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研悅》~ 重刻張鳳逵傷暑全書卷之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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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刻張鳳逵傷暑全書卷之一 (1)

1. 辨春夏秋冬溫暑涼寒四症病原

《生氣通天論》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於陰陽。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其氣九州、九竅、五臟、十二節,皆通乎天氣。其生五,其氣三。數犯此者,則邪氣傷人,此壽命之本也。由此論之,人身元氣與天相通,頤養有道,病從何生?然則病生有因,其發有原乎?從其原而治之則易療。《陰陽應象大論》曰:天有四時、五行,以生長收藏,以生寒暑燥濕風。

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憂恐。又曰:因於露風,乃生寒熱。是以春傷於風,邪氣留連,乃為洞泄。夏傷於暑,秋為痎瘧。秋傷於濕,上逆而咳,發為痿厥。冬傷於寒,春必溫病。四時之氣更傷五臟,此四時四氣之病原也。黃帝明以春溫根於冬寒,其間氣候相近,症恙相同,猶可言者,原未兼及暑也。

至漢張長沙仲景著傷寒書,遂演《內經》之說,曰:其傷於四時之氣皆能為病,以傷寒為毒者,以其最成殺厲之氣,中而即病者名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於肌膚,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暑病者,熱極重於溫也。自此論出,而後之業岐黃術者皆宗之。果爾是專主一寒氣,三病分久近,皆寒為根。

故後世醫家有四時傷寒之說,甚至通以麻黃桂枝湯兼治溫熱症,誤人良多。陶節庵諸名家亦剖三病若列眉,而根始於寒,不免沿而未能脫又何怪乎?碌碌者愚謂道以一氣生天地,以二氣生五行,五氣各司其用,而水火為最要。水火能生物,亦能殺物。若仲景之說是水專擅其權,而火為虛而無用矣。

愚謂冬之寒病,專屬寒威,此固然不易者。至春時陽氣漸舒,孔竅開張,服御單夾,乃天氣變幻,倏暖倏寒,又多盪風,人感寒直入臟腑,故為溫病。猶可名曰春寒,已與冬寒不相蒙矣。況夏至後炎火時流,蒸郁爍人,得病似傷寒者,皆時暑火所感而成,與冬之寒氣毫不相涉,而亦以為冬寒之積久所發者,誤也。即《生氣通天論》曰:是故陽因而上衛外者也。

因於寒,欲如運樞,起居如驚,神氣乃浮。因於暑汗,煩則喘喝,靜則多言,體若燔炭,汗出而散。是寒暑分因,水火別症,明列斷案,萬世醫學之祖也,又何惑乎?然《內經》之溫根於寒者何故?按《山海經》:桂名招搖,葉長二尺,桑名帝女,大圍五十尺。桂竹葉大二尺余,高數丈,其草樹奇怪類若此。

據經想太古時,洪水橫流,懷山襄陵,草木閉塞,天地矇昧,陰靄拂鬱,陽明未舒,以故寒氣盛行,元和令少。即當大夏,亦無爍金之患。後世文明漸開,五行分布,水火之氣各司其權。若斯爭烈者,即今春值淫雨,余寒為厲,甚者如隆冬,挾纊不能去。試觀晉中暑症寥寥,絕無痎瘧,皆陰勝之左券也,何況古洪荒世乎!此《內經》溫根於寒所由發也,何仲景遂申演其說並暑而一類乎?是蛇足也。

且古之人,茹毛衣草,簡緣淡泊,無助火之具,後世炙煿之味適口,濃郁之酒充腹,嗜欲灼精,塵勞食氣,皆足以噓焰而煽熾,宜暑火之乘類而善入也。謂古之寒病多而暑病少,今之寒暑並重而暑為尤劇則可。愚故特列論曰:傷寒者,感於冬之嚴寒;溫病者,感於春之輕寒。

若暑病,則專感夏之炎熱,若冰炭霄泉之不相及。一水一火,各燥其令。治法一熱劑一涼劑,各中其竅。而概以為寒因,不幾於執一遺二哉!予俯仰躊躇,萬不得已,敢於翻千古之案,以開百世之覺,破迷而拔苦,遂自甘於僭竊云耳。

2. 天時

《真源》曰:天地之間,親乎上者為陽,自上而下四萬二千里,乃曰陽位。親乎下者為陰,自下而上,四萬二千里乃曰陰位。既有形名,難逃度數。且一歲者,四時八節,二十四氣,七十二候,三百六十日,四千三百二十辰。十二辰為一日,五日為一候,三候為一氣,三氣為一節,二節為一時,四時為一歲。

一歲以冬至節為始,是時也,地中陽生升。凡一氣十五日,上升七千里。三氣為一節,四十五日,陽升共二萬一千里。二節為一時,一時九十日,陽升共四萬二千里,正到天地之中,而陽合陰位。是時,陰中陽半,其氣為溫。而時當春分之節也。過此陽升而入陽位,方曰得氣而升。

亦如前四十五日立夏,立夏之後四十五日夏至,夏至之節陽升,通前計八萬四千里以到天,乃陽中有陽。其氣熱,積陽生陰,一陰生於二陽之中,自夏至之節為始。是時天中陰降,凡一氣十五日,下降七千里。三氣為一節,一節四十五日,陰降共二萬一千里。二節為一時,一時九十日,陰降共四萬二千里,正到天地之中,而陰交陽位,是時陽中陰半,其氣為涼,而時當秋分之節也。過此陰降而入陰位,方曰得氣而降。

亦如前四十五日立冬,立冬之後四十五日冬至。冬至之節陰降,通前計八萬四千里以到地,乃陰中有陰,其氣冷。積陰生陽,一陽生於二陰之中。自冬至之後一陽升,如前運行不已,周而復始,即陽升陰降之八節而知天地,即溫涼寒熱之四氣而識陰陽。夫陰陽判分,若黑白然,故春夏秋冬四時隨令各別,溫熱涼寒四時隨節候變易。

冬至已後至春分屬傷寒,自春分至夏至屬溫病,自夏至至白露屬傷暑,自白露至立冬屬涼病,自立冬以後至春俱屬傷寒。蓋春秋之氣嘗不足,冬夏之氣嘗有餘,即四月八月間,亦有暑病。蓋八月間,曉暮夜氣雖涼,而午未之時,秋陽燥烈,日火灼人,反毒於伏。蓋伏時氣發汗出,陽氣在表,此時陽氣漸斂,真火內燃,而又以烈日熏之,故毒易中人。

熱症更劇,當細察之。雖其外症相類,而受氣不同,治法迥異。稍有不中節,害人不淺。而概用以寒症劑,其害可勝言哉!治者先數時令,後審時氣,隨令加減斟酌之,未有不立取效者,故為天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