傳諸儒。各有議論發明。茲篇前段深合聖賢之理。後幅能闡道釋之微。
白話文：
爐火中的火焰，本質上都一樣。就像嬰兒剛出生時，也只是一團魂魄，形體尚未飽滿，魂魄也尚未強壯，沒有夢境變化，魂魄還沒有凝聚；沒有聰明智慧，神明也尚未顯現。精氣充足，魂魄就會強壯，魂魄就會凝聚，神明就會靈明。內經說：「精是身體的根本。」又說：「氣在內是充實的。」人怎麼能不愛惜自己呢？所以道家以精氣為根本，藉助有形的氣血，來滋養無形的神明。釋家則以自性不滅為根本，不為氣血迷失本性，本性本來空虛，無來無去。明心見性，就是見到本性。我認為道家注重實修，釋家則從空性悟道。明白這一點，就不只知道魂隨神而來來去去，魄隨著精氣而出入，而且生死之機，也能用心體會。成佛修仙，也無非如此。
關於魂魄的意義，自從《易經》中有了「精氣為物，遊魂為變」的說法後，歷代經學家、儒家學者都各有自己的見解和闡釋。這篇文章的前半部分，深入契合聖賢之道，後半部分則能夠闡明道家和釋家的微妙之處。
2. 審虛實
經曰。五實死。五虛死。虛者固難補救。而實者亦多喪命。醫家詳辨之。庶虛實不致混淆。而投劑立效矣。蓋外感之實。邪氣實也。實中有真虛。正不勝邪。邪乘虛而內陷也。內傷之虛。根本虛也。虛中有假實。火熱為害。灼津液而耗血也。如傷寒有虛實矣。病在陽者多實。
病在陰者多虛。腹痛有虛實矣。痛而拒按者多實。痛而喜按者多虛。咳嗽有虛實矣。鼻塞聲重者多實。痰血潮熱者多虛。虛實二字。乃諸症之大綱。舉三者而千萬症之虛實。亦瞭然於心目之間也。故風寒暑濕燥火之邪。或在表。或在裡。或在腑。必有所居而直指之。邪之實也。
若無六淫之邪。而為病者。則惟情欲以傷內。勞倦以傷外。非實似實。及細審之。乃症之虛也。實實虛虛。安可不明其義耶。夫世人之病。百不一實。而世間之醫。百不一補。以新病為實似矣。而久病亦以為實也。以補不效為實似矣。而表散不應。猶以為實也。以外症為實似矣。
白話文：
經書說，五種實證會致死，五種虛證也會致死。虛證固然難以治療，實證也常會致人於死地。醫家應仔細辨別虛實，避免混淆，才能對症下藥，藥到病除。
外感實證是指外邪入侵，邪氣充盛，但實證中也可能存在真虛，因為正氣不足，無法抵抗邪氣，邪氣乘虛而入，侵犯內臟。內傷虛證是指人體的根本虧虛，但虛證中也可能存在假實，火熱之邪會灼傷津液，耗損血液，造成假象。
例如，傷寒病就有虛實之分，病在陽分的多為實證，病在陰分的多為虛證。腹痛也有虛實之分，痛而拒按的多為實證，痛而喜按的多為虛證。咳嗽也有虛實之分，鼻塞聲重者多為實證，痰血潮熱者多為虛證。
虛實二字是所有疾病的綱領，舉這三種疾病的虛實變化，就能明白所有疾病的虛實之分。因此，風寒暑濕燥火等外邪，無論是在表、裡、還是臟腑，都有其確切的所在，這就是邪氣的實證。
如果沒有六淫外邪，而出現疾病，則可能是由於情欲傷內，勞倦傷外，雖然看起來像是實證，但細究之下，其實是虛證。實實虛虛，怎麼能不明其義呢？
世人疾病，十之八九都是虛證，但世間醫生，十之八九都用補法。將新病當作實證，久病也當作實證，補法无效也當作實證，表散無效也當作實證，以外在症狀當作實證。
而脈象空虛亦以為實也。是實而誤補邪增。尚可解救。虛而誤攻氣散。不可救藥。喜攻惡補之弊。其何以挽回哉。且實症易醫。虛症難療。真實易認。假實難辨。設內症寒熱面赤。舌乾口苦。牙宣鼻衄。頭痛心煩。大小便不利。脈來數大。或弦細急數。當此之際。莫不以芩連知柏之屬清火為先。
豈知陰不維陽。內臟水虧。無根之焰不斂。病勢危篤。明者急投六味湯壯水之主。八味湯益火之源。俾陰液生而陽火藏。精氣回而坎離交。庶可有救也。設外症壯熱不退。口渴不飲。煩燥不寧。大便不解。舌黑如墨。小便如血。兩脈虛數。或沉細而數。當此之時。莫不以白虎承氣湯為治。
白話文：
如果把脈象感覺空虛卻誤以為實，就可能會誤用補藥，反而加重病情，雖然還有救治的機會；但如果把脈象感覺實卻誤以為虛，就可能會用寒涼藥攻伐，導致氣血散失，就無藥可救了。這種喜攻伐、惡補藥的錯誤觀念，要怎麼挽回呢？而且實證比較容易治療，虛證卻很難治療，真實的病症比較容易辨認，假裝的實症卻很難分辨。
假設患者有內熱症狀，例如面紅、舌乾口苦、牙齦出血、鼻出血、頭痛心煩、大小便不順暢，脈搏數大或弦細急數，這時候大家都會用黃芩、黃連、知母、柏樹皮之類的藥材清熱降火。
卻不知道是因為陰虛不能約束陽氣，導致內臟水液虧損，無根之火無法收斂，病勢危急。明智的醫生會緊急使用六味地黃丸來滋補腎水，用八味地黃丸來益氣滋陰，讓陰液滋生，陽火收斂，精氣恢復，陰陽調和，才有可能救治。
假設患者有外熱症狀，例如高燒不退、口渴不喝水、煩躁不安、便秘、舌頭黑如墨、小便帶血，脈搏虛數或沉細數，這時候大家都會用白虎湯來治療。
豈知陰盛隔陽。內真寒而外現假熱。危在頃刻。明者急用附子理中湯。或人參八味湯之屬。反佐從治。俾虛陽斂而陰寒現。真元復而外邪退。方可得生。又有二三候後潮熱肌瘦。人倦力怯。胸悶少食。口渴引飲。小便赤澀。大便秘結。不能起立。斯時莫不以病久大虛擬之。及診兩脈沉細有力而數。
明者速進承氣湯一劑。大便通而邪解。精神旺而火除。庶可無虞也。不然。一七之投。誤人不淺。書不云乎。至虛有盛候。大實有羸狀。真假之別。非診脈之精。歷症之熟。未易窺其虛實。虛者用參耆而安。實者用膏連而起。視夫以實為虛。以虛為實者。不啻霄壤之隔矣。
白話文：
病人可能看似有熱症狀，但實際上是陰寒過盛阻礙陽氣，內在寒涼卻表現出假熱。情況危急，必須立即服用附子理中湯或人參八味湯等溫陽補氣的藥物，以反佐從治的方法，使虛弱的陽氣收斂，陰寒得以顯現，真氣恢復，外邪消退，方可保命。
如果病人過了兩三天後出現潮熱、體瘦、倦怠無力、胸悶食少、口渴多飲、小便赤澀、大便秘結、無法站立等症狀，則可能是長期病患導致虛弱，假裝成實症。此時應仔細檢查脈象，如果脈沉細有力且頻數，就應立即服用承氣湯瀉火通便，使邪氣排出，精神恢復，熱症消除，才能避免危險。否則，誤用補藥，後果不堪設想。古書記載：「極度虛弱的人可能出現實症的表現，而極度實證的人可能出現虛弱的症狀。」辨別真假虛實，需要精準的脈診和豐富的臨床經驗，才能準確判斷。對於虛症，應以人參、黃耆等補益藥物治療；對於實症，則應以大黃、甘草等瀉下藥物治療。將實症誤認為虛症，或將虛症誤認為實症，兩者差別巨大，不可不慎。
病有虛實。有真假。闡發至此。可謂發前賢未發之秘。
附子理中湯
人參（三錢），白朮（三錢炒），炮姜（三錢），川附子（三錢），甘草（三錢炙）
每服八錢。水煎服。
人參八味湯
熟地（三錢），山藥（三錢炒），茯苓（一錢五分），人參（一錢五分），皮丹（一錢），山萸肉（一錢），川附子（一錢），肉桂（一錢），澤瀉（五分）
白話文：
疾病有虛實之分，也有真假之別。將這些道理闡述清楚，可謂是繼承前賢未曾揭示的秘訣。
附子理中湯：人參三錢，白朮三錢（炒），炮姜三錢，川附子三錢，甘草三錢（炙）。
每服八錢，水煎服。
人參八味湯：熟地三錢，山藥三錢（炒），茯苓一錢五分，人參一錢五分，皮丹一錢，山萸肉一錢，川附子一錢，肉桂一錢，澤瀉五分。
承氣湯
大黃（四兩），芒硝（二合），厚朴（半觔），枳實（五枚）
上用水一斗。先煮厚朴枳實。取五升去渣。再入大黃。煮取二升。去渣。納芒硝。更上微火煮一二沸。候溫之。得下即止。不必盡劑。
六味湯
熟地（五錢），山藥（二錢炒），茯苓（一錢五分），丹皮（一錢），澤瀉（五分），山萸肉（一錢）
水二鍾。煎七分。食遠服。
八味湯
即前六味湯。加附子肉桂各五分。水二鍾。煎七分。食遠服。
白話文：
承氣湯的藥方是：大黃四兩，芒硝二合，厚朴半觔，枳實五枚。先用一斗水煮厚朴和枳實，取五升藥汁去渣，再加入大黃煮取二升藥汁去渣，然後加入芒硝，用微火煮沸一兩次，待藥汁溫涼即可服用。不用全部喝完，只要達到瀉下的效果即可。
六味湯的藥方是：熟地五錢，山藥二錢（炒）、茯苓一錢五分、丹皮一錢、澤瀉五分、山萸肉一錢。用水兩鐘煎取七分藥汁，飯後服用。
八味湯是在六味湯的基礎上，再加入附子肉桂各五分，用水兩鐘煎取七分藥汁，飯後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