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頤

《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卷第一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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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風斠詮卷第一 (31)

1. 第十節,論張伯龍之《類中秘旨》

〔批〕(說明香竄開竅之害,為世俗開一覺悟法門,亦此病之緊要關鍵。)(頤按:市肆中治小兒急驚風之通用丸散,價值奇昂,無非腦、麝之香燥走竄、開竅通絡為主。其意謂是熱痰壅塞,原屬閉證,閉者開之,芳香宣竅,本是正治,不知痰之塞由於氣之升,而氣之升,即是肝陽迫血上衝入腦為患,與脫證之元氣不支者相去止此一間,宜攝納而不宜開泄。

誤與芳香,甚者即飛越散亡而不可救,其輕者亦使痰涎竄入經絡,抑且開門揖盜,導之直入心包,或為神呆肢廢,痼疾不瘳;或為癲癇纏綿,不時頻發。而昏瞀暴僕者,俗人亦誤認為閉塞之病,利於開竅,則氣火愈浮,腦經更亂,立蹶者多。

即不然而神經之功用不復,喎斜癱瘓、神志昏迷俱不可治,皆此腦、麝之貴重藥有以致之,而普天下之病家皆不知,即醫者亦多未知此弊也,大可慨已)至若舌苔濁厚之實痰凝塞,則雖稀涎散、礞石滾痰丸、控涎丹、青州白丸子等之猛烈重藥,亦所不避。(頤按:此皆鎮墜下達之物,以治氣升、火升、痰升,正是對病要藥。

苟在體質壯盛者,殊可無慮,不比腦、麝芳香,助其上升耗散,此藥理之有可憑,而亦藥性之確可信者。然俗醫皆不知,寧用彼而不用此,則以價貴之物,殺人無怨;而瞑眩之藥,救人無功。見識不真,與時俯仰,此醫道之所以闇昧,而枉死之所以接踵也。哀哉)〔批〕(慨乎言之!切中世俗心理,醫者能破除此等世情,乃可以任託孤寄命之重,然非識力到此地步,亦未易言也。

)而伯龍於此,獨無治痰之法,雖其意專為陰虛之人設法,然陰虛於下,亦多痰壅於上,不備此法,終是缺典。且在既投潛降之後,即大勢已平,風波已定,可以漸投養液安神之時,亦必與順氣化痰之法相輔而行,方不致中氣無權,濁痰復聚。否則氣機不利,濁陰不開,雖得暫慶安瀾,亦必乘機竊發,一波乍平,一波又起。

此又治內風之一大關鍵也。至謂誤用參、耆、術者,必至氣壅血凝,不能下降。良由參、術多脂,耆復升舉,濁膩之物,厚重不靈,則腦神經之功用不復,經絡窒塞,癱瘓不遂,終為廢疾,不可復愈,亦是確論。此頤所以謂東垣氣虛一說之全無真實體驗者也。

奈何伯龍於此,反欲用生熟二地於病發之初,則滋填黏膩,必視參、耆、術為尤甚,且陰柔之性,更易助痰為害,而伯龍竟不覺悟,得毋明察秋毫而不能自見其睫?此則壽頤所不敢隨聲附和而阿私所好者矣。

伯龍又曰:西醫腦氣筋之說,蓋即《內經》所謂經脈、絡脈。但西醫剖割驗病,不知凡幾,吾中土無此殘忍。且彼有顯微之鏡,窺見癥結,故能分得清楚,知經絡之俱從腦中而出。蓋腦如樹根,筋如枝葉,根一動則枝葉未有不動者,此則西醫之長,吾中土之人所宜宗之者也。

白話文:

第十節,論張伯龍之《類中秘旨》

(說明香竄開竅的壞處,為世俗大眾開啟一個覺悟的法門,這也是這個病症的緊要關鍵。)(頤按:市面上治療小兒急驚風的常用丸散,價格非常昂貴,不外乎是使用腦、麝等香燥走竄、開竅通絡的藥物為主。他們認為這是熱痰壅塞,原本是屬於閉證,閉塞就應該開通,用芳香藥宣通竅穴,本來是對症治療,卻不知道痰的阻塞是因為氣的上升,而氣的上升,正是肝陽迫使血往上衝入腦部所造成的,和虛脫時元氣不足的情況只有一線之隔,應該要收攝納氣,而不是開泄。

如果誤用芳香藥,嚴重的會導致氣散脫亡而無法救治,輕微的也會使痰涎流竄進入經絡,甚至像是打開門戶迎接盜賊一樣,引導它們直接進入心包,導致精神呆滯、肢體癱瘓,成為難以治癒的頑疾;或是導致癲癇纏繞,不斷頻繁發作。而昏迷突然倒地的人,世俗大眾也誤認為是閉塞的病症,有利於開竅,這樣反而會使氣火更加上浮,腦經更加紊亂,導致立刻倒下的人更多。

即使沒有立刻倒下,也會使神經的功能無法恢復,出現口眼歪斜、癱瘓、神志昏迷等無法治療的情況,這些都是因為腦、麝等貴重的藥物所導致的,但天下所有的病家都不知道,即使是醫生也大多不知道這種弊端,實在令人感慨!)至於舌苔濁厚、屬於實痰凝塞的情況,那麼即使是稀涎散、礞石滾痰丸、控涎丹、青州白丸子等猛烈重藥,也是可以使用的。(頤按:這些都是鎮降下達的藥物,用來治療氣升、火升、痰升,正是對症的藥物。

如果體質強壯的人,一般可以不用擔心,不像腦、麝等芳香藥物會助長氣的上升而耗散元氣,這是有藥理可以依據的,也是藥性確實可信的。然而,庸醫都不知道,寧願用貴重的藥物來殺人,卻對救人的藥物沒有功勞。見識不正確,跟著世俗的潮流走,這就是醫學之所以昏暗不明,而枉死的人接連不斷的原因。可悲啊!)(慨嘆啊!一語道破世俗的心理,醫生如果能夠破除這種世俗的情感,才能擔當託付性命的重任,然而如果見識沒有達到這種地步,也很難做到。)

而張伯龍在這方面,卻沒有治療痰的辦法,雖然他的用意是專門為陰虛的人設法,然而陰虛在下,也常會有痰壅塞在上的情況,沒有考慮到這個療法,終究是個缺點。而且在已經投用潛降藥之後,大勢已經平穩,風波已經平息,可以逐漸使用養陰安神的藥物時,也必須配合順氣化痰的方法來進行,才能避免中氣無力,導致濁痰再次積聚。否則氣機不順暢,濁陰無法打開,即使能夠暫時安穩,也一定會伺機再發,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這又是治療內風的一個重要關鍵。至於說誤用人參、黃耆、白朮,一定會導致氣壅血凝,無法下降。這是因為人參、白朮多油膩,黃耆又會升舉,這些濁膩的東西,厚重而不靈活,就會使腦神經的功能無法恢復,經絡阻塞,導致癱瘓,成為無法恢復的殘疾,這也是確實的道理。這就是我所說的,東垣說氣虛的說法完全沒有真實的體驗的原因。

可是,張伯龍在這方面,反而想在發病初期使用生地、熟地,這些藥物滋膩黏滯,一定比人參、黃耆、白朮更加嚴重,而且陰柔的藥性,更容易助長痰的為害,而張伯龍竟然沒有覺悟,難道是能夠明察秋毫卻看不到自己的睫毛嗎?這是壽頤我所不敢隨聲附和,而阿私偏愛的地方啊。

張伯龍又說:西醫說的腦氣筋,大概就是《內經》所說的經脈、絡脈。但是西醫剖割驗病,不知多少次了,我們中土沒有這種殘忍的做法。而且他們有顯微鏡,可以看到病症的癥結,所以能夠分辨得清楚,知道經絡都是從腦中出來的。腦就像樹根,筋就像枝葉,樹根一動,枝葉沒有不動的,這就是西醫的長處,是我們中土的人應該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