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頤

《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卷第一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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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風斠詮卷第一 (4)

1. 第二節 論中風之病,漢唐治法皆是外因,金元辨證乃識內因

)頤謂亦即《生氣通天論》所謂「血菀於上,使人薄厥」之意。(菀,讀為「郁」。《詩》:彼都人士,我心菀結。箋,猶結也,積也。薄,讀為「迫」。《左傳》:「薄諸河」、「楚師薄於險」,皆逼迫之意。

《小爾雅廣言》:薄,迫也)其治法則惟以潛陽攝納為主,鎮定其上升之勢,使血與氣不走於上,則厥可定,而腦神經之功用可復,無論昏憒暴僕、痰壅氣促、喎斜不遂、癱瘓不仁、舌強不語、痿躄掣痛等症,猝然而起者,皆可猝然而安。此則闡發內風暴動證治,實能勘透淵源,精當確切,如撥雲霧而見青天,竟是《素問》以後,無人知此病情,至今而是病始有療治正法,開後學覺悟之門,至理名言,有如皎日。壽頤屢宗此旨,以治痰壅傾僕、神志迷亂者而效,以治肢體刺痛、手足不遂者而又效。

乃知伯龍此論,最是實地經驗,迥非前人之空言塗附者所能同日而語。得此而從,古百家方論皆可廢,雖謂伯龍為內風暴僕之開山祖師可也。〔批〕(能以實在治驗為證,方與空言之理想家,顯分畛域。

)抑頤因之而重有感焉,《素問》之言中風,非不明析,然皆外因之病,景岳所謂風邪中人,本皆表證,《內經》諸風,皆指外邪,故無神魂昏憒、痰壅僵仆、癱瘓抽搐等症,已是讀書得間,信而有徵。若內因之昏憒猝僕者,《素問》自有大厥、薄厥等條,而並不謂之中風。

在古人各明一義,辨別如分水之犀,本不慮後人之誤認。不謂《甲乙經》以擊僕偏枯、猝然暴死,指為偏中邪風,而《金匱》之中風篇,又以喎僻不遂、身重不仁、昏不識人、舌強吐涎,指為賊邪之在經在絡、入腑入臟。於是內風暴動之病,皆以為外感之邪風,亂《素問》之例,而內因外因之風,乃渾熔於一爐之中,糾纏不清,莫衷一是,不得不謂《甲乙》、《金匱》之誤。〔批〕(此是內風之病誤認外風之始作俑者,讀者必須認清,方不為古人所愚。

)而《巢氏病源》亦以內因諸症作外因說解。《千金》、《外臺》諸方,亦惟以解表祛風之法,通治內風諸症,相沿成習,鐵鑄六州之錯者,將二千年。至景岳而始毅然決然亟為辨別,真知灼見,已是不可幾及,而其《非風》一篇,亦知是《素問》之厥,即此昏憒猝僕之病,又隱隱悟到大厥、薄厥之旨。蓋景岳有《類經》之作,其於《內經》用力最深,故能有此神悟。

獨惜其誤以非風立名,反覺言之不順。然獨能識得今之中風,可擬《素問》之厥,所見固是有真。而不聞更有人能助之闡發一言者,此則古書之真不易讀,而亦可見潛心體會,善讀古書者之難其選也。若西人血沖腦之說,在彼以實驗而有此發明,初不與吾國古書互為印證。

白話文:

這段文字主要闡述中風疾病的病因,並指出古代醫書在診斷上的誤解。

作者認為,「血菀於上,使人薄厥」指的是血液鬱積在上方,導致昏厥,這和《生氣通天論》的說法一致。治療原則應以「潛陽攝納」為主,鎮定上升的氣血,讓氣血不往上衝,這樣就能治療中風引起的昏迷、痰多、氣喘、口歪眼斜、肢體麻痺無力、舌頭僵硬不能說話、肌肉萎縮抽痛等症狀。這種治療方法能夠深入了解內風暴動的病機,非常精確有效。作者認為,在《素問》之後,很少有人能理解這種病症,如今終於有了正確的治療方法,給後人開啟了一扇覺悟之門。他自己也多次運用此方法治療因痰壅倒地、神志不清以及肢體疼痛麻痺的患者,都取得了療效。

他認為,伯龍(推測為某位醫家)的理論來自於實際經驗,與前人空談理論不同。如果能掌握這個理論,古代的許多醫書都可以不用參考了。可以稱伯龍為治療內風暴僕的開山祖師。作者也因此有感而發,《素問》對於中風的描述很清晰,但認為都是外因造成的疾病,景岳(張景岳)也認為是風邪侵入人體所致,屬於表證,這與《內經》所指的外邪一致。因此,古代醫書中並沒有描述神志不清、痰多倒地、癱瘓抽搐等症狀,認為這些都是因為讀書不仔細造成的誤解。《素問》中雖然有大厥、薄厥的記載,卻不將這些歸類為中風。

古人對每種病症都有清楚的界定,不應該讓後人誤解。然而《甲乙經》卻將跌倒偏癱、猝死等症狀歸咎於「偏中邪風」,《金匱》中風篇也將口歪眼斜、肢體麻木、昏迷、舌頭僵硬流口水等症狀歸咎於外來的邪氣侵入經絡臟腑。這樣一來,內風暴動引起的疾病,都被當作外感風邪,混淆了內因和外因的區別,造成了誤解。作者認為《甲乙經》和《金匱》在這裡犯了錯,是誤將內風病症當作外風病症的罪魁禍首,後人必須認清這一點,才能不被古人所誤導。

《巢氏病源》也將內因引起的症狀當作外因來解釋。《千金方》、《外臺秘要》等醫書,也只是用解表祛風的方法來治療內風引起的各種症狀。這種錯誤的觀念持續了兩千年。直到景岳出現,才開始明確區分內風和外風,他的見解非常深刻,難以企及。他寫的《非風》一文,也認識到此類昏迷猝倒的病症與《素問》所說的厥相似,並隱約悟到了大厥、薄厥的含義。景岳因為深入研究了《內經》,所以能有如此見解。

可惜的是,景岳用「非風」來命名此病,反而讓人覺得不太順暢。但是,他能認識到現在所說的中風,可以對應《素問》的厥,這已屬難得。可惜沒有人能進一步闡發他的觀點。這說明,讀懂古書並不容易,也說明深入研究和善於理解古書的人很難得。至於西方人提出的腦溢血的說法,雖然是透過實驗得出的,但與中國古代的醫書沒有相互印證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