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卷第一 (29)
中風斠詮卷第一 (29)
1. 第十節,論張伯龍之《類中秘旨》
然須知氣升火升,挾痰上壅,已無一而非實證;即清肝火而降氣降痰,又無一非實證之治法。伯龍之意,必以外感風邪謂之實證,而氣升痰塞,則不以為實,故曰間或有之,止用清火,不可再用風藥升散。其論實證自有語病,且因此而遂以氣升痰塞之實證並認為腎水之虛,乃有開手即用二地、阿膠之誤,讀者不可不察。
又按:伯龍所謂清火藥者,即是清肝之藥,如羚羊角、石決明、真珠母、玳瑁、龍牡之類,非僅三黃、梔、翹、石膏等可知,即上文所謂小兒急驚用清肝之意。然亦必合之化痰潛降、鎮墜攝納,則氣、火、痰三者俱平,血不上衝,腦不受激,始有捷效)至於水虛而不能涵木,肝風自動,風乘火勢而益煽其狂飈,火藉風威而愈張其烈焰,一轉瞬間,有如山鳴谷應,走石飛沙,以致氣血交併於上,沖激腦氣筋者,當用潛陽滋降、鎮攝肝腎之法,如龜板、磁石、甘菊、阿膠、黑豆衣、女貞子、生熟地、蟬蛻為劑。微見熱,加石斛;小便多,加龍齒;大便不通,加麻仁。
服一二日後,其風自息;三日後再加歸身,其應如神。(頤按:伯龍分虛實兩層,以肝火獨旺者為實,以腎水不足者為虛,雖有微別,卻無大異。蓋真陰若充,肝陽亦必不動,木之動,無不本於水之虛。但此病既發,多挾痰濁上擾,若顧其虛,即宜滋補,而滋膩之藥,皆與痰壅不合。
伯龍既以虛實分條,則對於虛者,自不得不兼用阿膠、二地等藥。然試問痰涎上壅者,於此膠、地是否相宜?頤恐一經說明,即伯龍亦當覺悟。惟風火相煽,而並無痰塞者,或可用之,此乃至要之關鍵,不可不分別清楚者也)〔批〕(伯龍治法,尚是大醇小疵,而所述各藥,亦未盡精當。蓋初有發明,原是大輅椎輪,粗具形式,必賴有後起之人,琢磨一番,方能精切。
今得此編,而細膩熨貼,無微不至,真是伯龍之莫大功臣。)此法用之於初起之日,無論口眼歪斜、昏迷不醒、熱痰上壅、手足不遂,皆效。若用小續命湯及四逆等法,則水源立絕。血之並於上者,不能下降,不可救藥。若以東垣氣虛之說,而用參、耆、術,則氣壅血凝,亦不能下降,勢必遷延日久,經絡窒塞,而成癱瘓。即再遇名賢,復用潛鎮熄風之法,亦不過苟延殘喘,而偏枯廢疾,終不可治矣。
〔批〕(篤信好古者,必須熟讀此條,方不誤事。)
壽頤按:伯龍之論內風,援引西醫血沖腦之實驗,能推闡其所以沖腦之原委,藉以證實《素問》血菀於上,氣血並走於上之真旨,不僅吾邦之讀《素問》者從無一人悟徹此理,即談新學者,亦萬不能勘得如此切實。而治法以「潛鎮攝納」四字為主,醍醐灌頂,魂夢俱安,最是探驪得珠、擒賊擒王手段,懸之國門而不能增損一字者也。惟臨證之時,但當守此大旨以為準則,亦不必拘拘於此篇所述藥味。
白話文:
要知道,氣往上衝、火往上炎,如果還夾雜著痰液往上壅塞,這一定都是屬於實證的表現。所以,即使是使用清肝火、降氣、化痰的方法,也都是針對實證的治療方式。張伯龍的想法,似乎認為外感風邪才是實證,而氣往上衝、痰液堵塞,就不認為是實證,所以說「間或有之」,只用清火藥,不可以再用發散風邪的藥物。他對於實證的論述本身就有語病,而且因此就將氣往上衝、痰液堵塞的實證,都認為是腎水不足的虛證,於是就犯了開藥就用熟地、生地、阿膠的錯誤。讀者必須仔細辨別這點。
再說,張伯龍所說的清火藥,其實就是清肝火的藥,例如羚羊角、石決明、珍珠母、玳瑁、龍骨、牡蠣之類,不只是黃連、黃芩、黃柏、梔子、連翹、石膏等藥而已。就像前面說的,小孩的急驚風要用清肝火的藥。但清肝火的藥,必須搭配化痰、潛降、鎮靜、收斂的藥,才能讓氣、火、痰三者都平息,使血液不會往上衝,腦部不受刺激,這樣才會有好的療效。至於腎水虛弱而無法涵養肝木,導致肝風內動,風助火勢更加狂暴,火藉風威燒得更烈,轉眼之間,就像山谷回響、石頭亂飛、塵沙滾動一樣,導致氣血一起往上衝,刺激腦部和筋脈。這時就應該用潛陽滋陰、鎮靜、收斂肝腎的方法,例如龜板、磁石、甘菊花、阿膠、黑豆衣、女貞子、生地、熟地、蟬蛻等藥。如果稍微有發熱,可以加石斛;小便多,加龍齒;大便不通,加麻仁。
服用一兩天後,風就會平息;三天後再加當歸身,效果就會像神一樣。 (我的看法是:張伯龍把虛證和實證分開,認為肝火獨旺是實證,腎水不足是虛證,雖然有些微差異,但其實沒有太大的不同。因為如果腎陰充足,肝陽自然不會妄動,肝木的躁動都是因為腎水不足。但這種病發作時,往往會夾雜著痰濁向上擾亂,如果考慮到虛證而用滋補藥,那麼滋膩的藥物都和痰濁壅塞不合。
張伯龍既然把虛證和實證分開來說,對於虛證,自然不得不使用阿膠、生地、熟地等藥。但是,請問痰液壅塞的人,用這些阿膠、生地、熟地適合嗎?我認為,只要稍微說明,連張伯龍也會醒悟。只有在風火互相煽動,而沒有痰液堵塞的情況下,或許可以使用這些藥。這點非常重要,必須清楚分辨。)(張伯龍的治療方法,基本上是好的,但還是有些小缺點,而且他所說的藥物,也還不夠精確。因為一開始的發現,就像造車輪一樣,只是粗略的具備形式,必須依靠後人加以琢磨,才能更加精確。
現在有了這篇文章,仔細而貼切,無微不至,真的是張伯龍最大的功臣。)這個方法用在剛發病的時候,無論是口眼歪斜、昏迷不醒、熱痰往上壅塞、手腳不聽使喚,都有療效。如果使用小續命湯或四逆湯等方法,就會使腎水馬上枯竭。血液往上衝,無法下降,就無法救治了。如果按照李東垣認為的氣虛而用人參、黃耆、白朮,就會造成氣機壅塞、血瘀凝滯,同樣無法使氣血下降,勢必拖延病情,導致經絡阻塞,最後變成癱瘓。即使再遇到名醫,用潛陽鎮靜、熄風的方法,也只能苟延殘喘,而身體偏廢、疾病纏身,終究無法治癒。
(相信古人的人,必須熟讀這段,才不會犯錯。)
我的看法是:張伯龍論述內風,引用西醫血沖腦的實驗,能夠推論出血沖腦的原因,藉此證實《素問》所說的「血菀於上,氣血並走於上」的真意。不僅我們國家讀《素問》的人沒有一人領悟這個道理,就連談論新學說的人,也沒有辦法如此透徹地了解。而他治療的方法以「潛鎮攝納」四個字為主,就像醍醐灌頂一樣,使人心中安寧,真是探取驪珠、擒賊擒王的高明手段,是放在國家門口,也無法增減一字的寶貴方法。只不過臨證時,只要掌握這個大方向作為準則就好,不必拘泥於這篇文章所寫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