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玄珠》~ 孫生赤水玄珠序（四）
孫生赤水玄珠序（四）
1. 孫生赤水玄珠序（四）
萬曆辛巳，蔣秋官郎，以恤刑行部來新安日，新鍰書𭵴病作，召醫診視，族醫無狀者，誕而訛投，病以益甚。同蔣藉而仕進者，為吾郡汪伯立，雅善孫生文垣視疾，宣言今以醫名家者，無如孫生良。薦入診之。診畢，孫生皇皇若有失也。又心懼難色危言以駭蔣，因陽飾愉婉以寬其心，銼劑而進，飲既，蔣曰：稍安矣。
人舉欣欣，幸公無恙，獨孫退語郡丞曰：蔣公病其亟，藉令生早從事五日，疾可已，身可活也。今雖司命，能若之何哉！茲愉婉而具匕餌者，非謂能回其勢而生之也，為無罪族醫地爾。蔣果不出五日死。郡之人翕然稱奇。在昔春秋越人知桓侯於未病，迨侯病，遁逃而去齊。孫生於蔣，亦可謂預知微矣。
余固記憶其事，而想其人之一覯也。閱幾年，生族子元素持生所著《赤水玄珠》，懇余敘諸首。余謂醫學之難，非強識方書之難也，溯本始而不謬所宗之難；亦非徒知所宗之難也，以意會所宗者之心，契其旨而融其跡之難也；亦非以古人之心會於心之難也，以古人之心會之，己而用之，隨俗為變，運化不膠之難也。是故執方則泥，用變則神，泥則功鮮而害速，神則中奇而效宏。
故受醫不慎所宗，是規磨之識也。徒執其方，是刻舟之見也。何也？軒岐之訓，猶之六經，漢之仲景與私淑尼父之軻氏奚異？譬彼惡池而源於河，配林而始於岱也。世之業醫者，高之硜硜守彥剺之譚，謂心法在是；卑之拘局曲一定之方，膠用而嘗試之，為朝夕布糈計。偶獲一效，遂囂然自負以為高，而靡知顛蹶隨之，卑之卑也。
舍古昔而倍前賢，即晉齊之杞不啻也，忘其本矣。安能獲古人之心，若旦暮遇之哉。乃若孫生著述，闡發《素》、《難》之秘奧，獵弋諸先哲之名言，取裁於性靈之獨見，列其方而不泥其方，究其辭而融其意，生平見病而決死生如預知蔣恤刑者，根本敦茂，非苟而已也。余固多病，獲生撰著，讀之歙然其有瘳乎。
生又謂親歷者狹，未若廣之以公同志，其所濟者奢也。乃自序以就正大方為名，非懸書以市譽，有而不居，顯而益晦，生非但以技高，其德邵亦可重矣。余故敘之，以復元素文學，俾生弁諸首簡。
郡人汪道昆伯玉撰
白話文：
萬曆年間的辛巳年，蔣秋官郎因為恤刑的職務到新安地區工作，當時他新印製的書籍讓他病情爆發，於是請醫生來診斷，但是家族中的庸醫胡亂開藥，導致他的病情更加嚴重。與蔣秋官郎一同進士出身的同鄉汪伯立，推薦了擅長醫術的孫文垣先生來看診，他公開宣稱在醫術方面，孫先生是最好的。孫先生被引薦入內診斷後，他表現得非常緊張且彷彿失去了信心。為了讓蔣秋官郎安心，他刻意裝出愉悅和藹的態度，並開了藥給他。蔣秋官郎服藥後，表示感覺稍微好些了。
大家都感到非常高興，慶幸蔣秋官郎的病情沒有大礙，但是孫先生卻私下告訴縣丞，蔣秋官郎的病情十分危急，如果他五天前就開始治療，疾病是可以痊癒的，生命也可以保住。然而現在即使是最高明的醫生，也無法改變現狀。他之所以裝出愉悅的態度並開藥，並不是認為可以挽回蔣秋官郎的生命，只是為了避免被誤解成庸醫。蔣秋官郎果然在五天內去世了，縣裡的人都對此感到驚奇。就像過去春秋時代的扁鵲在桓侯未生病時就知道他身體狀況不佳，等到桓侯真的生病，扁鵲便離開齊國，孫先生對蔣秋官郎的病情也同樣有著預知的能力。
我記得這件事情，並且一直想要見到孫先生一面。過了好幾年，孫先生的侄子元素拿著孫先生所著的《赤水玄珠》請我為書寫序。我認為醫學的困難之處不在於強記各種藥方，而是追溯根源而不偏離核心理念的困難；不僅如此，理解核心理念還不夠，必須進一步領悟創始者的初衷，掌握其精神，並融入自己的實踐中；更重要的是，不只是學習古人的理念，而是要將古人的理念融入自己心中，再根據當下的實際情況進行變化，使之靈活運用。因此，死板地依賴藥方容易陷入僵局，靈活應變才能達到神奇的效果。死板地依賴藥方往往成效有限，甚至可能造成傷害，而靈活應變則能夠創造奇蹟，效果更為顯著。
所以選擇醫生時，必須慎選其理念基礎，否則就像使用規矩一樣，缺乏靈活性。單純依賴藥方，就像刻舟求劍一樣，缺乏變通。為什麼呢？黃帝內經的教導，就像是儒家的六經，漢代的張仲景和孟子對於孔子的尊崇有何不同呢？他們都像是池塘的水源來自於河流，樹林的起源始於泰山。現在從事醫學的人，有些人堅持舊有的理論，認為心法就在其中；另一些人則拘泥於固定的藥方，盲目使用，只為了眼前的收益。偶爾獲得一次療效，便自滿地認為自己已經很高明，但卻不知道接下來可能會失敗，這是低級的行為。
拋棄古代智慧和前輩的經驗，就像晉國和齊國的杞人憂天一樣，忘記了根本。這樣的人怎能真正理解古人的理念，就像每天都能遇到一樣呢？孫先生的著作《赤水玄珠》，深入探討了《黃帝內經》和《難經》的深奧祕密，收集了眾多先賢的名言，並且以自己獨特的見解進行評估，列出藥方但不拘泥於藥方，探究文字背後的意義，融合其精神。他一生中對於疾病的判斷和生死的預測，就像預知蔣秋官郎的病情一樣，根基深厚，絕非偶然。我本身身體多病，閱讀孫先生的著作後，感到病情有所改善。
孫先生認為，個人的經歷有限，不如公開分享給更多有共同興趣的人，這樣能夠幫助更多人。因此，他將自己的著作命名為《大方》，而不是為了沽名釣譽。他擁有高超的技術，卻不以此自居，反而更加謙遜，使自己更加隱晦，這樣的品德值得敬佩。因此，我寫下這篇序言，回應元素的請求，希望將孫先生的著作放在書的開頭，以示尊重。
由同鄉汪道昆伯玉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