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卷第一 (15)
中風斠詮卷第一 (15)
1. 第六節 論仲景傷寒六經皆有中風,本言外感之風,而後人誤以內動之風附會,六經遂有中風中經絡一說
而為《傷寒論》作注者,又有拘執一日、二日、三日等字面,教人必以日數推算,而辨其病在某經者,抑何呆笨乃爾?〔批〕(陳修園《傷寒論淺注》,此病最深。)又有知一日、二日之必不可以分別六經傳變者,則又造為氣傳而非病傳一說,尤其向壁虛構,畫蛇添足,更非通人之論。
試觀仲景六經,皆有中風之明文,《甲乙經》或中於陰,或中於陽之說,可見六經無一不可為受病發端之始,又何得曰一日必在太陽,二日必在陽明,三日必在少陽乎?近賢論傷寒溫熱病之傳經,已知病之輕而緩者,多日尚在一經,不必傳變;病之重而急者,一日遞傳數經,難以逆料。最是閱歷有得之言,學者必須識此,庶不為古人所愚。
要之,手足十二經,本無一經不能發病,而其傳變也,亦惟病是視,必不能謂某經之病必傳某經,然後可以見證論證,見病治病,心靈手敏,應變無方,豈不直捷?而傷寒傳足不傳手,溫熱傳手不傳足之說,皆是誓言,胥當一掃而空,不使束縛學子之性靈,方是斬絕葛藤之大徹大悟。
〔批〕(傳經之理,惟此數語足以盡之,須知十二經病,必無一定傳變,則傳足傳手,聚訟紛紜者,豈非多事?)此與昏憒猝僕之中風,病由內因者,源流各別,必不能混為一家。凡在醫家,固無不知《傷寒論》之中風與雜病之中風,顯分畛域。然而宋金以後,每謂昏僕之中風,有中經絡之一候,且申言之曰,中經絡者,必外有六經形症,通以小續命湯加減主治,則即從《傷寒論》之六經中風附會而來。
其意蓋謂昏僕之中風,即是外感之風,則風從表受,自然先及經絡,見仲景之《傷寒論》既有六經中風明文,而《千金》、《外臺》專治猝中風欲死之小續命湯,又有桂枝、麻黃,合於仲景太陽證治,因謂此方可治在經之中風。
豈知制此續命之人,固已誤認昏僕之中風,同於《傷寒論》之太陽中風,乃竊取仲師聖法,合用麻桂二方加味,不知方中既用麻黃、防風發汗,而合用芍藥斂陰,已失仲景桂麻二方分證論治之正旨。(桂枝湯治太陽有汗,故以桂枝和營衛,即以芍藥斂陰液;麻黃湯治太陽無汗,故雖合用桂枝之和營衛,而必去芍藥。
桂枝、麻黃二方之分治,其主義即在麻黃、芍藥,一發一收)而更合以附子之溫、黃芩之清、人參之補,龐雜已極,全非仲師家法,乃後人見其麻黃與桂枝並列,謬謂此即仲景太陽經成例,又見其方中並有陽經之黃芩。陰經之附子,遂謂可以通治六經,實屬顢頇已極。〔批〕(申言小續命湯等方,不合仲聖六經條理,則似此諸方之良窳可知。
觀其層層辯駁,始知宋金以來,竟無一人不在夢中說夢,真是奇事。)至易老而定為六經加減之法,蓋亦心知是方之必不可以通治六經,因而為之更定其君臣,增損其藥品,以求有合於仲師六經條理。
白話文:
《傷寒論》中提到的六經都有中風的說法,原本是指外感風邪,但後人誤解,認為是內在的風邪發作,因此有了六經中風、中經絡的說法。
替《傷寒論》做注釋的人,又死守著「一日」、「二日」、「三日」等字面意義,教人一定要用天數推算,來判斷疾病在哪一經,真是太過愚笨!有人知道不能用天數來區分六經傳變,就又創造出「氣傳而非病傳」的說法,更是無中生有,畫蛇添足,不是明理的人會說的話。
看看仲景的六經,都有中風的明確記載,《甲乙經》也說過病邪可能侵犯陰經或陽經,可見六經都可能成為疾病的開端,又怎麼能說第一天一定在太陽經,第二天一定在陽明經,第三天一定在少陽經呢?近代的醫家討論傷寒溫熱病的傳經,已經知道病情輕緩的,可能多天還停留在同一經,不一定會傳變;病情嚴重而急的,一天就可能傳遍好幾經,難以預料。這才是經驗豐富的說法,學醫的人一定要知道這個道理,才不會被古人的說法誤導。
總之,手足十二經,原本就沒有哪一經不會發病,而疾病的傳變,也只看病情如何,不能說某經的病一定會傳到某經,這樣才能依照證候診斷,對症下藥,心手靈敏,靈活應變,不是更直接嗎?而傷寒是足經傳而手經不傳,溫熱是手經傳而足經不傳的說法,都是武斷的斷言,應該全部摒棄,不要束縛學醫之人的靈活思考,這樣才是徹底的覺悟。
(關於傳經的道理,只有這幾句話可以說清楚了。要知道十二經的病,一定沒有固定的傳變模式,那些爭論足經傳、手經傳的,不是多此一舉嗎?)這種因昏迷猝倒而發作的中風,是由內在因素引起的,和外感風邪來源不同,絕對不能混為一談。凡是醫者,都知道《傷寒論》的中風和雜病中的中風,有明顯的區別。然而,宋金以後,卻常常說昏倒的中風,有「中經絡」的症狀,還說中經絡的,一定有六經的表證,用小續命湯加減治療,這就是從《傷寒論》的六經中風附會而來。
他們的想法是,昏倒的中風就是外感風邪,風從表而入,自然先侵犯經絡。看到仲景的《傷寒論》有六經中風的明確記載,而《千金方》、《外臺秘要》專門治療猝然中風、危急的小續命湯,又有桂枝、麻黃等藥,符合仲景太陽證的治法,因此認為此方可以治療在經絡的中風。
殊不知,制定這個續命湯的人,早就誤以為昏倒的中風和《傷寒論》的太陽中風相同,才竊取仲景的治療方法,合用麻黃、桂枝兩方加味,卻不知道方中既用了麻黃、防風發汗,又合用芍藥來收斂陰液,已經失去了仲景桂枝湯、麻黃湯分證論治的本意。(桂枝湯治療太陽有汗的證候,所以用桂枝來調和營衛,用芍藥來收斂陰液;麻黃湯治療太陽無汗的證候,所以雖然合用桂枝來調和營衛,卻一定要去掉芍藥。桂枝湯、麻黃湯分開治療,關鍵就在於麻黃、芍藥的一發一收。)而後又加入附子的溫熱、黃芩的清熱、人參的補益,十分雜亂,完全不是仲景的用藥方法。後人看到方中有麻黃和桂枝並用,就錯誤地認為這是仲景太陽經的常規,又看到方中既有陽經的黃芩,又有陰經的附子,就認為可以治療六經的疾病,實在是糊塗透頂。(解釋了小續命湯等方,不符合仲景六經條理的理由,可見這些方的優劣。看他一層層辯駁,才知道宋金以來,竟然沒有一個人不是在夢裡說夢話,真是奇怪!)到了易老,又把此方改為六經加減的方法,想必也知道這方不能通治六經,於是才重新調整君臣佐使,增減藥品,來求合乎仲景的六經治療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