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風斠詮》~ 卷第二 (2)
卷第二 (2)
1. 第二節,脈法總論
丹波氏引證極詳,且與上魚之脈同為一條,謂溢上魚際之脈,即促脈之尤甚者,皆是精當不刊之論。後之學者,必當宗之,而不可為叔和舊說所拘者也。壽頤於此,以促擊與上溢連舉,是用丹波新義,讀者弗以數中歇止之促脈觀可也],《素問·脈要精微論》謂浮而散者為眴僕。固明謂眩暈昏僕,即肝風之上楊,故脈為之浮。
甚者則氣將不返,故脈為之散。又謂來疾去塗,上實下虛,為厥巔疾,又明謂氣血奔湧於上,故脈亦踴躍奮迅而出。其來甚疾,且上既實,則下必虛,故几几於有出無入。其去若徐,謂之為厥,固即血菀於上之薄厥,氣血並走於上之大厥。謂為巔疾,蓋亦几几於說明氣血之上衝入腦矣,可見古人之於是病,論證辨脈,何等精當。
合此數條而融會其意,即知西人腦失血之名義,殊非創見。(西醫血沖腦經之說,近之談西學者,或謂之腦失血,且有謂為腦溢血、腦出血者,又有譯為腦血管破裂者,蓋但就解剖家所見之腦中死血而定其病名,更不復知其病從何來。壽頤謂其立名太覺呆板,不若「血沖腦經」四字,尚能說明病源。
蓋譯書者不能得其真意,遠不如舊譯血沖腦經之確當矣)獨惜習中醫之學、讀中醫之書者,曾不能知《素問》有此數條,即是內風暴動,猝然昏僕之確據,遂致漢唐以下,議論紛紜,競效盲人之捫燭,囂囂然自以為得之。而後生小子,乍窺新學之皮毛,反覺振振有辭,吒為心得,藉以揶揄吾舊學而鄙夷之,不屑復道。
其亦知中古二千年之前,固已言之綦詳,說盡原委,以視彼之言其然,而不能言其所以然者何如!〔批〕(新學家僅就耳目所能及者以立論,是以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此新學之實在情形也。尚復黨同伐異,斥舊學為無用,試令讀此,或能知所自反乎。)特苦於無人焉為之闡明,則雖有精義,而沉埋者亦二千年。
吾知古人有靈,當亦深恨於不能白晝現形,有以提撕而警覺之電。頤謂《素問》論內風之脈,惟此《脈要精微篇》兩節最為精當,且來疾去徐,上實下虛,正是氣血逆行,上衝入腦之真相,亦即並居寸口之促脈,惟肝陽暴動者有之。若《平人氣象論》謂脈滑曰風,又謂風熱而脈靜者難治。
《金匱》謂脈微而數,中風使然。《脈經》謂頭痛脈滑者中風,風脈虛弱也。《病源·小風篇》謂診其脈,虛弱者,亦風也;緩大者,亦風也;浮虛者,亦風也;滑數者,亦風電。則皆以外風言之,不可與內動之風混合為一。而後人之論中風脈象者,則多以內風、外風錯雜相合,疑是疑非,皆不足據。
總之,肝風內動之脈,無不浮大促上。其有力而弦勁者,氣火之實,閉證居多,是宜開泄;其無力而虛大者,元氣之衰,脫證居多,所當固攝。若愈大愈促而愈勁,則氣血之上衝愈甚,而氣將不返;愈大愈虛而愈散,則氣血之渙散,而亦將不返。必鎮攝潛陽之後,上促漸平,搏擊漸緩,弦勁者日以柔和,浮散者日以收斂,庶乎大氣自返,可冀安瀾。而指下模糊,濁大不清者,則氣血痰涎,互為凝結之見症也。
白話文:
丹波先生引用的資料非常詳盡,而且他認為上魚際脈(指手掌大拇指下方,魚際處的脈動)和促脈(脈搏頻率快且不規律的脈象)其實是同一種脈象,也就是說,脈動向上衝到魚際的現象,其實就是促脈中最嚴重的情況。這些都是非常精闢、不容置疑的見解。後來的學者,都應該以丹波先生的說法為準,而不應該再被王叔和的舊有觀點所束縛。壽頤先生在這裡將「促擊」(指脈搏急促而有力的跳動)和「上溢」(指脈搏向上衝的現象)連在一起討論,正是採用了丹波先生的新觀點。讀者不應該將這裡的促脈,當成是一般脈搏間歇停止的促脈來看待。《素問·脈要精微論》中提到,脈象浮而且散的,稱為「眴僕」,明確指出這是眩暈昏厥的症狀,也就是肝風向上竄動所導致的,所以脈象會浮。
如果情況更嚴重,則表示氣將要消散,無法回歸,所以脈象會散。該篇還說,脈搏來得急,去得快,表現為上實下虛的現象,這稱為「厥巔疾」,這也明確說明是氣血向上奔湧的結果,所以脈象才會表現得向上衝且快速有力。脈搏來得非常快,而且上部已經過於充實,下部必然虛弱,所以脈象表現得像是只有輸出而沒有輸入的狀態。脈象去得比較慢,稱為「厥」,這其實就是血瘀在上部的薄厥,以及氣血同時向上衝的大厥。說它是「巔疾」,也就是在說明氣血向上衝到腦部了。由此可見,古人對於這種疾病的論證和辨脈是多麼的精確。
綜合這些描述,就可以理解,西醫所謂的「腦失血」的概念,並不是什麼新的發現。(西醫所說的血沖腦,近來研究西醫的人,有人說它是腦失血,也有人說它是腦溢血或腦出血,甚至還有人翻譯成腦血管破裂。這些說法只是根據解剖學家看到的腦部死血來定義疾病名稱,而不再去探究病因。壽頤先生認為,這些命名太過於死板,不如「血沖腦經」四個字,更能說明疾病的根源。
因為翻譯書籍的人沒有理解到真正的含義,遠不如舊有的「血沖腦經」翻譯來得準確。)可惜的是,學習中醫、閱讀中醫書籍的人,竟然不知道《素問》中有這些關於內風暴動、突然昏厥的明確依據。導致漢唐以來,各種議論紛紛,就像盲人摸象一樣,自以為是。而那些剛接觸西醫皮毛的年輕人,反而認為自己找到了真理,借此來嘲笑和輕視中醫,不屑一顧。
他們是否知道,早在兩千多年前,中醫就已經將這些道理說得非常清楚,解釋了事情的原委,這比那些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西醫要強得多!【批註】:(新學家只憑藉自己眼見為憑的表面現象來建立理論,所以只知道事情的表面,而不知道內在的原理。這就是新學的真實情況。他們還排斥異己,斥責中醫無用。如果讓他們讀到這段文字,或許能夠反思一下自己的錯誤。)只是可惜,沒有人出來闡明這些道理,以至於這些精闢的見解被埋沒了兩千年。
我想古人有靈,也一定非常痛恨自己不能現身出來,提醒和警示世人。壽頤先生認為,《素問》中關於內風的脈象,只有《脈要精微篇》的這兩節最為精確,而且脈象來得快,去得慢,上實下虛,正是氣血逆行、向上衝入腦部的真實情況,這也正是寸口脈表現出的促脈,只有肝陽暴動的人才會有這種脈象。《平人氣象論》說脈滑表示有風,又說有風熱但脈象平靜的則難以治療。《金匱要略》說脈微而數,是中風所導致。《脈經》說頭痛脈滑的是中風,風邪導致脈象虛弱。《病源·小風篇》說診斷脈象,虛弱的,也是風;脈象緩大的,也是風;脈象浮虛的,也是風;脈象滑數的,也是風。這些都是以外風來說的,不能和內動的風混為一談。而後人討論中風脈象時,多將內風和外風混雜在一起,模稜兩可,都不可信。
總之,肝風內動的脈象,必然是浮大促上。如果脈象有力而且弦勁,表示是氣火實證,多為閉證,應該用開泄的方法治療;如果脈象無力而且虛大,表示是元氣衰弱,多為脫證,應該用固攝的方法治療。如果脈象越來越大、越來越促而且越來越有力,表示氣血向上衝的程度越來越嚴重,而氣也將要無法回歸;如果脈象越來越大、越來越虛而且越來越散,表示氣血正在渙散,也將要無法回歸。必須要經過鎮攝潛陽的治療之後,上衝的脈象才能逐漸平穩,搏動的頻率才能逐漸減緩,弦勁的脈象才能逐漸變得柔和,浮散的脈象才能逐漸收斂,這樣才有可能使氣回歸,恢復健康。而那些手指按壓脈搏感覺模糊不清、脈象渾濁不清的,則表示是氣血痰涎相互凝結所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