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頤

《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卷第一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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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風斠詮卷第一 (40)

1. 第十節,論張伯龍之《類中秘旨》

內風自動,何以忽發忽愈,則以其腎水不能養肝,木動生風,激痰上擾,是以動而升則昏僕,靜而降則清醒耳。於《素問》所謂氣血並走於上之大厥,於西醫所謂血沖腦氣筋,信而有徵。蓋肝風內動,氣血上衝於腦,擾其後腦,則昏不知人;擾其前腦,在一邊則為半身不遂、口眼喎斜,在兩邊則為全身癱瘓。此時惟有鎮攝其肝,使不妄動,則上升之血亦降,並滋其腎,則木得水涵,可不再動。

(壽頤按:既宗《素問》氣血並走於上立說,則西人血沖腦經之理,固已明白曉暢。其所以有能自愈自醒者,即《素問》所謂氣返則生之說。質而言之,氣血上衝,其氣火不能自降,則大厥不復,輕者乍升乍降,則厥而能醒。說到肝陽,已是探源之論,更不必再論到腎水不能涵肝一層,反致愈推愈遠,不能切合題面。

乃伯龍必以「木旺水衰」四字,扭作一團,糾結不解,遂以鎮肝、滋腎兩法,併為一氣,清濁不分,終是賢者之過。頤謂氣血並上之時,鎮攝肝陽,使不妄動,則氣火俱潛,而上升之血自降,最是治此證者無等等咒。然必須合之開泄滌痰,乃為無投不利。至於滋腎一法,則為培本之計,是善後之良圖,使已降之氣火不再萌動。

理雖相因,法不並用,必須分作兩路,層累而進,庶無遺害。若伯龍之雙管齊下,流弊滋多,學者不可不察)即有口眼喎斜、半身不遂等症,亦可漸愈。若誤治遷延,則上升之血凝滯不降,因而腦經窒塞,即成偏枯癱瘓等症,而其重者,皆不可救矣。故治此證而誤認外邪,妄用風藥升散,或誤信氣虛之說,而妄用參、耆、朮、桂,〔批〕(參、術尚能增其壅塞,則二地、阿膠又當如何?)其上升之血,無不窒滯不降。且肝風得燥烈之品,適以助其煽鑠;氣火得補益之力,反以增其壅塞。

(壽頤按:滋腎膩補,何獨不然)則輕證變重,遷延成廢,而重證遂速其斃,甚可傷也。

壽頤按:伯龍此節,是承上文而申言之,未嘗別有發明,然其言亦多精當,故並錄之,以口眼喎斜、半身不遂之症,而用藥惟主鎮肝熄風。若言中醫理法,殊覺迂遠不切,惟《素問》氣血並上之厥,實與西人血沖腦之說,互為發明,則喎斜不遂,無一非腦神經之病。鎮潛肝火而收攝其上僭之勢,使氣血不升,則腦神經之功用,自然立見恢復,而宣絡行氣、通經活血諸舊法,皆屬皮相,而不能切中肯綮。

所以古人成方,分證淪治,非不言之成理,制之有法,而引用古方,竟無一效者,其弊亦正在此。今以鎮逆攝納為口眼肢節病之治法,雖似距離太遠,而神經得所,覆杯成功。此非神而明之、別有會心者,萬不能悟徹此中真理,豈庸耳俗目、拘牽舊說、墨守古書之流所能夢見?壽頤循此法守,獲效已多,然亦非病起之初,開手合度者不可。〔批〕(至理明言,皆從古未發明之精義,讀者不可不熟玩而深思之。

白話文:

內風(指身體內部的風邪)發作時,為何會突然發作又突然好轉呢?那是因為腎臟的精水無法滋養肝臟,導致肝木躁動而生風,風邪夾帶痰液向上侵擾,所以發作時向上衝,人就會昏倒;平靜時向下沉,人就會清醒。這就像《素問》所說的「氣血一起向上衝的大厥」,也像西醫所說的「血壓衝擊腦部血管」,這都是有根據的。肝風在體內發動,氣血向上衝擊到腦部,擾亂後腦,人就會昏迷不醒;擾亂前腦,如果只在一側就會導致半身不遂、口眼歪斜,如果兩側都受擾就會導致全身癱瘓。這時候,唯一的方法就是鎮定肝臟,使它不再妄動,這樣向上衝的氣血也會下降,同時滋養腎臟,使肝木得到水的涵養,就不會再妄動了。

(壽頤的看法:既然根據《素問》氣血向上衝的理論來解釋,那麼西醫所說的血壓衝擊腦血管的道理,就已經很清楚了。至於為什麼有時候會自己好轉醒來,就像《素問》所說的「氣向下返回人就活了」。說白了,氣血向上衝,如果衝上去的氣火不能自己降下來,大厥症就不會停止,輕微的症狀可能時上時下,所以才會發厥又醒來。說到肝陽,已經是探討病源的根本,不必再說到腎水不能滋養肝臟這一層,反而會越推越遠,不能切合主題。

而張伯龍一定要把「木旺水衰」這四個字,搞成一團亂麻,糾結不清,於是把鎮肝、滋腎兩種方法合在一起用,清濁不分,這實在是賢者的過失。我認為氣血向上衝時,應該鎮定肝陽,使它不再妄動,這樣氣火就會平靜下來,向上衝的血也會自然下降,這是治療這種病症最好的方法。但必須配合開泄痰液的方法,才能百無一失。至於滋腎的方法,則是培補根本的措施,是善後的良策,能使已經降下去的氣火不再復發。

道理雖然相關,但方法不能混用,必須分開兩路,層層推進,才不會留下後患。如果像張伯龍這樣同時進行,流弊會很多,學者不能不仔細分辨。)即使有口眼歪斜、半身不遂等症狀,也可以慢慢好轉。如果誤診拖延,向上衝的血液會凝滯不下降,導致腦部血管堵塞,就會形成偏癱等重症,嚴重的就無法救治了。所以治療這種病,如果誤認為是外感風邪,亂用祛風的藥物使氣血升散,或者誤認為是氣虛,亂用人參、黃耆、白朮、桂枝等補氣的藥物,(批注:人參、白朮尚且會加重壅塞,那熟地、阿膠又該如何?)向上衝的血液一定會凝滯不下降。而且肝風得到燥烈的藥物,會更加助長它的煽動;氣火得到補益的藥力,反而會加重壅塞。

(壽頤的看法:滋腎的藥物多屬滋膩補陰,又何嘗不是如此呢?)這樣就會使輕症變成重症,拖延變成殘廢,而重症就會加速死亡,實在令人痛心。

壽頤的看法:張伯龍這一節,是承接上面的內容進一步闡述,並沒有特別新的發現,但是他的話也有很多精當之處,所以一併記錄下來。對於口眼歪斜、半身不遂等症狀,用藥主要是鎮肝熄風。如果從中醫的理論方法來看,會覺得迂迴不切實際,只有用《素問》氣血向上衝的大厥來解釋,才和西醫所說的血壓衝擊腦血管的說法互相印證。那麼口眼歪斜、半身不遂,沒有一個不是腦神經的疾病。鎮定肝火,收斂向上逆行的氣勢,使氣血不再向上衝,腦神經的功能自然就能恢復。而疏通經絡、活血化瘀等舊有的治療方法,都只是表面功夫,不能切中要害。

所以古人制定的方子,分清病症來治療,並不是說不合理,而是說古人制定的方法,在實際應用時,卻沒有一個有效,問題就出在這裡。現在用鎮逆收斂的方法來治療口眼歪斜、肢體病症,雖然看起來距離很遠,但實際針對腦神經,卻能很快見效。這不是有超凡的理解力,並能體會其中奧秘的人,是絕對無法領悟其中真理的。那些平庸淺薄、拘泥舊說、墨守古書的人,怎麼可能夢見這些道理呢?壽頤遵循這個方法治療,已經取得了很多療效,但也不是在疾病剛開始的時候,就能馬上完全適用。(批注:這些精闢的道理,都是從古人沒有闡明的精義中得來的,讀者一定要仔細玩味,深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