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風斠詮》~ 卷第三 (30)
卷第三 (30)
1. 第八節,滋養之方
方名腎氣,所重者在乎「氣」之一字,明非填補腎陰腎陽之意。至錢仲陽而專用六味以治小兒腎虛,究竟丹皮苓瀉,偏於滲泄,豈能識得腎氣丸之本意?〔批〕(六味一方,自錢氏以來,無不視為補陰要藥,今得如此一解,誰不恍然大悟,豈獨薛、趙、景岳終身夢夢?即明達如仲陽,亦未免智者之一失,是亦可謂之新發明矣。
),而今之俗醫,且皆以為滋填補腎之藥,則中薛、趙、景岳之毒,葫蘆依樣,而未嘗以方中藥性一思之耳。即有為六味作說解者,輒曰補中有瀉,所以靈動。要之,皆皮相之論,模糊敷衍,實未能洞見癥結。
高氏是方,雖亦從六味而來,而加以歸、芍、柴胡,能行血中之氣、疏肝絡之滯、斂肝家之陰,滋補中乃真有流動之機,且以丹皮、山梔、茯苓、澤瀉清泄肝經鬱熱,治䐜脹搘滿等症,恰到好處,所以可取。以視單用六味者,大有區別,讀者不可與立齋、景岳、養葵之書,作一例觀也。
〔批〕(高氏此方,貌視之不過六味加味耳,抑知六味中之丹皮、苓、瀉,必如此用法,而恰合身分,經此說明,始覺是方之不同流俗,作者真高氏之知已也。)
一貫煎,魏玉璜,治肝腎陰虛,氣滯不運,脅肋攻痛,胸腹䐜脹,脈反細弱或虛弦,舌無津液,喉嗌乾燥者。
沙參,麥冬,生地,歸身,枸杞子,川楝
口苦燥者,加酒炒川連。
壽頤按:脅肋脹痛,脘腹搘撐,多肝氣不疏,剛木恣肆為病,治標之法,每用香燥破氣,輕病得之,往往有效。然燥必傷陰,液愈虛而氣愈滯,勢必漸發漸劇,而香藥、氣藥,不足恃矣。若脈虛舌燥,津液已傷者,則行氣之藥,尤為鴆毒。柳洲此方,雖是從固本丸、集靈膏二方脫化而來,獨加一味川楝,以調肝氣之橫逆,順其條達之性,是為涵養肝陰第一良藥。
凡血液不充、絡脈窒滯、肝膽不馴而變生諸病者,皆可用之,苟無停痰積飲,此方最有奇功。陸定圃《冷廬醫話》肝病一節,論之極其透徹。治肝胃病者,必知有此一層理法,而始能覺悟專用青、陳、烏、樸、沉香、木香等藥之不妥。且此法固不僅專治胸脅脘腹搘撐脹痛已也,有肝腎陰虛而腿膝痠痛、足軟無力,或環跳、髀樞、足跟掣痛者,授以是方,皆有捷效,故亦治痢後風及鶴膝、附骨、環跳諸症。讀《續名醫類案》一書,知柳洲生平得力者,在此一著。
雖有時未免用之太濫,然其功力必不可沒,乃養陰方中之別出機杼者,必不可與六味地黃同日而語。若果陰液虛甚者,則方中沙參尚嫌力薄,非遼參不可;而脾腎陽衰者,則高麗參亦其宜也。口苦而燥,是上焦之鬱火,故以川連泄火。連本苦燥,而入於大劑養陰隊中,反為潤燥之用,非神而明之,何能辨此?
白話文:
第八節,滋養之方
名為「腎氣」的方子,重點在於「氣」這個字,很明顯不是要填補腎陰或腎陽的意思。到了錢仲陽的時候,他專門用六味地黃丸來治療小兒腎虛,但仔細想想,六味地黃丸中的丹皮、茯苓、澤瀉這些藥材,都偏向於滲濕利尿,怎麼能真正理解腎氣丸的本意呢?(評論:六味地黃丸這個方子,自從錢仲陽使用以來,大家都把它當作滋補陰液的要藥,現在能有這樣的解釋,誰不會恍然大悟?難道只有薛己、趙獻可、張景岳這些人終生都搞錯了嗎?即使是像錢仲陽這樣聰明的人,也難免會犯下錯誤,這可以說是一個新的發現。)
然而現在的庸醫,都把它當作滋補腎臟的藥,那是中了薛己、趙獻可、張景岳這些人的毒,像葫蘆依樣畫瓢,從來沒有思考過方子裡面藥材的藥性。即使有人對六味地黃丸做出解釋,也只是說它補中有瀉,所以才能靈活運用。總之,這些都是膚淺的說法,模糊帶過,實際上沒有真正看清問題的癥結。
高鼓峰的方子,雖然也是從六味地黃丸演變而來,但它加入了當歸、白芍、柴胡,能夠使血液中的氣運行起來,疏通肝經的阻塞,收斂肝陰,在滋補的同時,真的有流動的機制。而且用丹皮、山梔、茯苓、澤瀉來清泄肝經的鬱熱,治療腹脹等症狀,恰到好處,所以是值得肯定的。如果拿它和單純用六味地黃丸的人相比,有很大的區別,讀者不可以把這個方子和李時珍、張景岳、顧養葵的書,放在一起看待。(評論:高鼓峰這個方子,表面看起來不過是六味地黃丸的加味而已,哪裡知道六味地黃丸中的丹皮、茯苓、澤瀉,必須這樣使用,才能恰當合適?經過這樣的說明,才覺得這個方子與眾不同,作者真是高鼓峰的知己啊!)
「一貫煎」,是魏玉璜創制的,用來治療肝腎陰虛,氣機阻滯不暢,胸脅部位疼痛,胸腹部脹滿,脈象反而細弱或虛弦,舌頭沒有津液,喉嚨乾燥的病症。
它的藥材包括:沙參、麥冬、生地、當歸身、枸杞子、川楝子。
如果口苦乾燥,可以加入用酒炒過的黃連。
吳壽頤按:胸脅脹痛,脘腹部撐脹,多半是肝氣不疏,肝木過於強盛所造成的疾病。治療這種情況,通常用香燥的藥材來破氣,對於病情較輕的患者,往往有效。但是燥的藥材會損傷陰液,陰液越虛,氣機越會阻滯,病情必然會越來越嚴重,而香燥的藥物,是不可靠的。如果脈象虛弱、舌頭乾燥、津液已經虧損,那麼行氣的藥物,就更加像毒藥。柳洲的「一貫煎」這個方子,雖然是從固本丸、集靈膏這兩個方子演化而來的,但是他獨自加入了川楝子,用來調整肝氣的橫逆,順應肝氣條達的特性,是涵養肝陰的第一良藥。
凡是血液不足、經絡阻塞、肝膽不和而引起的各種疾病,都可以使用這個方子,如果沒有停痰積飲的情況,這個方子會有很奇特的效果。陸定圃的《冷廬醫話》中,關於肝病的那一節,論述得非常透徹。治療肝胃疾病的人,一定要知道這層道理,才能明白專門使用青皮、陳皮、烏藥、厚朴、沉香、木香等藥物是不恰當的。而且這個方法,不僅僅專門治療胸脅、脘腹部的撐脹疼痛,如果肝腎陰虛導致腿膝痠痛、足部軟弱無力,或是環跳穴、髖關節、腳跟疼痛等症狀,使用這個方子,都會有快速的效果,所以也能治療痢疾後的風症,以及鶴膝風、附骨疽、環跳穴疼痛等疾病。讀《續名醫類案》這本書,可以知道柳洲一生最得意的,就在這一招。
雖然有時候會過度使用這個方子,但是它的功勞是不可磨滅的,是養陰藥方中別出心裁的創新之作,絕對不可以和六味地黃丸相提並論。如果陰液虛損很嚴重,那麼方子中的沙參藥力還嫌不足,必須要用遼參才可以;而脾腎陽氣衰弱的人,用高麗參也適合。口苦而乾燥,是上焦有鬱積的火氣,所以要用黃連來洩火。黃連本來是苦燥的藥物,但是放入大量滋陰的藥隊中,反而能起到潤燥的作用,如果不能夠神明通曉,怎麼能辨別出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