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風斠詮》~ 卷第三 (8)
卷第三 (8)
1. 第四節,潛鎮之方
卒中之病,今既發明《素問》氣血並走於上之真理,則治法自以潛陽降逆收攝其上升之勢為第一要務。但讀古書續命諸方,一例溫散,豈不謂古人之病,必非今人之病,各趨一路,未可強同。然試讀《千金》、《外臺》等書,則潛陽降逆之方,已所在而有,苟非氣火上升,則龍骨、牡蠣、石英、石脂諸藥,何所用之?爰為選錄數方,而申明其真義。可見古人之病,固亦無以異於今人之病;而今人之法,仍是旁搜遠紹,祖述古人之法耳。
惟古人不肯明言此為內熱生風而設,則雖有良方,讀者幾不能悟其妙用,今為申明之,以冀與人共喻。古人有知,當亦默許。所望善讀占書者,能自取材而神其運用,則病家之福也。
風引湯
《金匱》附方,除熱癱癇。
大黃,乾薑,龍骨(各四兩),桂枝(三兩),甘草,牡蠣(各二兩)
滑石,石膏,寒水石,赤石脂,白石脂,紫石英(各六兩)
上十二味,杵為散,取三指撮,井花水三升,煮三沸,溫服一升。
《千金》作紫石散,治大人風引,小兒驚癇瘛瘲,日數十發,醫所不療者。桂枝作桂心,甘草、牡蠣作各三兩,余同。
壽頤按:方以風引為名,甚不可解,蓋謂病由內風引動耳。宜從《千金》作紫石散。
《外臺秘要》作崔氏,療大人風引,少小驚痼瘛瘲,日數十發,醫所不能療,除熱鎮心,紫石湯,六石作各八兩,余同《千金》。《外臺》此方後云,永嘉二年,大人、小兒頻行風癇之病,得發例不能言,或發熱,半身掣縮,或五六日,或七八日死,張思惟合此散,所療皆愈。
壽頤按:《金匱》此方,本是後人附入,非仲景所固有。《千金》所錄徐嗣伯風眩十方,此其第二。《外臺》又作崔氏,可見古人甚重此方,用之者眾。方以石藥六者為主,而合之龍牡,明明專治內熱生風、氣火上升之病,清熱鎮重,收攝浮陽,其意極顯。若引《素問》血之與氣並走於上而為大厥一條,以此等藥物降其氣血,豈不針鋒相對?《千金》引徐嗣伯說,風眩之病,起於心氣不足、胸上蓄實,故有高風面熱之所為也。
痰熱相感而動風,風火相亂則悶瞀,故謂之風眩,大人曰癲,小兒則為癇,其實則一,此方療治,萬無不愈云云,固已專為內熱動風、熱痰上湧立法。則六朝時人,已知此病之本於內因,初不待河間、丹溪,而始有痰火之論也。惟遍讀《千金》、《外臺》,能發明內熱生風者,僅僅有徐嗣伯、許仁則二家,此外絕少同調,而後人讀之,亦復不甚注意,幾令古人良法泯沒無傳,醫學荒蕪,於此可見。〔批〕(此六朝時人知有內風內熱之明證,讀者其當注意。
),且是方久已附入《金匱》,習醫者當亦無人不知。然制方之意,亦皆不能領悟。對此龍牡六石,誰不瞠目而不知所措。則以今本《金匱》此方之下,止有「除熱癱癇」四字,語焉不詳,何能識得此中微蘊?其亦知《千金方》中,說之固極詳晰耶。此古書之所以不可不考也。
白話文:
第四節,潛鎮之方
中風的病症,現在已經闡明了《素問》中氣血同時上衝的道理,那麼治療方法自然是以潛降陽氣,逆轉病情,收斂其上升之勢為首要任務。但是閱讀古代書籍中續命的方劑,大多都是溫散之法,難道不認為古代人的病症,必定和現代人的病症不同,各有各的治療方法,不能強求一致嗎?然而試著閱讀《千金方》、《外台秘要》等書籍,就會發現潛降陽氣的方劑,早已存在,如果沒有氣火上升的症狀,那麼龍骨、牡蠣、石英、石脂等藥物,又何必使用呢?因此特地選錄幾個方劑,並闡述其真正含義。由此可見,古代人的病症,實際上也和現代人的病症沒有什麼不同;而現代人的方法,仍然是廣泛搜尋、繼承和沿用古代人的方法而已。
只是古人不太願意明白地說這是治療內熱生風而設的方劑,所以即使有良方,讀者也很難理解其妙用,現在特地說明一下,希望能讓大家共同理解。如果古人有知,想必也會默許的。希望善於閱讀醫書的人,能夠自己取捨藥材並靈活運用,這樣就能造福病人了。
風引湯
《金匱要略》附方,治療熱症引起的癱瘓和癇症。
大黃、乾薑、龍骨(各四兩)、桂枝(三兩)、甘草、牡蠣(各二兩)
滑石、石膏、寒水石、赤石脂、白石脂、紫石英(各六兩)
以上十二味藥材,研磨成粉末,取三指撮(約一錢),用井水三升,煮沸三次,溫服一升。
《千金方》稱為紫石散,治療成人風引(中風)、小兒驚癇(癲癇),一天發作數十次,其他醫生都治不好的症狀。桂枝用桂心,甘草、牡蠣各用三兩,其他藥材用量相同。
壽頤按:此方以「風引」為名,實在令人費解,大概是指疾病是由內風引起的吧。最好參考《千金方》的紫石散。
《外台秘要》稱為崔氏方,治療成人風引,兒童驚癇,一天發作數十次,其他醫生都治不好的症狀,能清熱鎮靜,稱為紫石湯,六種石藥各用八兩,其他藥材用量同《千金方》。《外台秘要》此方後記載,永嘉二年,大人、小孩經常出現風癇病症,發病時不能說話,有的發熱,半身抽搐,有的五六天,有的七八天就死了,張思惟用此方治療,都治好了。
壽頤按:《金匱要略》的這個方子,原本是後人添加進去的,並不是張仲景原本就有的。《千金方》記載徐嗣伯的治療風眩的十個方劑,這是其中第二個。《外台秘要》又稱為崔氏方,可見古人非常重視這個方劑,使用的人很多。方劑以六種石藥為主,配合龍骨、牡蠣,明顯是專門治療內熱生風、氣火上升的病症,清熱鎮靜,收斂浮陽,其用意非常明顯。如果參考《素問》中「血之與氣並走於上而為大厥」的記載,用這些藥物來降氣血,豈不是恰到好處?《千金方》引用徐嗣伯的說法,風眩的病症,源於心氣不足、胸中積聚,所以會有面紅發熱的症狀。
痰熱交感而致動風,風火交亂則神志昏迷,所以稱為風眩,成年人稱為癲癇,小孩則稱為癇症,實際上都是同一個病症,這個方劑治療,絕對不會治不好云云,確實是專門針對內熱動風、熱痰上湧而制定的。所以六朝時期的人,已經知道這種病症的根本原因在於內因,根本不需要等到河間、丹溪,才開始有痰火之說。只是遍讀《千金方》、《外台秘要》,能夠闡明內熱生風的,只有徐嗣伯、許仁則兩家,其他很少有相同觀點,而後人讀到這些,也不太注意,幾乎讓古人的良方失傳,醫學因此荒蕪,由此可見一斑。〔批〕(這是六朝時期的人已經明確知道內風內熱的明證,讀者應該注意。)而且這個方子很久以前就已經被收錄到《金匱要略》中了,學醫的人應該沒有人不知道。但是方劑的用意,卻都無法領悟。對於龍骨、牡蠣、六種石藥,誰不瞠目結舌,不知所措呢?因為現在版本的《金匱要略》這個方子下面,只有「除熱癱癇」四個字,語焉不詳,怎麼能夠理解其中的深奧含義呢?他們又怎麼知道《千金方》中,對此解釋得非常詳細呢?這就是為什麼古書不可不細細研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