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卷第一 (7)
中風斠詮卷第一 (7)
1. 第三節 論昏瞀猝僕之中風,無一非內因之風
質而言之,即《五常政大論》之所謂掉眩巔疾耳。俞蔭甫《余錄》亦謂此節之「徇蒙」,當讀為「眩矇」,可證經生家亦有先我而言之者矣)〔批〕(六書假借,經學家、小學家所謂專門學也。不謂醫雖小道,而亦非具此學識不能讀古人之書。
信乎!學醫之非易事也!此節引證《素問》內風各條,而一一說明其病狀,殊覺古人之為《素問》作注者,皆未必有此明白,然一經表出,又覺淺顯易知,絕無穿鑿附會之弊,所謂至理自在人間,會心人固不必求之深遠也。)《玉機真臟論》所謂春脈如弦,其氣來實而強,此為太過,則令人善忘、忽忽眩冒而巔疾也。(壽頤按:善忘,當依宋校正改作「善怒」,此傳寫之誤。
巔疾,今本《甲乙經》、《脈經》作「癲」,同字。《脈要精微論》厥成為巔疾,王啟玄注:厥,謂氣逆也。氣逆上而不已,則變為上巔之疾。是此病在腦、在巔頂已極明顯,古人已不啻明言之。〔批〕(頂巔之病,豈非即是腦病,古人久已言之,何等明白曉暢。)正不待西學東漸而始昭著,但未揭出腦之一字耳。
「巔」字,古止作「顛」,加「廣」則作「瘨」。《說文》:瘨,病也。則許叔重猶未明言何者之病。至《廣雅》、《釋詁》則曰:瘨,狂也。《玉篇》:瘨,都賢切,狂也。又癇,小兒瘨病。《廣韻》始有「癲」字,為「瘨」字之重文。注曰:上同,是顛癇、顛狂諸病。古人造字本取頂顛之義,吾國古學又無不知是腦受其病矣。
脈弦實強,則肝氣橫逆莫制,故為善怒、為眩暈、為昏冒,陽氣上浮,直達顛頂,謂非腦神經之病而何)《生氣通天論》所謂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絕闢積於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視,耳閉不可以聽,潰潰乎若壞都,汩汩乎不可止也。(壽頤按:「煎厥」二字不甚可解,然謂人之陽氣,以煩勞而其勢愈張,明是肝膽陽升之病,更遇夏令陽盛之時,則陽氣闢積,發而為厥。蓋與《調經論》之大厥相近。
闢積者,復疊重累之義,其字亦作「襞□」,如今女子之裙,褶襉者是。《論語·鄉黨》帷裳,朱注謂:腰有闢積,而旁無殺縫是也。目盲不可視,耳閉不可聽,則即《五臟生成篇》之所謂徇蒙招尤、目冥耳聾,已是天旋地旋、日月無光之候。更申之以憒憒乎、汩汩乎二句,無非形容其昏然無識、莫名所苦之狀。
謂非肝陽暴動、眩暈昏昧、猝厥猝僕之病而何?〔批〕(描摹病態,是繪影繪聲筆法,讀此猶不能明白瞭解者,天下必無是人。)獨惜古今注家,未悟此意,說得迷離倘恍,反以疑誤後人,而《素問》之正義,遂不可曉。《脈解篇》又有「善怒者,名曰煎厥」一條。蓋怒則氣火俱升,因而暴厥,其病狀亦猶是也)又謂陽氣者,大怒則形氣絕,而血菀於上,使人薄厥也。《調經論》所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復反則生,不反則死也。
白話文:
總而言之,這就像《五常政大論》所說的眩暈、頭暈目眩等疾病。俞蔭甫在《余錄》中也說,這裡的「徇蒙」應該讀作「眩矇」,這證明經學家也有人先我提出這樣的看法。這證明,文字的假借是經學家和文字學家的專門學問。不要認為醫學是小道,如果沒有這些學識,也是沒辦法讀懂古人的醫書的。
真的是這樣!學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這段文字引用了《素問》中關於內風的各種條文,並且一一說明其病狀。我認為,古代為《素問》作注的人,未必有我這麼明白。但只要說清楚,就會覺得很淺顯易懂,絕對沒有穿鑿附會的弊病。所謂真理自在人間,明白的人自然不必深入探究。
《玉機真臟論》說,春天的脈像如琴弦,氣來時飽滿而強勁,這種情況過於嚴重,就會讓人容易忘事、精神恍惚、頭暈目眩,甚至出現癲癇。我認為,這裡的「善忘」應該依照宋朝校訂的版本改為「善怒」,這是抄寫的錯誤。癲癇,現在的《甲乙經》和《脈經》都寫作「癲」,其實是同一個字。《脈要精微論》說,氣厥會發展成癲癇。王啟玄註解說,厥,指的是氣逆。氣逆上行不止,就會變成頭頂的癲癇病。這說明這個病是在腦部、在頭頂,已經非常明顯了,古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頭頂的病不就是腦部的病嗎?古人早就說了,是多麼的明白曉暢啊!這不需要等西方醫學傳入東方才被發現,只是古人沒有直接說出「腦」這個字而已。
「巔」這個字,古時候只寫作「顛」,加上「广」字就寫作「瘨」。《說文》說:「瘨,病也。」許叔重並沒有說明是什麼病。《廣雅》和《釋詁》則說:「瘨,狂也。」《玉篇》說:「瘨,音都賢,狂也。」又說,癇是小兒的瘨病。《廣韻》才出現「癲」字,是「瘨」字的重文。註解說,和上面一樣,指的是癲癇、癲狂等病。古人造字本來就是取頭頂的意思,我們中國古代的學者沒有不知道這是腦部生病的。
脈像呈現弦實強,代表肝氣橫逆不受控制,所以會容易發怒、會頭暈、會昏倒。陽氣上浮,直達頭頂,這不是腦神經的病是什麼呢?《生氣通天論》說,陽氣這個東西,勞累過度就會張揚,精氣衰竭積累在夏天,會讓人產生熱厥,眼睛看不見東西,耳朵聽不到聲音,身體崩潰得像要倒塌的城市一樣,無法停止。我認為,「煎厥」這兩個字不太好理解。但它說人的陽氣,因為勞累而更加張揚,這明顯是肝膽陽氣上揚的病。再加上夏天陽氣旺盛,陽氣積聚,就會爆發成厥症。這跟《調經論》說的大厥很相似。積聚的意思是重重疊疊,這個字也寫作「襞□」,就像現在女子的裙子,有褶襉一樣。《論語·鄉黨》說的帷裳,朱熹註解說,腰部有褶襉,而旁邊沒有縫合的痕跡,就是這個意思。眼睛看不見東西,耳朵聽不到聲音,就像《五臟生成篇》說的「徇蒙招尤、目冥耳聾」,已經是天旋地轉、日月無光的徵兆。再用「憒憒乎、汩汩乎」這兩個詞來形容,無非是形容昏昏沉沉、沒有意識、不知道痛苦的樣子。這不是肝陽暴動、頭暈昏迷、突然昏厥倒地的病是什麼呢? 描寫病態,就像是繪聲繪色的筆法,如果讀了這些還不明白,那就沒有人可以明白了。可惜的是,從古到今的註解者,都沒有領悟到這個意思,說得模模糊糊,反而誤導了後人,使得《素問》的正確含義無法理解。《脈解篇》還有說:「容易發怒的人,叫做煎厥。」發怒會導致氣和火一起上升,因而突然昏厥,其病狀也是這樣。
又說,陽氣這個東西,大怒就會導致形體和氣機斷絕,而血積聚在上面,讓人產生薄厥。《調經論》說,血和氣一起往上走,就會產生大厥,厥就會突然死亡,氣如果恢復就活,不恢復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