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頤

《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卷第一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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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風斠詮卷第一 (5)

1. 第七節,論《金匱》之中風

《金匱要略·中風篇》其開宗明義第一句曰:風之為病,固言外感之風也。其次節則曰:脈浮而緊,寒虛相搏,又明言外感之寒風。然其所述病狀,則喎僻不遂、昏不識人、身重不勝、舌強難言,皆內風陡動、氣血沖腦之病。而《金匱》又明明謂之賊邪在經在絡,入腑入臟,絕非《素問》中風之真旨。

此蓋《甲乙經》偏中邪風、擊僕偏枯,及賊風邪氣傷人,病人猝暴之說,導其先路也。惟以《金匱》之書出於仲景之手,則不無大可疑者。今試錄其全文,而明辨之如下。(壽頤按:《金匱玉函》為仲師舊本,亦經晉人王叔和編次,似不可謂仲景承《甲乙》之誤。然據皇甫氏《甲乙經》自序,其所採集之書,皆仲景以前之古本,則仲師之時,雖尚無《甲乙》之經,而其中舊說,固皆仲師之所已見者也。

白話文:

《金匱要略·中風篇》開篇第一句話就說:風的病症,當然是指外感風邪引起的。接着又說:脈象浮而緊,寒邪與虛弱之氣相互搏擊,再次明言是外感寒風。但是它所描述的病症,例如口眼歪斜、半身不遂、昏迷不醒、身體沉重、舌頭僵硬難以言語,都是內風驟然發動、氣血衝擊腦部的病症。而《金匱》又明確地說這是邪氣侵犯經絡,深入臟腑,這與《素問》中所說的風邪病症的真諦截然不同。

這可能是因為《甲乙經》偏重於外感邪風、擊中人體導致偏癱,以及賊風邪氣傷人,病人突然發病的說法,為《金匱》的論述鋪墊了道路。但是考慮到《金匱》一書出自張仲景之手,就不得不令人產生懷疑。現在試著列出《金匱·中風篇》的全文,並加以分析和辨別。(壽頤按: 《金匱玉函》是張仲景的舊版本,也經過晉朝王叔和整理編排,不能說張仲景沿襲了《甲乙經》的錯誤。但根據皇甫謐的《甲乙經》自序,他所收集的書籍都是張仲景之前的古籍,所以張仲景那個時代,雖然還沒有《甲乙經》,但其中的一些舊說,張仲景也必然見過。)。

分析

這段文字主要論述了《金匱要略·中風篇》中關於風邪病症的描述與傳統醫學理論的差異,以及作者對其來源的分析。

  • 首先,文章指出了《金匱》中關於風邪病症的描述與《素問》的差異,認為《金匱》偏重于内风,即气血逆乱引起的中风,而《素問》则更强调外感风邪。
  • 其次,作者分析了《金匱》可能受到《甲乙經》的影响,认为《甲乙經》偏重于外感邪风和猝发性疾病的描述,可能为《金匱》提供了理论基础。
  • 最后,作者表达了对《金匱》论述的疑虑,并强调需要进一步分析和辨别其内容。

总体来说,这段文字反映了古代医学文献中对风邪病症认识的不同观点,也体现了医学理论发展的复杂性。

2. 第七節,論《金匱》之中風,

惟今之《金匱要略》則出於宋世,考陳振孫《書錄解題》曰:此書乃王洙於館閣蠹簡中得之,曰《金匱玉函要略》,上卷論傷寒,中論雜病,下載其方云云。則既名「要略」,必非仲師之舊,且亦非叔和編次之本。〔批〕(此今本《金匱》之所自出,無怪其詰屈謷牙,至不可讀。

)讀者當注意於此,弗謂仲師聖人,不容加以評議也)

其第一節曰:夫風之為病,當半身不遂,或但臂不遂者,此為痹,脈微而數,中風使然。則所謂中風者,以風邪之在經隧者言之,故以半身不遂及但臂不遂之痹,皆謂之中風使然。雖與《傷寒論》之太陽中風發熱惡寒者不同,而同為外風之襲入經絡,尚非昏瞀暴僕之中風,謂之外風所中,亦無不可。要之,不遂之病,其因有二。

白話文:

現今流傳的《金匱要略》出自宋朝,根據陳振孫的《書錄解題》記載,這本書是王洙在官署藏書中找到的,名叫《金匱玉函要略》,上卷論述傷寒,中卷論述雜病,下卷記載藥方等等。既然書名叫做「要略」,就一定不是仲景的舊作,也肯定不是張仲景的弟子編寫的。

(批註:這就是現今《金匱》的來源,難怪書中文句艱澀難懂,甚至難以閱讀。)

讀者應該留意這一點,不要認為仲景是聖人,就絕對不能批評他。

書中第一節提到:「風邪導致的病症,會出現半身不遂或單臂不遂,這就是痹症,脈象微弱而快速,是中風造成的。」這裡所說的中風,指的是風邪停留在經脈和關節之中,因此將半身不遂和單臂不遂的痹症,都稱為中風所致。雖然這與《傷寒論》中太陽中風發熱惡寒的症狀不同,但都屬於外風入侵經絡所致,尚且不屬於昏迷癱瘓的那種中風,稱為外風所中也並無不可。總之,不遂症的病因有兩種。

3. 第七節,論《金匱》之中風,本言外因,而所敘各證皆是內因之誤

有氣血不充而為風寒濕邪三氣所襲者,其病以漸,即此條所謂風之為病,半身不遂,或但臂不遂之為痹者是也。治宜養血通絡,視其風寒濕三氣之偏勝者而徐圖之。古來宣痹通絡諸方,皆為此證而設,是亦外因也。其氣火上升,內風暴動,激亂神經者,則其病以暴,所以猝中風者,忽然肢節痿廢、掣痛不仁是也。

治宜潛陽鎮逆,定其上湧之勢,使腦不受激、神經不亂,而癱瘓痿廢、不遂不仁皆可立愈,是內因也。二者之不遂固同,而淵源大異。〔批〕(於不遂、痛痹之中分出二種病因,明白曉暢,直是從古不傳之秘鑰,益人智慧不淺。)且病發之初,一緩一急,其形態亦自有可辨,而治法則大相懸殊。

白話文:

若有人氣血不足,容易受到風寒濕三種邪氣侵襲,其病症會逐漸發展。

就像這條文中所說的,風邪導致的疾病,例如半身不遂或單臂不遂的痺症,就是屬於這種情況。治療應該以養血通絡為主,根據風寒濕三邪氣的偏勝程度,慢慢調治。 古代治療痺症通絡的方劑,都是針對這種情況而設,這屬於外在原因。

如果有人體內氣火上升,內風暴動,刺激神經,則其病症會突然發作。

因此,像中風這樣的疾病,會突然出現肢體無力、抽搐疼痛、麻木等症狀。治療應該以潛陽鎮逆為主,控制住氣火上湧的趨勢,讓大腦不受刺激,神經不再紊亂,這樣癱瘓、痿廢、不遂、麻木等症狀就能迅速痊癒。 這屬於內在原因。

雖然兩種不遂的症狀相似,但病因卻截然不同。

(註:這段文字將不遂、痛痹分為兩種病因,講解清晰明瞭,可謂是古醫學中不傳的秘訣,讓人受益匪淺。) 而且,疾病發病初期,一種緩慢,一種急劇,其表現形式也有明顯差別,治療方法也大相徑庭。

4. 第七節,論《金匱》之中風

然古今醫籍,尚未有洞徹此情為之分別論治者,則以腦神經之說,古所未知,而內因外因,無不混合為一,皆作外風治療。所以古來之治此不遂者,方藥雖多,恆不一效。《金匱》此條之所謂痹,未必果皆外感之風邪,而竟無內風沖激腦經之病。

乃止曰風之為病,曰中風使然,亦僅以外因之風立論,而不及內動之風,所以《千金》、《外臺》治此不遂之方,無非祛風溫經一派,此即《甲乙經》所謂偏中邪風、擊僕偏枯一語,有以誤之矣。

其第二節曰:頭痛脈滑者中風,風脈虛弱也。則仍是《傷寒論》之中風。頭痛者,即太陽外風之頭痛也。脈滑者,風為陽邪,故脈滑利。脈虛弱者,感邪輕淺,故脈不堅實,亦與太陽病之陽浮陰弱同義。(考證)此節十二字,今本《金匱要略》無之,考《脈經》八卷《中風歷節脈症篇》章節字句,皆與今本《金匱要略》大同,頗似王叔和所見之《金匱》,即同今本。

白話文:

雖然古今醫書中,並沒有針對這種病症的病因進行深入分析,並分門別類地制定治療方案。這是因為古人不知道腦神經的存在,對於內因和外因的區分也并不明確,往往將所有病因都归为外風所致。所以古人治療這種疾病的方法雖然很多,但效果並不穩定。其實,《金匮》中提到的痺症,未必都是由外感風寒引起的,也有可能是內風侵襲腦經所致。

而且,古人只把風邪視為致病的原因,認為是中風導致了疾病,却忽略了內風的影響。所以,《千金》、《外台》中治疗這種疾病的方剂,大多都是以祛風溫經为主,这与《甲乙经》中提到的“偏中邪风,擊僕偏枯”的說法,其實是有偏差的。

第二节中说:“頭痛脉滑者中風,風脈虛弱也”,其实就是指《伤寒论》中的中風。頭痛是指太阳经受外风侵袭而引起的頭痛,脉滑是因為风为阳邪,所以脈象滑利。脈虛弱則是因為感邪轻浅,所以脈象不坚实,也跟太阳病的陽浮陰弱一樣。(考证)这十二个字,现在版本的《金匱要略》中没有,但是考证《脈經》八卷中的《中风歷節脈症篇》,章節字句都和现在版本的《金匱要略》基本一致,可见王叔和所看到的《金匱》和现在版本是相同的。

惟其第一節之後多此一節,詳其文義,與仲景《傷寒論》之太陽中風,最為符合,可見《金匱》之中風,亦主外因,是皆古人所謂中風之本旨也。茲據《脈經》補此一條,正以證明古之中風,固無有雜以內因之肝風者耳。〔批〕(佐證確當,言明且清。)

其第三節曰:寸口脈浮而緊,緊則為寒,浮則為虛,寒虛相搏,邪在皮膚。浮者血虛,絡脈空虛,賊邪不寫(寫,今本作「瀉」,古今字),或左或右,邪氣反緩,正氣即急,正氣引邪,喎僻不遂。邪在於絡,肌膚不仁;邪在於經,即重不勝;邪入於腑,即不識人;邪入於臟,舌即難言,口吐涎(《脈經》作「口吐淤涎」)。

白話文:

《金匱要略》中風篇的第一節之後,其實多了一節,仔細研究它的意思,最符合張仲景《傷寒論》中的太陽中風,由此可見《金匱要略》中的中風,也是以外因為主,這都是古人所說中風的本意。我根據《脈經》補充這一條,正是為了證明古人所說的「中風」,的確沒有把內因的肝風混雜進來。

第三節說:寸口脈浮而緊,緊則為寒,浮則為虛,寒虛相搏,邪氣停留在皮膚。浮脈說明血虛,絡脈空虛,外邪無法排出,可能偏向左側,也可能偏向右側,邪氣反而緩慢,正氣卻很急促,正氣引導邪氣,導致肢體歪斜不靈活。邪氣停留在絡脈,就會導致皮膚麻木;邪氣停留在經脈,就會感到沉重無力;邪氣侵入腑臟,就會神志不清;邪氣侵入臟器,就會言語不清,口吐唾液。

則詳述中風各症,凡喎僻不遂、身重不仁、神昏舌強等,皆《素問》中風條中所未及,是與《素問》之所謂中風絕異。〔批〕(《素問》之所謂中風,無此諸症,讀者必須注意,然後方知《金匱》此節皆是內因。)而《金匱》此篇,固明明以中風標題,則顯然非《素問》中風之正旨。

其以在經、在絡、入腑、入臟四者,分別條例,又即後人於中風一門,分為中經絡、中腑、中臟之鼻祖,亦與《素問》所言中風傳變之狀態,各自不同。蓋至是而中風之病名,乃專屬於喎僻不遂、昏憒暴僕之症,遂與《素問》、《傷寒論》之中風,病在經絡,以次遞傳,由淺而深者,顯然大別。而即以《金匱》此節,為其承接轉戾之機軸。

白話文:

這段文字詳細描述了中風的各種症狀,包括口歪眼斜、肢體麻痺、身體沉重、感覺遲鈍、神志昏迷、舌頭僵硬等,這些症狀在《素問》的中風條目中並沒有提及,因此與《素問》所定義的中風完全不同。《金匱》這一篇雖然以中風為標題,但顯然與《素問》中風的真正含義並不一致。

《金匱》將中風分為經絡、絡脈、腑臟四類,分別進行論述,這也是後世將中風分為中經絡、中腑、中臟的鼻祖,這與《素問》所描述的中風傳變過程完全不同。由此可見,中風這個病名在這裡特指口歪眼斜、昏迷不醒、突然發作的症狀,與《素問》、《傷寒論》中指經絡病變,由淺入深、逐步發展的中風截然不同。《金匱》這一節便是中風病變承接轉變的关键。

以皮膚、經絡、腑臟數層,分別病態,其意蓋謂同是外風之所中,而受病之處,各有淺深之不同,非自表及里,以次遞傳者可比。〔批〕(古人之意,無不如是,而從此鑄成大錯矣。〕而必以「寸口脈浮而緊,緊則為寒,浮則為虛,寒虛相搏,邪在皮膚」五句,挈其綱領,則又明指正氣虛餒,而寒風外乘,遂為暴中。

此則古人之治中風,所以必用麻桂羌防解其表,姜辛烏附溫其中,參耆朮草補其虛,數者皆備,並進兼營,是為一脈真傳,淵源有自。《金匱》本條,初無方藥,近人之作注者,每謂此條之下,次以侯氏黑散,即為此證之主方。然黑散一方,亦是後人附入,必非作者本意。蓋本條敘症甚多,乃是條舉而並列之辭,非謂凡是中風者,必一時而畢具此種種見症。

白話文:

中醫認為,外風入侵人體,會依據皮膚、經絡、臟腑的不同層次而產生不同的病態。這種病態的深淺程度各不相同,並非像從表層逐漸深入那樣依次傳遞。古人原本也理解這一點,卻被後人誤解,將「寸口脈浮而緊,緊則為寒,浮則為虛,寒虛相搏,邪在皮膚」這五句話當作中風病態的綱領,認為中風是因為正氣虛弱,寒風入侵導致的。

實際上,古人治療中風,會使用麻黃、桂枝、羌活、防風來解表,姜、辛夷、烏頭、附子來溫中,人參、黃芪、白朮、甘草來補虛,這幾種藥物齊備並用,才是中風治療的精髓。這是古人中醫的真傳,淵源有自。《金匱要略》中本條並沒有記載藥方,後人注解時,認為「侯氏黑散」是治療此病的主方,其實「黑散」是後人附加上去的,並非作者原意。因為本條列舉了許多病症,只是條列說明,並非指所有中風患者都一定會同時出現這些症狀。

本無專用一方可以統治經絡、腑臟之理,則《金匱》之不出方者,自有深意,而注家乃欲以一方通治之,最堪噴飯。〔批〕(黑散一方,豈獨不可以治內風,亦必不可以治外風,解見第三卷《古方平議》。)惟既以「寒虛相搏,邪在皮膚」兩句,定為此病之樞紐,則當用之藥,亦必解表、溫中、補虛三者咸備,而後可為對病。

《千金》、《外臺》多數續命湯散,不啻為「寒虛相搏,邪在皮膚」者出其正治之法,此又古人於昏僕猝倒之中風,無不認為寒風外受之恆例者也。然以近今所見之昏瞀猝僕諸症言之,無一非肝陽暴動,氣升火升,熱痰上湧。氣粗息高,正與古人之認作寒虛者絕端反對。是古為外風,今為內風。

白話文:

其實並沒有任何一種藥方可以單獨控制經絡和臟腑,所以《金匱要略》中有些病症沒有開具藥方,是有深意的。而後世的註解者卻想用一個藥方來治療所有病症,實在令人哭笑不得。例如黑散方,不僅可以治療內風,也可以治療外風,詳細解說請參閱第三卷《古方平議》。既然已經確立「寒虛相搏,邪在皮膚」是這種病症的关键,那么治疗的药物也必须同时具备解表、温中、补虚三种功效,才能對症下藥。

《千金方》、《外臺秘要》中许多使用续命汤的方剂,其實就是针对「寒虛相搏,邪在皮膚」的正治方法。这也能看出古人认为昏迷猝倒的中风,都是由于寒风入侵所致。然而,根据现今所见的中風症状,几乎都是肝阳暴動,气火上升,热痰上涌,呼吸急促,这与古人认为是寒虚的觀點完全相反。也就是说,古人认为是外風,而今人认为是內風。

古之外風,為肅殺之寒風;今之內風,為蘊隆之風火,一寒一熱,內因外因,似此冰炭殊途,枘鑿不合,則《千金》、《外臺》主治寒風之千百方藥,必無一方可治風火自動之病,而《金匱》所謂寒虛相搏之中風,又必非風火自擾之中風,皆當以病情決之,而萬無兩可者。是豈古今之病果有不同耶?〔批〕(說得淋漓盡致,惟其氣盛,故言之長短皆宜。

)要之,昏瞀猝僕之實在病因,《素問》薄厥、大厥二條,固已明言,其血菀於上,氣血並走於上,今之西國醫家,定名為血沖腦經之病,又以實驗得之,確是氣火升騰,迫血上湧,沖激入腦,因而神經瞀亂,知覺、運動頓失常度。

白話文:

古代所指的“外風”,指的是寒風侵襲,具有肅殺之氣;而現代所指的“內風”,指的是體內蘊積的熱氣,也就是“風火”,一種熱性的病邪。一寒一熱,內因外因,就像冰炭不能同器,榫頭與鑿子不合,所以《千金》、《外臺》中治療寒風的千百種藥方,絕對沒有任何一方可以治癒風火造成的疾病。而《金匱》所說的“寒虛相搏”引起的中風,也絕非風火自擾引起的中風,都需要根據病情的具體表現來判斷,不能一概而論。難道古今的疾病真的有如此大的差異嗎?

(批註:這段話分析得非常透徹,但作者氣勢過盛,因此言辭過於尖銳,需要斟酌。)

總而言之,昏迷昏倒的真正病因,在《素問》的“薄厥”和“大厥”兩條中已經明確說明,是因為血液上涌,氣血都往上走。如今西方的醫生,將這種病症稱為“血沖腦經”,並且通過實驗證實,確是體內的熱氣上升,迫使血液上涌,冲擊腦部,導致神經錯亂,知覺和運動能力突然喪失。

擾亂及於何部之神經,即某一部肢體為之不用,如猝暴昏僕、口眼喎斜、舌強不語、頰車不開、癱瘓不遂、痰湧涎流,或為目閉口開、撒手遺尿諸候,無一非氣血沖腦,激亂神經所致。是以猝然而來即病者,亦不自知其所以然,非如外感之邪,雖亦可以深入,而必受之以漸,次第增劇。

《金匱》此條,敘述喎僻不遂等種種見症,固皆神經之變,而乃指為在經在絡、入腑入臟,本是理想之辭,則以古時腦神經之說尚未發明,無所謂知覺、運動皆主於腦之理,則見此猝然昏僕之病,四體百骸,見症各異,而不能推測其所以然之故。因思善行數變,惟風為速,無以名此,則姑以中風名之。

白話文:

當氣血衝擊腦部,擾亂了某一部份的神經,就會導致該部位的肢體無法活動。例如突然昏倒、口眼歪斜、舌頭僵硬說不出話、嘴巴張不開、全身癱瘓、不停地吐痰口水,或者眼睛閉著嘴巴卻張開,手腳無力還會尿失禁,這些症狀都源自氣血衝擊腦部,擾亂神經所造成。因此,這種疾病突然發作,病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不像外感邪氣,雖然也可以深入體內,但會逐漸加重,病情會慢慢發展。

第二段

《金匱》此條,敘述喎僻不遂等種種見症,固皆神經之變,而乃指為在經在絡、入腑入臟,本是理想之辭,則以古時腦神經之說尚未發明,無所謂知覺、運動皆主於腦之理,則見此猝然昏僕之病,四體百骸,見症各異,而不能推測其所以然之故。因思善行數變,惟風為速,無以名此,則姑以中風名之。

《金匱要略》這篇文章,描述了口眼歪斜、癱瘓等各種症狀,這些都是神經系統發生了變化。古人把這些病症歸因於經絡、臟腑的病變,這種說法只是一種推測,因為當時還沒有發現腦神經,更不知道感覺和運動功能都由腦部控制。所以,面對這種突然昏倒,四肢百骸出現不同症狀的疾病,古人無法解釋其原因。他們認為風的特性是快速變化的,就用「中風」來命名這種疾病。

又不解其或病肢體,或病口目,或更不言不識,千態萬狀,莫可端倪,則意想所能及者,無非經絡腑臟,受病之部位有淺深,斯發現之病形有輕重,因而倡為在經在絡、入腑入臟之等級,亦可謂智慮聰明、心思周密。〔批〕(推測古人分別中經絡、中腑、,中臟三綱,本於理想,洵是確論。

)殊不知此身主宰,無不稟命於腦,大而肢體之運動、知覺之感觸,小而喉舌之言語、耳目之見聞,皆此腦之神經為其運用。神經一亂,頃刻失常,肢體百骸,倏忽變態,而又以腦之神經布於全體,偶然激亂,未必全體神經盡為震動,於是或為手足不遂,或為癱瘓不仁,或為口眼喎斜、喉舌牽強,或則知覺已失而運動自如,或則運動不遂而知覺未泯,各呈奇態,種種不同,而皆其一部神經之亂有以致之。

白話文:

有些病症,患者可能四肢無力,也可能眼睛嘴巴有問題,甚至無法說話或認人,各種症狀千奇百怪,讓人摸不著頭緒。人們只能憑藉自己的理解,推測可能是經絡、腑臟出了問題,根據病症的輕重程度,判斷是表層還是深層的病變。這種分析方法,可以說體現了人們的聰明才智和周密的思考。

然而,人們卻不知道,人體的運作都由腦部掌控,從四肢運動、感官知覺,到喉嚨舌頭的說話、耳朵眼睛的感知,都是由腦神經支配的。一旦神經出現問題,瞬間就會導致身體功能異常,四肢百骸也隨之變化。腦神經遍佈全身,如果某一部分神經失控,不一定所有神經都會受影響,因此出現了各種奇特的病症,例如手腳無力、癱瘓無知覺、口眼歪斜、說話費力,或者失去知覺但仍能運動,或者運動受限但知覺正常等等,這些都是由於某一部分神經紊亂導致的。

此則實情實理,必不能更易一辭者,可以證明古人中經絡、中腑、中臟三綱,本是空談,毫無實據。在古人未知腦神經之作用,而懸擬此等條目,不可謂非理想中之能事。〔批〕(此是實在病情,然古人未知腦有神經之作用,亦無怪不識此病之真情。)然在今日,既確有發明,則大輅椎輪,已為無用,正不必以《金匱》言之,而更為之曲曲塗附者也。惟以《金匱》此條,原是仲師手筆,則不無大可疑者。

〔批〕(奇峰陡起,將軍下筆開生面,是他人之所必不敢言,而亦必不能言者。)考仲師《傷寒論·自序》,謂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等,庶可以見病知源,是仲景著書本於《素問》。而《素問》之所謂中風,止言在經在表之風邪,並未涉及昏瞀不遂等症,所以《傷寒論》之中風,亦止是一在經之病,與《素問》無所歧異。

白話文:

這段文字所描述的病情真實可信,絕對不可能再用其他說法來解釋。這可以證明古人所說的經絡、臟腑、臟器三綱,純粹是空談,毫無根據。在古人不知道腦神經作用的情況下,憑空捏造出這些概念,實在是空想出來的。〔批註〕(這確實是真實的病症,但古人不知道腦部有神經的作用,所以不了解這種病的真正原因,也無可厚非。)然而,現在已經有了確切的科學發現,這些古人的說法就像古代的笨重車輪一樣,已經沒有用處了。現在沒有必要再用《金匱要略》中的說法來解釋這種病,更不應該為了迎合古人的觀點而強行附會。但是,考慮到《金匱要略》中的這段文字是仲師(張仲景)的著作,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其真實性。

第二段

〔批〕(奇峰陡起,將軍下筆開生面,是他人之所必不敢言,而亦必不能言者。)考仲師《傷寒論·自序》,謂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等,庶可以見病知源,是仲景著書本於《素問》。而《素問》之所謂中風,止言在經在表之風邪,並未涉及昏瞀不遂等症,所以《傷寒論》之中風,亦止是一在經之病,與《素問》無所歧異。

〔批註〕(這段文字突然提出了一個全新的觀點,如同奇峰突起,作者下筆開創了一個新的局面,是其他人都沒有膽量說,也說不出來的。)考察仲師(張仲景)的《傷寒論·自序》,他提到他的著作借鑒了《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等古籍,希望能從這些書中找到病因的根源,這說明仲景的著作是建立在《素問》的基礎上的。而《素問》中所說的“中風”,只提到了經絡表面的風邪,並沒有涉及昏迷、癱瘓等症狀,因此《傷寒論》中的“中風”,也只是指經絡上的病症,跟《素問》的觀點沒有什麼差別。

總結

這段文字主要批評了古代中醫理論中經絡、臟腑、臟器三綱的虛假性,並指出古人對中風病症的認識不足。作者認為,現代科學已經發展到可以解釋中風病症的程度,古人的理論已經過時,不應該再被當作參考。

這段文字也對張仲景的《傷寒論》提出了質疑,認為該書過於依賴《素問》的理論,對中風病症的理解存在局限性。

何以《金匱》亦出仲師一手,而競以中風之名稱,移屬於喎僻不遂、昏不識人、舌強難言諸症。此則遍讀《素問》而皆不謂之中風者,至《金匱》而始列為中風之條例,大非《素問》本旨。〔批〕(確是實在證據。)此其可疑者一。或謂《六元正紀大論》木鬱之發、耳鳴眩轉、目不識人、善暴僵仆,豈非木動生風,猝暴昏僕之明證?則是中風僵仆、昏不識人,亦是《素問》所固有。〔批〕(此一難亦不可少。

)然《天元紀》等七篇,本非《素問》之舊,乃唐時《素問》已有缺快,而王啟玄作注,別採古醫書以補其缺者。宋·林億等校語,謂此七篇當是古之《陰陽大論》,是全元起注本《素問》之所無者,則仲景所見漢時《素問》必不能有此,即曰此專論五運六氣之七篇,果如林億之說,確是古之《陰陽大論》,即仲景《傷寒論·序》中所據之本,則木盛而生火生風,風為內風,且是風火,而《金匱》此條反以為寒虛相搏之賊邪,是既誤內風為外邪,又誤風火為寒虛,更與《六元正紀篇》顯然矛盾。仲景必不若是之武斷。

白話文:

《金匱要略》也是張仲景所著,但卻將中風的症狀歸類於喎僻不遂、昏不識人、舌強難言等,這與《素問》的觀點不符。《素問》中從未將這些症狀稱為中風,而是在《金匱要略》中才首次列為中風的條例,這明顯違背了《素問》的本意。有人認為《素問‧六元正紀大論》中提到的木鬱之發、耳鳴眩轉、目不識人、善暴僵仆,正是木動生風、猝暴昏僕的明證,也就是說,中風僵仆、昏不識人也是《素問》中原本就有的症狀。然而,《天元紀》等七篇並非《素問》原有的內容,而是唐朝時期《素問》殘缺不全,由王啟玄注釋,從其他古醫書中補充而來的。宋朝林億等學者校訂時認為,這七篇應該是古時的《陰陽大論》,是當時完整的《素問》所沒有的內容,因此張仲景在漢朝所見的《素問》中肯定沒有這些內容。如果這七篇真的是古時的《陰陽大論》,也就是張仲景《傷寒論‧序》中所依據的版本,那麼木盛而生火生風,風屬於內風,而且是風火,而《金匱要略》中卻將此歸類為寒虛相搏的賊邪,這既將內風誤認為外邪,又將風火誤認為寒虛,與《六元正紀篇》明顯矛盾。張仲景不可能做出如此武斷的結論。

5. 第七節,論《金匱》之中風,本言外因,而所敘各證皆是內因之誤

〔批〕(辨得清澈。)此其可疑者二。即以本條證情言之,惟內熱生風,肝陽陡動,迫其氣血上衝入腦者,乃有此猝然喎僻、體重不仁、昏不識人、舌強難言、口吐涎沫諸候。其外形必有肝陽之見症可徵,如面赤唇紅、氣粗息高等皆是。且其脈必多浮大、渾濁、數促之象,必不獨見浮緊。

〔批〕(此病脈症,無不如是。)雖間亦有真陽式微,虛風一煽,而即見脫證者,面青肢冷、冷汗自流,乃與《金匱》所言之寒虛相搏近似。然此證已不多有,即曰仲景當時,或竟多此脫證,要知脫證之寒,亦非在表之寒,於脈當遲細沉伏,必無浮緊之理。

況乎當日之喎僻不遂、昏不識人者,豈其無一肝陽上擾之證,而乃直以脈浮而緊、寒虛相搏定為大綱?止知有表證之寒邪,而不知有內蘊之風火,明是粗知醫說者,附會傷寒在表之脈象,模仿仲師句法,造此臆說,誤盡蒼生,而謂仲景能為此病情脈象,枘鑿不合之無稽之言,其何可信?〔批〕(抽繭剝蕉,層層都到,然後知《金匱》此節竟不可解,疑到後人模仿為之,亦是可信。

白話文:

〔批〕

(辨析得清楚。)此條文中有兩個可疑的地方。就這條證候的描述而言,只有內熱生風,肝陽突然暴漲,迫使氣血上衝入腦,才會出現突然歪斜、身體沉重失去知覺、昏迷不醒、舌頭僵硬難以言語、口吐唾沫等症狀。其外形必定有肝陽的徵兆,比如臉色發紅、嘴唇紅潤、氣粗喘息等等。而且脈象也必定是浮大、混濁、數促,絕不會只是浮緊。

〔批〕

(此病的脈象,無一不符合。)雖然也有真陽衰微,虛風一吹就出現脫證的情況,表現為面色蒼白、四肢冰冷、冷汗直流,這跟《金匱》中所說的寒虛相搏很相似。但是這種情況已經很少見了,即使說仲景當時,可能這種脫證比較多,也要知道脫證的寒,不是表面的寒,在脈象上應該表現為遲細沉伏,絕不會出現浮緊的現象。

何況當時的歪斜不遂、昏迷不醒,怎麼可能沒有肝陽上擾的徵兆呢?怎麼能直接以脈象浮緊、寒虛相搏作為主要依據呢?只知道表面的寒邪,卻不知道內在蘊藏的風火,這分明是粗淺地理解醫學理論的人,強行套用傷寒在表面的脈象,模仿仲師的句法,造出這種臆測的說法,誤導了無數人,卻說仲景能為這種病情脈象做出解釋,這完全是強行牽強附會,毫无根据,怎么能让人相信呢?〔批〕(像剥茧抽丝一样,层层深入,最后才明白《金匮》这一节完全不可理解,怀疑是后人模仿而作,也是可信的。)

6. 第七節,論《金匱》之中風

似此咄咄逼人,有情有理,非有真識力、真見解者,安能道其隻字!)頤愚以為今本《金匱》之中風歷節病一篇,文義龐雜,幾於全不可解。其論中風,又止此三節,皆不倫不類,必不足以發明此中精義,當是殘缺之餘,掇拾為之,訛誤脫俠,皆所不免。若就今本言之,實屬無可索解。

《醫宗金鑑》於此兩節,曾有訂正,則亦明知脈浮而緊,寒虛相傅之說,與喎僻不遂之中風,不能符合,乃欲以下節之「脈遲而緩」六句,與此節首六句互易,無如於義仍有難通,則又改竄幾字,以強求其可解,縱使所改者果有至理,亦是自我作古,終不免續鳧斷鶴之嫌,況乎所改亦未必精當耶!原夫古今賢哲,於《金匱》一書,不敢輕加評騭者,本是尊重仲師之意。

白話文:

像這樣咄咄逼人,有情有理的論述,如果不是真有見識、真有理解的人,怎麼可能說出其中只言片語呢!我認為現在的《金匱》中風歷節病一篇,文字繁雜,幾乎完全無法理解。它論述中風,也只寫了這三節,而且都不倫不類,肯定不足以闡明其中的精髓,應該是殘缺遺漏的部分,拼湊起來的,錯誤、脫漏、改動,都是難免的。如果按照現在的版本來說,實在是無解。

《醫宗金鑑》在這兩節中,曾經修改過,但也明白脈浮而緊、寒虛相傅的說法,跟喎僻不遂的中風,不能互相符合,所以想要把下一節的「脈遲而緩」六句,跟這節開頭的六句互換。但是,這在意義上仍然難以貫通,於是又改動了幾個字,勉強求得可以理解。即使所改的內容真的有道理,也是自己杜撰古文,終究難免有拼湊不全的嫌疑。何況所改的內容也不一定精準呢!原本古代的賢明之士,對於《金匱》一書,不敢輕易評說,本是尊重仲景的意思。

誠以吾邦醫學,發源最早,而中古舊籍久已無傳,惟仲景之書,論證列方,頗多可信,已是醫界中最古之本,自當為之推闡發明,以揚國粹,萬不容輕肆駁斥,致啟後學荒經蔑古之心。而頤則謂今之《金匱要略》,已是宋人手錄之本,去仲景之世甚遠,輾轉流傳,蓋亦久失廬山真面。

陳氏《書錄解題》明謂其得於蠹簡之中,則斷爛不完,已可想見,所以是書之不可解者最多,必非如《傷寒論》之為王叔和重編者,所可一例而論。〔批〕(此層亦是實情,既出於蠹簡之中,又安能必其無淺人點竄之弊。)果能灼知其可疑,而別有確切之發明,正不妨佐證病情,說明原委,以求其實在之效用,亦非妄肆空談,輕詆先哲。

白話文:

誠然,我國醫學源遠流長,最早發源於古代,但許多中古時期的醫學古籍早已失傳。僅存仲景的著作,論證嚴謹,列舉方劑,頗具可信度,是醫界最古老的經典之作,理應推廣闡明,發揚國粹,萬不可輕視駁斥,以免後學輕視經典,蔑視古人。

頤則認為現今的《金匱要略》是宋朝人手抄的版本,距仲景時代相隔甚遠,經過多次傳抄,早已失真,如同迷失了廬山真面目。

陳氏在《書錄解題》中明確指出,此書是在朽爛的竹簡中獲得的,殘缺不全,由此可見,書中難以理解的地方很多。因此,此書不可與王叔和重編的《傷寒論》相提並論。〔批註〕(這一點確屬實情,既然是從朽爛的竹簡中得來的,又怎能保證沒有淺陋之人篡改的弊端呢?)

若能明察書中可疑之處,並有確切的見解,不妨佐證病情,說明病因,以求得實際的效果,也不應妄言空談,輕蔑先賢。

且此節分在經在絡、入腑入臟數條,即以寒風外搏言之,亦不應重門洞開,俄頃之間,即能深入臟腑,以意測之,亦頗不近於理。況乎於古無徵,於今不信,似此憑空虛構之言,恐非仲景真本所固有。即曰果是仲師手筆,則當時本不知腦神經之作用,僅憑理想而生誤會,亦是情理之常。

今既確有所知,亟為更正,庸何傷於仲師日月之明?〔批〕(開誠布公,教人尊重仲師,須從實在治驗上注意,不當徒慕虛名,隨聲附合,方於學問痛機,胥有實用。是真能讀仲師書,而真能尊敬仲師者。)如必以仲師之故,而姑為之曲曲附會,勉強敷衍,不顧情理之難安,則適之厚誣古人,重欺來哲。

白話文:

這段文字討論的是中醫理論中「節分」的概念,以及其在經絡、臟腑等方面的作用。作者認為,將「節分」與「寒風外搏」聯繫起來,認為寒風能迅速深入臟腑,這樣的說法並不符合邏輯,而且也缺乏古籍記載的支持,更沒有現代醫學證據。

作者進一步指出,即使「節分」的確是《傷寒論》作者張仲景的原創,但由於當時對腦神經作用的了解不足,可能只是憑藉推測而產生的錯誤理解,這也屬於情理之中的事情。

作者主張,如今已有更科學的知識,就應該據實更正,不必過於迷信古人,更不應該為了附和權威而扭曲事實。作者認為,真正的尊重古人,應該建立在實事求是的基礎上,而不是盲目崇拜。

如果一味地為了迎合古人,而勉強附會、敷衍了事,不顧邏輯和事實,就等於是冤枉古人,欺騙後代。

吾知真能尊崇仲聖者,不當如此,敢冒天下之大不匙,直抒己見,就正高賢,破除泥古之嫌,冀為斯道一新其耳目,凡以實事求是,庶幾治療之得效耳。固非師心自用,妄論前人短長也。若曰蔑古,則頤豈敢!

其第四節曰:寸口脈遲而緩,遲則為寒,緩則為虛,榮緩則為亡血,衛緩則為中風。邪氣中經,則身癢而癮疹;心氣不足,邪氣入中,則胸滿而短氣。頤按:《金匱》此節之所謂中風,更不可通,身癢癮疹之症,乃風熱在表,或其人本有蘊熱,則微風束之,肌膚之熱,不得外泄,於是起塊發瘰,癢搔遍體。

今三吳之俗,謂之風疹塊是肌膀間極淺極輕之病,雖亦可謂之風邪,而何得與上節喎僻不遂、不仁不識之中風,連類而書,相提並論?乃觀本節全文,則曰「脈遲而緩,遲則為寒,緩者為虛」,已與風熱之癮疹,顯然矛盾。且更鄭重其辭曰,「榮緩亡血,衛緩中風」,不倫不類,文義亦不相貫串。

白話文:

我知道真正尊崇仲景的人,不應該這樣,我冒著天下之大不韪,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请教高明之人,打破墨守成规的嫌疑,希望能为中医之道带来耳目一新的变化,凡事以实际情况为依据,才能真正达到治疗效果。这并非固执己见,妄论前人优劣。如果说我蔑视古人,那绝无此事!

第四节说:“寸口脉迟而缓,迟则为寒,缓则为虚,荣缓则为亡血,卫缓则为中风。邪气中经,则身痒而瘾疹;心气不足,邪气入中,则胸满而短气。”我认为,《金匮》这一节所说的中风,是不合理的。身痒瘾疹的病症,是风热在表,或者病人本身有蕴热,微风束之,肌肤的热气无法外泄,于是起块发瘰,全身发痒。

现在江浙一带的人,把风疹块说成是肌肉之间极其浅、极其轻微的疾病,虽然也可以说是風邪,但怎么能够与上一节所说的喎僻不遂、不仁不识的中风,混为一谈呢?看这一节的全文,就说“脉迟而缓,迟则为寒,缓者为虚”,已经与风热的瘾疹,明显矛盾了。而且更郑重地说:“荣缓亡血,卫缓中风”,这完全不相干,文意也不连贯。

且以身癢癮疹皮毛之病,而謂之邪氣中經。據病理而言,確是風熱侵襲肌腠,其說似無不可。然上節則曰「邪在於經,即重不勝」,語氣又復不符。豈有同在一篇之中,而忽彼忽此,自盾自矛,竟無一定宗旨之理,而謂仲師手筆,有如是之模糊隱約,疑是疑非者乎!要之,今本《金匱要略》似此不可索解者最多,皆當存而不論,既不能強為疏通,削足適履,亦不當隨文敷衍,虛與委蛇。其「心氣不足,邪氣入中,胸滿短氣」三句,亦是不相聯屬之文。

而注者曲為說解,仍不可通,亦何苦耶?頤按:巢氏《病源候論》謂人皮膚虛,力風邪所折,則起隱軫。又謂邪氣客於皮膚,復逢風寒相折,則起風瘙隱軫。《千金方》謂風邪客於肌膚,虛癢成風胗瘙瘡。(「癮」之與「隱」,「疹」之與「軫」、「胗」,皆古今字)可見身癢癮疹,止是微風鬱於肌膚之病。

白話文:

古代医书中提到皮肤瘙痒、疹子等症状,将其归咎于邪气入侵经络。从病理角度来看,确实可能是风热侵袭肌肤导致,这种说法看似合理。然而,前文中却提到“邪气在经,即重不胜”,这两种说法似乎互相矛盾。难道一部医书中会出现前后矛盾、自相矛盾的情况?难道仲景大师的著作会如此模糊不清、令人难以理解吗?

总之,现存的《金匮要略》中有很多难以解释的地方,我们应该谨慎对待,既不能强加解释,也不能胡乱敷衍。例如,“心气不足,邪气入中,胸满短气”这三句话就毫无关联。

注释者强加解释,但仍然不通,实在是没有必要。古籍《病源候论》指出,皮肤虚弱,受到风邪侵袭就会产生瘙痒。同时,邪气滞留在皮肤,遇到风寒就会加重瘙痒。而《千金方》也提到,风邪入侵肌肤,导致虚痒,形成风疹瘙痒疮。可见,皮肤瘙痒、疹子,仅仅是风邪滞留在皮肤表面的症状。

《金匱》此條不為《病源》、《千金》所採,則巢元方、孫思邈等,亦不以《金匱》此說為然。惟《金匱》既以癮疹列於《中風篇》,益可見其所謂中風之病,皆是外風,此固唐以前之通例也。

白話文:

《金匱要略》中的這一條文未被《諸病源候論》、《千金要方》等著作所采纳,可見巢元方、孫思邈等人也不認同《金匱要略》關於此點的論述。而《金匱要略》既然將癮疹(一種皮膚病)放在《中風篇》中論述,更進一步證明其所谓的“中風”病,都是指外來風邪所引起的,這實際上是唐代以前的普遍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