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風斠詮》~ 卷第二 (5)
卷第二 (5)
1. 第四節 論閉證宜開
則惟石菖蒲根之清芬,可以化痰,而不致竄散太甚,用以引作嚮導,庶幾恰合分寸。此又同是芳香,而性情微異,即其效力不同。此中幾微疑似之別,非好學深思、心知其意者,恐亦不易領悟。必也臨床辨證,量度其虛實輕重,而斟酌損益以消息之,殊非紙上談兵之所能曲曲摹繪者矣。
壽頤按:內風暴動之病,有閉有脫。其昏迷痙厥,顛仆痰湧,形狀則同,而究其證情,閉者是痰氣之窒塞,脫者是正氣之散亡。原因不同,見症亦自有區別,而治法則判如霄壤。考漢唐以及金元諸家,尚未有顯為揭出以醒眉目者。至李士材而有閉脫分治之論,始能識破此中虛實,所見已勝人一籌。
惟其所用開閉方藥,則清心牛黃丸、蘇合香丸、至寶丹等,皆是腦、麝芳香走竄耗氣之品。蓋亦止見其痰熱窒塞,以為非此香竄峻利,不足以直破重圍,開此關隘。然在今日,既知是氣火上升,激動腦經之病,則其所以閉者,正其氣血上菀為害,而香竄之藥,適以助其升浮,正如教猱升木,為虎傅翼,痙厥愈甚,必速其危。
要知此證與暑天痧閉之濕熱痰濁矇蔽中州者,皎然不同,所以芳香丸散可以開濕痰、闢穢惡,利於彼而必害於此。士材固不知此證之由於氣血上升,猶認是熱痰之錮結膻小、窒塞心竅,乃有此誤,而世俗亦未明此理,仍用此等九散,尤堪浩嘆。尤在烴《金匱翼》治中風八法,亦以開關與固脫兩兩對舉。
其論開關一條,謂猝然口噤目張,兩手握固,痰壅氣塞,無門下藥,此為閉證。閉則宜開,不開則死。搐鼻、揩齒、探吐,皆開法也。方用白礬散、稀涎散、勝金丸,而不及牛黃、至寶,但開其痰,使其可以飲藥而止,最是有利無弊,可法可師。桐鄉陸定圃《冷廬醫話》論中風,亦辨閉脫二證。
謂閉證口噤目張、二手握拳、痰氣壅塞、語言謇澀;脫證口張目合、手撒遺尿、身僵神昏。又謂閉證亦有目合遺尿、身僵神昏者,惟當察其口噤、手拳、面赤氣粗、脈大以為辨別。脫證亦有痰鳴不語者,惟當辨其脈虛大以為辨別。又謂閉證氣塞,亦有六脈俱絕者,不得以其無脈,而遂誤認為脫。
此則論證辨脈,尤為精細者也。壽頤又按:陳修園之《醫學三字經》論中風,亦謂閉與脫大不同,豈非開門見山、金針度世、教人辨證之第一要決。而其所以治此閉證者,則曰:開邪閉,續命雄。是欲以古人續命諸方,治此痰塞氣閉之病。此證此方,文不對題,直是相去萬里,初不知其何以有此奇悟。
迨以其「開邪閉」三字尋繹之,而始知其所謂閉者,非指痰氣之窒塞而言,仍是以外來之邪風立論,所以用藥尚與漢唐諸家一鼻孔出氣。壽頤竊謂金元以降,類中之說,久已發明,其非外因寒風,固已彰明昭著,今更有西醫血沖腦經之說,剖驗得腦中實有死血積水,則病屬內因,更與外感風邪,有何關係?續命湯散、麻桂防風等藥,復何能治此腦中死血積水之病?以理言之,古人許多成方,非獨不可以起病,而亦必助桀為虐,速其危亡。〔批〕(說到腦中死血積水一層,則古人溫藥升散之誤,極易領悟。
白話文:
只有石菖蒲的根部那股清香,可以化解痰液,又不會過於散發,用它來引導其他藥物,應該可以恰到好處。這也是同樣的芳香藥物,但藥性稍有不同,所以效果也不一樣。這些細微的差別,如果不是勤學好問、深入思考、並且真正理解其中含義的人,恐怕難以領悟。必須要臨床辨證,衡量病情的虛實輕重,然後增減藥物來調整,絕不是光靠紙上談兵就能夠詳細描述的。
壽頤按:內風暴動這種病,有閉證和脫證兩種情況。雖然昏迷、抽搐、跌倒、痰多的症狀看起來一樣,但仔細研究病情,閉證是因為痰氣阻塞,脫證是因為正氣散失。原因不同,症狀自然有區別,治療方法也截然不同。考查漢唐以及金元時期的醫家,還沒有明確地指出這些來提醒大家。直到李士材提出閉證和脫證要分開治療的觀點,才開始看清這其中的虛實,他的見解已經勝過其他人一籌。
只是他所用的治療閉證的方藥,像清心牛黃丸、蘇合香丸、至寶丹等,都是含有麝香等芳香、容易散發藥性、會耗損氣的藥物。他大概也只是看到痰熱阻塞,認為非得用這種香氣濃烈、藥性峻猛的藥物,才能夠直接衝破重重包圍,打開這個關卡。然而在今天,我們已經知道這是因為氣火上升、刺激腦部的疾病,那麼之所以會閉塞,正是因為氣血上衝造成危害,而那些香竄的藥物,反而會助長氣血上浮,就像教猴子爬樹,給老虎裝上翅膀,只會讓抽搐更加嚴重,加速病危。
要知道,這種閉證和夏天中暑的痧閉、因為濕熱痰濁蒙蔽中焦的情況,是截然不同的。所以芳香的丸散可以開解濕痰、驅除穢濁,對前者有利,但對後者一定有害。李士材確實不知道這種病是因為氣血上升造成的,還認為是熱痰凝結、阻塞心竅,才會犯這種錯誤,而世俗之人也不明白這個道理,仍然使用這些丸散,實在令人感嘆。尤在烴在《金匱翼》中論述治療中風的八種方法,也將開關和固脫這兩種方法並列。
他論述開關時說,突然間口噤目張、兩手緊握、痰多氣塞、無法下藥,這是閉證。閉證應該開通,不開通就會死亡。用藥粉刺激鼻孔、擦拭牙齒、催吐,都是開通的方法。他所用的方子是白礬散、稀涎散、勝金丸,並沒有用到牛黃、至寶等藥物,只是開解痰液,讓病人可以喝下藥物,這樣最為有利而沒有弊端,可以學習。桐鄉陸定圃在《冷廬醫話》中論述中風,也區分了閉證和脫證。
他認為閉證是口噤目張、兩手握拳、痰多氣塞、說話不清;脫證是口張目合、手撒遺尿、身體僵硬、神志不清。他又說,閉證也有可能出現目合遺尿、身體僵硬、神志不清的情況,但要觀察病人是否有口噤、手拳、面色發紅、氣粗、脈搏強大來區分。脫證也有痰鳴不止、說不出話的情況,但要觀察脈搏是否虛弱無力來區分。他又說,閉證氣塞,也有可能出現六脈全無的情況,不能因為沒有脈搏,就誤以為是脫證。
這是在辨別病症、診斷脈象方面,更加精細的論述。壽頤又按:陳修園在《醫學三字經》中論述中風,也說閉證和脫證大不相同,這真是開門見山、直指要害、教人辨別病情的首要關鍵。而他治療閉證的方法,則是說:「開邪閉,續命雄。」這是想要用古代的續命湯等方子,來治療痰塞氣閉的疾病。這種病症和這種方子,完全不對應,簡直是相差十萬八千里,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種奇特的想法。
等到用他所說的「開邪閉」三個字去推敲,才發現他所說的閉,並不是指痰氣阻塞,仍然是從外來邪風來立論的,所以用藥仍然和漢唐時期的醫家一樣。壽頤私下認為,金元以後,關於中風的說法,早已有所闡明,說明它並非外感寒風,這已經很明顯了。現在更有西醫提出腦出血的說法,通過解剖驗證發現腦中確實有死血積水,那麼這種病就屬於內因,和外感風邪有什麼關係呢?續命湯散、麻黃桂枝防風等藥,又怎麼能治療腦中死血積水的疾病呢?從道理上來說,古人留下來的許多成方,不僅不能夠治病,反而會助長病情,加速死亡。〔批註〕(說到腦中死血積水這一層,那麼古人使用溫熱藥物來升發散邪的錯誤,就很容易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