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頤

《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卷第一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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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風斠詮卷第一 (10)

1. 第三節 論昏瞀猝僕之中風,無一非內因之風

是以頤於此編引《甲乙》而不引《靈樞》,誠以晉人之書,因遠在唐人偽本之先耳)而自漢迄唐,皆從外風主治,訛以傳訛,竟如鐵案而牢不可破,幸有河間、東垣、丹溪諸家之論,而後為火、為氣、為痰,病屬內因,又復漸漸發明,藉以提撕後學。惟是火之升、氣之逆、痰之壅,皆其肝風煽動,有以載之上浮,是肝風為病之本,而火也、氣也、痰也,皆其標。

乃讀諸家之論,但知於火、氣、痰三字,竭力闡明,而反將主動之肝風,略而不問,則欲為清火而火必不退,欲為順氣而氣仍不納,欲為化痰而痰亦不減,卒之皆無捷速之效。此則金元以來,雖有類中風之名稱,可以區別於漢唐專用溫散之真中風,而所謂痰中、氣中諸病,固以盡人能知,然治療仍鮮實效者,則專治其火、氣、痰,而不能注重於平肝熄風之過也。

〔批〕(金元以來,類中病情,論者已詳,惟尚少平肝熄風之法,所以少效,一朝說破,誰不恍然大悟。)要之,即以《素問》而論,內風為病,固已數見不鮮,惟散在各篇之中,忽略讀過,每不知其即是肝風內動之證,且又各明一義,並不明言其為內動之風。而後人之讀古書者,惟知於中風之字面上,以求古人之所謂中風,而更不能尋繹於不言之表,遂使古人精義之流露於字裡行間者,皆不得領悟其旨趣。

於是漢唐之世,墨守此「中風」二字,競用風藥、表藥以治內風,辛散溫升更以鼓激其奮迅之勢,是洪爐烈焰,本已飛揚,不使潛息於一室之中,而反門戶大開,助之煽動,豈不速其燎原,頃刻灰燼?此則《素問》未嘗揭明內風為病,有以釀成浩劫,當亦古人之所不及料。吾知自漢迄唐,內風病之誤於續命諸方者,必非少數。

今者伯龍氏尋繹《素問》大厥之旨,而內風暗恣,擾亂神經,以致昏瞀僵仆之真實原委,亦既灼然無疑,則古人專用溫散辛燥之法,其謬亦堪共信。而所謂潛陽鎮攝之功用,仍是見證治證,一定不易之理,本非別開生面,眩異矜奇,是必以「內風」二字,鄭重讀之,而後此病之真情實理,庶幾大白於天下後世也。

〔批〕(潛陽鎮攝之法,本是作者發明之真義,乃不矜創穫,而視作尋常理法,是誘掖後進,與人為善之微意也。真儒至性,菩薩心腸,具此救苦救難之熱忱,不可不授學子以易學易行之捷訣。

白話文:

所以這本書引用《甲乙經》而不引用《靈樞經》,實在是因為晉朝的書比唐朝偽造的版本更早。從漢朝到唐朝,大家都以外風來治療中風,以訛傳訛,就像鐵案一樣無法打破。幸好有河間、東垣、丹溪等人的理論,才逐漸發現中風的原因是火、氣、痰等內在因素,並藉此提醒後來的學者。只不過火的上升、氣的逆亂、痰的阻塞,都是因為肝風煽動,帶動它們往上浮動,因此肝風才是病根,而火、氣、痰都只是表象。

我讀了各家學者的理論,他們都只在火、氣、痰三個方面下功夫,竭力闡述,反而忽略了主動的肝風,這樣想清火卻清不掉,想順氣卻順不了,想化痰也化不開,最後都無法快速見效。這就是金元以來,雖然有「類中風」的名稱,可以和漢唐專用溫散藥的「真中風」區別開來,所謂的痰中、氣中等病,大家也都明白,但治療效果仍然不佳的原因,就是因為只治療火、氣、痰,而沒有重視平肝熄風的緣故。

(批語:金元以來,類中風的病情,論者已經詳盡說明,只是還缺少平肝熄風的方法,所以效果不佳,一旦說破,誰都會恍然大悟。)總之,即使從《素問》來看,內風致病的情況也屢見不鮮,只是散落在各篇之中,讀書時容易忽略,常常不知道那就是肝風內動的症狀。而且《素問》的各篇都各自說明一個道理,並沒有明確指出那是內動的風。後人讀古書,只從「中風」二字的字面意思去理解古人所說的中風,卻無法深入探究字面以外的含義,導致古人精闢的見解,隱藏在字裡行間,都無法領悟其真諦。

於是漢唐時代,墨守「中風」二字,競相使用風藥、表藥來治療內風,用辛散溫升的藥反而更加助長了風勢,就像爐火已經很旺了,本來應該讓它平息在一個範圍內,卻反而大開門戶,助長火勢,豈不是加速燎原,頃刻間化為灰燼?這都是因為《素問》沒有明確指出內風致病,才釀成這場浩劫,這也是古人所無法預料的。我知道從漢朝到唐朝,內風病被續命湯等方劑誤治的,一定不在少數。

現在伯龍先生探究了《素問》中大厥的含義,發現內風暗中肆虐,擾亂神經,導致昏迷、僵硬、倒地的真實原因,已經非常明確,那麼古人專用溫散辛燥的療法,其錯誤也應該可以被大家認同。而所謂的潛陽鎮攝的功用,仍然是根據症狀來治療,是不變的道理,並不是獨創的,或是要炫耀奇異。一定要鄭重地讀「內風」二字,這樣才能讓這種疾病的真情實理,明明白白地呈現給後世。

(批語:潛陽鎮攝的方法,本是作者發明的真義,卻不自誇成果,而把它看作是普通的道理,這是在引導後進,與人為善的細微用心。真是儒家的至誠本性,菩薩的心腸,具有這種救苦救難的熱忱,必須教導學生容易學習、容易實行的快捷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