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頤

《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卷第一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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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風斠詮卷第一 (35)

1. 第十節,論張伯龍之《類中秘旨》

而獨於其「養水」二字,不辨次序,即用生熟二地於乍病之初者,又頤之所最不愜意,而期期以為不可者也。惟間亦有真陰已竭,龍相猝升,霎時暴厥,而竟有脈微欲絕、目閉口開、面青唇白、痰聲曳鋸、氣息微續之諸般脫象,或且冷汗如油、頭汗如珠,而絕無肝陽見症,則必於潛降隊中,加入戀陰益液之藥,如人參、阿膠、雞子黃等,甚者且用參、附,此則為固陰回陽設法,以其陰陽俱脫,非此不可希冀於什一。其證情與肝火上升者,大是不侔。

然此是極少之數,必不可執一以例普通之肝火。然即於此當用陰藥並治之證,而熟地亦尚不可同用,嫌其濁膩太甚,未免窒塞不靈,乃伯龍氏反以之通用於肝火升騰者,終不能不謂之千慮一失。〔批〕(此應用滋填以固其脫,雖亦兼痰壅一證,而與肝火之挾痰上湧者不同,非臨證功深者,亦必不敢遽投大補。

抑知虛脫在即,非此不治,而補藥、膩藥,反能減少其痰塞,此則虛痰與實熱之痰不同,非有閱歷經驗者,不能道隻字也。)伯龍又謂肝木自旺之火為實火,腎水不能制火之火為虛火。而以小兒之急驚,屬於實火一類;大人之類中,屬於虛火一類。其意蓋謂小兒無情欲,則無腎虛,而大人類中一病,則有如東垣所謂多在中年以後者,故概謂之虛。

要知小兒生長未充,即是真陰未足,所以肝木易動,多有熱痰風驚一病,其肝風之內擾,即為陰不涵陽之證,即與大人之內風無異,是不得分小兒、大人為兩類也。至若東垣之所謂中血脈、中腑、中臟三層,即本於《金匱》在經在絡、入腑入臟一節,以病情之輕重,而認為受病之淺深,固是吾國醫學家理想之能事,近今名醫,無不宗之,以為辨證立方之根據,究竟似是實非。所以成方均不甚妥帖,且對證用藥亦必百無一效。

今則氣血並走於上之理,既已證明,則西醫血沖腦經之說,更得確據,而潛陽鎮逆之法,又皆切中病情,屢經實驗,則中經、中脈、中腑、中臟數條,固已大輅椎輪,不復適用,當然退處於淘汰之列。頤謂而今而後,皆當以氣血上菀,沖激腦經之說,正其名稱,而定其證治,凡中絡、中經、中腑、中臟之說,不能並存,亦且無庸更論矣。〔批〕(須將二千年舊習,盪滌無餘,真是醫學中革故鼎新一大作家。

伯龍又曰:《素問》所論中風,皆指外邪而言,故漢唐風藥,皆主散邪。而其論病,並無神魂昏憒、直視僵仆、口眼喎斜、牙關緊閉、語言謇澀、失音煩亂、搖頭垂涎、痰壅曳鋸、半身不遂、癱瘓軟弱、筋骨拘攣、抽搐瘛瘲、汗出遺溺等症,可知此種見症,皆非外來之風,總由內傷,氣血懼虛,水衰火熾而發。惟《素問·脈解篇》謂內奪而厥,則為暗俳,此腎虛也。

白話文:

張伯龍在《類中秘旨》中,對於「養水」這兩個字的運用,沒有仔細區分先後順序,竟然在疾病剛開始的時候就使用生地、熟地這類藥物,這是我最不滿意的地方,認為絕對不可以這樣做。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真正陰液已經耗竭,虛陽突然上浮,突然昏厥,出現脈搏微弱快要消失、眼睛閉合嘴巴張開、面色發青嘴唇發白、喉嚨痰鳴像拉鋸、呼吸微弱等脫症表現,或者還會有冷汗像油一樣、頭上的汗珠像豆子一樣,但是卻完全沒有肝陽上亢的症狀,這時才必須在降虛火的藥物中,加入滋養陰液的藥物,例如人參、阿膠、雞子黃等,嚴重時甚至可以使用人參和附子,這是在陰陽都虛脫的情況下,用來固護陰液、回陽救脫的方法,因為陰陽都已經脫失,不用這種方法就無法期待有任何起色。這種病情和肝火上炎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

然而這種情況非常少見,絕對不能把它當作一般肝火的例子。即使是在這種必須使用滋陰藥物來治療的情況下,也不應該使用熟地,因為它太過滋膩,容易阻塞氣機,導致氣血運行不暢。然而張伯龍卻反而把它當作治療肝火上炎的常用藥,這不得不說是他的考慮不周。 (這裡應該使用滋養陰液的藥物來固護其脫失,雖然也兼有痰液阻塞的症狀,但是和肝火挾痰上湧的情況不同,如果不是臨床經驗豐富的醫生,肯定不敢貿然使用大量補藥。

要知道虛脫危急,不用這些藥就無法救治,而補藥、滋膩的藥物反而能減少痰液阻塞,這是虛性痰和實熱痰的不同,沒有豐富經驗的人是無法理解的。)張伯龍還說肝木自身過旺導致的火是實火,腎水無法制約的火是虛火。他認為小兒的急驚風屬於實火一類,而大人所謂的類中風則屬於虛火一類。他的意思大概是說小兒沒有情慾,所以不會腎虛,而大人患類中風,就像東垣說的多發生在中年以後,因此就把它們都歸為虛證。

要知道小兒的生長發育尚未成熟,就是真陰不足,所以肝木容易妄動,容易出現熱痰、驚風等疾病,肝風在內部干擾,就是陰液不足以涵養陽氣的表現,和大人內風的症狀是一樣的,不能將小兒和大人分開看待。至於東垣所說的病邪侵入血脈、腑、臟三個層次,其實是根據《金匱要略》所說的病在經絡、進入腑臟的理論,以病情的輕重,來判斷受病的深淺。這本來是我國醫學家理想的診斷方法,近代名醫也都遵循這個方法,把它作為辨證論治的根據,但實際上卻似是而非。所以,那些既有的方劑都不太恰當,而且根據這些理論用藥,往往都沒什麼效果。

現在已經證明氣血是同時向上奔涌的,所以西醫所說的血衝腦部的理論,更有了確鑿的根據,而潛陽鎮逆的方法,也完全符合病情,經過多次驗證都有效,那麼,所謂中經、中脈、中腑、中臟的說法,就顯得過時不適用了,應該被淘汰。我認為,今後應該把氣血上湧,衝擊腦部的說法,作為疾病的正確名稱,來確定診斷和治療方法。凡是中絡、中經、中腑、中臟的說法,都不能與之並存,也不必再討論了。(必須將兩千年的舊觀念徹底拋棄,這真是醫學界的一大革新。)

張伯龍又說:《素問》所說的中風,都是指外邪引起的,所以漢唐時期的祛風藥,都是用來驅散外邪的。而《素問》所論的疾病,並沒有神志昏亂、眼睛直視、身體僵硬倒地、口眼歪斜、牙關緊閉、說話困難、失聲煩躁、搖頭流涎、喉嚨痰鳴如拉鋸、半身不遂、癱瘓軟弱、筋骨攣縮、抽搐瘛瘲、汗出遺尿等症狀,可見這些症狀,都不是外來的風邪引起的,而是由於內傷、氣血虛弱、陰液衰竭、陽火亢盛而發生的。只有《素問·脈解篇》說到「內奪而厥,則為暗俳」,這是腎虛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