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頤

《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卷第一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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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風斠詮卷第一 (20)

1. 第七節,論《金匱》之中風,本言外因,而所敘各證皆是內因之誤

〔批〕(奇峰陡起,將軍下筆開生面,是他人之所必不敢言,而亦必不能言者。)考仲師《傷寒論·自序》,謂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等,庶可以見病知源,是仲景著書本於《素問》。而《素問》之所謂中風,止言在經在表之風邪,並未涉及昏瞀不遂等症,所以《傷寒論》之中風,亦止是一在經之病,與《素問》無所歧異。

何以《金匱》亦出仲師一手,而競以中風之名稱,移屬於喎僻不遂、昏不識人、舌強難言諸症。此則遍讀《素問》而皆不謂之中風者,至《金匱》而始列為中風之條例,大非《素問》本旨。〔批〕(確是實在證據。)此其可疑者一。或謂《六元正紀大論》木鬱之發、耳鳴眩轉、目不識人、善暴僵仆,豈非木動生風,猝暴昏僕之明證?則是中風僵仆、昏不識人,亦是《素問》所固有。〔批〕(此一難亦不可少。

)然《天元紀》等七篇,本非《素問》之舊,乃唐時《素問》已有缺快,而王啟玄作注,別採古醫書以補其缺者。宋·林億等校語,謂此七篇當是古之《陰陽大論》,是全元起注本《素問》之所無者,則仲景所見漢時《素問》必不能有此,即曰此專論五運六氣之七篇,果如林億之說,確是古之《陰陽大論》,即仲景《傷寒論·序》中所據之本,則木盛而生火生風,風為內風,且是風火,而《金匱》此條反以為寒虛相搏之賊邪,是既誤內風為外邪,又誤風火為寒虛,更與《六元正紀篇》顯然矛盾。仲景必不若是之武斷。

〔批〕(辨得清澈。)此其可疑者二。即以本條證情言之,惟內熱生風,肝陽陡動,迫其氣血上衝入腦者,乃有此猝然喎僻、體重不仁、昏不識人、舌強難言、口吐涎沫諸候。其外形必有肝陽之見症可徵,如面赤唇紅、氣粗息高等皆是。且其脈必多浮大、渾濁、數促之象,必不獨見浮緊。

〔批〕(此病脈症,無不如是。)雖間亦有真陽式微,虛風一煽,而即見脫證者,面青肢冷、冷汗自流,乃與《金匱》所言之寒虛相搏近似。然此證已不多有,即曰仲景當時,或竟多此脫證,要知脫證之寒,亦非在表之寒,於脈當遲細沉伏,必無浮緊之理。

況乎當日之喎僻不遂、昏不識人者,豈其無一肝陽上擾之證,而乃直以脈浮而緊、寒虛相搏定為大綱?止知有表證之寒邪,而不知有內蘊之風火,明是粗知醫說者,附會傷寒在表之脈象,模仿仲師句法,造此臆說,誤盡蒼生,而謂仲景能為此病情脈象,枘鑿不合之無稽之言,其何可信?〔批〕(抽繭剝蕉,層層都到,然後知《金匱》此節竟不可解,疑到後人模仿為之,亦是可信。

似此咄咄逼人,有情有理,非有真識力、真見解者,安能道其隻字!)頤愚以為今本《金匱》之中風歷節病一篇,文義龐雜,幾於全不可解。其論中風,又止此三節,皆不倫不類,必不足以發明此中精義,當是殘缺之餘,掇拾為之,訛誤脫俠,皆所不免。若就今本言之,實屬無可索解。

白話文:

這段文字主要在探討《金匱要略》中對於「中風」的論述,認為其與《素問》的觀點差異甚大,並質疑《金匱》的論點可能是後人附會而成。

作者認為,張仲景在《傷寒論》中是依循《素問》的脈絡,將中風視為外感風邪的疾病,也就是說,風邪侵襲身體經絡表層的病症,並不包括昏迷、肢體癱瘓等症狀。《素問》談論中風,也僅限於外感風邪。然而,《金匱要略》卻將「中風」定義為口眼歪斜、肢體癱瘓、意識不清、言語困難等症狀,這與《素問》的說法截然不同。

作者提出兩點質疑:

  1. 為何同樣出自張仲景之手的《金匱要略》,對於中風的定義卻與《素問》大相逕庭?這不符合張仲景著書一貫遵循《素問》的作風。
  2. 有人認為,《素問》的某些篇章中,曾提及「木鬱生風」導致暈眩、昏倒等症狀,這是否能作為《金匱要略》中風定義的依據?作者認為,這些篇章並非《素問》原有的內容,而是後人補充的,因此張仲景不可能以此為據。更進一步說,這些篇章認為風是由內生,是肝火所致,而《金匱要略》卻將中風歸咎於外來的寒邪侵襲,兩者矛盾。

作者進一步指出,《金匱要略》所描述的中風症狀,多半是肝陽上亢、氣血上衝所致,應該伴隨面紅、氣粗等熱性症狀,以及脈象浮大、數促等特徵,而不是像《金匱要略》所說的脈浮緊,寒邪侵襲的狀況。即使有虛弱導致的「脫證」,表現為面色蒼白、四肢冰冷等寒象,脈象也應為沉細遲伏,而非浮緊。因此,《金匱要略》的中風論述,顯然是後人附會傷寒表證的脈象,套用張仲景的句法而成的臆說,絕非張仲景的原意。

最後,作者總結認為,《金匱要略》中關於中風的內容,文義雜亂,前後矛盾,無法理解,可能是後人將殘缺的內容拼湊而成,難以作為中風論治的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