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瀉疫新論》~ 卷下 (9)
卷下 (9)
1. 治驗
此夜吐泄猶十行。及曉,再投前方,更加芒硝二貼而歸。次日,予往診之。舌胎減半,吐瀉亦減;第疲睏益加,六脈如絕,重按僅應,眼陷頰削,不能起床。問其飲食,則前夜以來,僅吃粥清數口耳。若強與之,則吐出不收。家人以為必死。予曰:「無恐。邪勢頗減,再投前方五貼。」
次日復往診之。舌胎全去,色如緋帛,手足稍溫。問其大便猶十餘行,時時乾嘔;但昨夜以來,大便少生渣滓,小便亦二行。予喜曰:「益佳矣!」猶確守前方。三日,吐瀉全止,稍吃稀粥、葛湯等。於是轉換柴胡清燥湯調理。數日,飲食漸加,氣力全復。
一瞽某,年二十餘,身體肥盛。一日,洞泄三四行,自以為太陽陽明合病,服葛根湯二日,瀉猶不止。延醫程田某治之。醫曰:「病屬少陰,非附子不能治。」與真武湯三貼去。服後,瀉益劇,加以吐逆。半日許,吐瀉凡二十餘次,所瀉皆如敗醬。煩渴引飲,心中懊憹,煩悶不安床,加之胸膈作痛。
頰肉如屑,聲乍啞,疲睏頓加。因請診於予。脈伏如絲,四心青黑,足踝以下微冷,小腹虛濡,舌上白胎。以指摩之,冷如冰。強硬不能言,每一言語,必嗽冷冰而後始言。自以為必死。適金田生來診之曰:「病既危,然今認煩渴一症,與白虎湯加人參,或萬中有一生。」予從傍詰之曰:
「今以煩渴一症,擬白虎加人參,非不是。然白虎湯特在清肅膈間散漫之熱耳。恐藥力猶慢,未足抵當邪勢。其與白虎湯,寧與冷水!況人參非此症之所宜乎?」生怫然作色曰:「然則無治法,頃刻必死!」予哂曰:「否!今此症雖六脈沉伏,四肢稍冷,其實乃熱實之極,非下劑不能救。何為必無治法?
「子以此等為死證,則世間無可治之瀉疫。何則?此症邪勢本緩,故初服葛根湯,瀉雖不止,猶不加劇。今乃非硝黃斷不可也!而子以真武湯與之,是猶滅火添油、抱薪救火,徒助邪炎以至此極也,而猶未悟!今又欲以白虎湯換之,抑子以此症為寒乎?為熱乎?奚其治之矛盾也!
「若使治之,其死可立而待耳!夫認瀉為寒,認渴為熱,此不知醫者之見也。古人不言乎:『見熱無治熱,見寒無治寒』?予不復與子言,子宜速去而刮目以視予成功!」生益怒曰:「諾!請待之!」遂大蹈步而去。予告家人曰:
「病人素常必有寒飲,故邪並於飲以結膈間,仲景所謂寒實結胸症也。而以姜附治之,誤治之所致,實可憫也!今欲救之,非大陷胸則不可!治若少遲,則死。」家人唯唯。因與大陷胸湯三貼。下利頓止,時嘔吐涎沫,痛猶未減。次日,再與前方,兼投三物白散。下咽須臾,昏悶半時許,舉體振慄,四支不收。家人倉黃扶持之,數刻苦悶煩亂,不忍見之。
忽一聲大叫,徹於四鄰。家人驚走視之。吐出白水二三升,恰如敗漿。振慄頓止,膈痛失半。予喜曰:「藥力得當,於疾最佳,微不可驚。」再與前方而歸。此夜大便一行,熟睡徹曉,鼾聲不異常;但時時振慄,嘔渴猶在。至翌日,痛減七八分,因與大柴胡合小陷胸湯數服,痛全去。
白話文:
案例一:
這天晚上病人上吐下瀉將近十次,天亮後再給他服用之前的藥方,並額外加上兩份芒硝。隔天我去看診,他的舌苔已經減少一半,吐瀉也減輕了,但卻更加疲憊困倦,脈象微弱到幾乎摸不到,要很用力按才能感覺到一點點,眼睛凹陷,臉頰消瘦,無法起床。我問他的飲食狀況,得知他從前天晚上以來,只吃了幾口稀粥而已,若強迫他吃,就會吐出來。家人都覺得他快不行了,我說不用擔心,病邪的勢頭已經減弱了,再給他服用之前的藥方五帖。
隔天再去診視,他的舌苔已經完全消失,舌頭顏色像紅色的絲綢,手腳稍微回溫。我問他,大便還是十幾次,並且時常乾嘔,但從昨天晚上開始,大便裡比較有渣滓了,小便也有兩次。我很高興地說,情況好轉了!仍然按照之前的藥方治療。三天後,吐瀉完全停止,可以稍微吃一些稀粥和葛粉湯等食物。於是改用柴胡清燥湯調理。幾天後,他的飲食量逐漸增加,體力也完全恢復。
案例二:
有一個盲人,大約二十多歲,身體肥胖。有一天,他突然腹瀉三四次。他自己認為是太陽和陽明合併的病症,吃了兩天葛根湯,腹瀉還是沒止住。於是請程田某醫師診治。醫師說他的病屬於少陰病,必須用附子才能治好,就給他服用真武湯三帖。沒想到服用後腹瀉反而更嚴重,還加上嘔吐,半天內吐瀉了二十多次,瀉出來的都是像腐敗醬油一樣的東西,口渴想喝水,心裡煩躁不安,甚至躺不住床,加上胸膈疼痛,臉頰消瘦,聲音時而沙啞,疲憊困倦更加嚴重。因此請我去看診。
他的脈象沉伏如絲,四肢末端青黑,腳踝以下微微發冷,小腹軟弱無力,舌頭上有白色的舌苔,用手摸起來像冰一樣冷。他虛弱到無法說話,每次說話前都要先咳出一口冷氣才能開口,他自己覺得快要死了。這時,剛好金田生醫師也來看診,他說:「這個病很危險,但現在看他很口渴,如果用白虎湯加人參,或許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救活。」我在旁邊問:「現在因為口渴就用白虎湯加人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白虎湯主要是清除胸膈之間散漫的熱邪,恐怕藥力太慢,無法抵擋病邪的勢力,與其用白虎湯,不如直接給他喝冷水,更何況人參不適合這個病症吧?」金田生聽了很不高興,氣憤地說:「這樣的話就沒救了,馬上就要死了。」我笑了笑說:「不是的,這個病雖然脈象沉伏,四肢稍冷,其實是熱邪太過嚴重的表現,必須用瀉下的藥才能救回來,怎麼會沒辦法救呢?你把這種情況當作死症,那世上就沒有可以治療的腹瀉疫病了。這個病邪的勢力本來就比較緩和,所以一開始服用葛根湯,雖然腹瀉沒止住,但也沒有加重。現在如果不用芒硝、大黃等瀉下藥,是絕對沒辦法治好的。你用真武湯來治療,就像滅火反而加油,抱著木柴救火,只是助長了邪火,才會變成現在這種情況。你還沒有醒悟,現在又要用白虎湯來取代,你到底是認為這個病是寒症還是熱症呢?你這樣治療不是很矛盾嗎?如果照你這樣治療,他很快就會死掉。把腹瀉當作寒症,把口渴當作熱症,這是沒有醫學知識的人才會犯的錯誤。古人不是說過嗎?見到熱症不要直接治熱,見到寒症不要直接治寒,我不想再跟你說了,你還是趕快走開,等著看我成功吧!」金田生聽了更生氣,說:「好,我等著看。」就氣沖沖地走了。我告訴病人家屬:「病人平時一定有寒飲積聚在體內,所以邪氣與寒飲結合,結在胸膈之間,這就是仲景說的『寒實結胸』的病症。用薑附等溫熱藥來治療,是錯誤的治療方式,實在可悲。現在要救他,非用大陷胸湯不可,如果治療稍微延遲就會死。」家屬都同意了。
於是,我給他服用大陷胸湯三帖,腹瀉馬上停止,但還是會嘔吐痰沫,疼痛依然存在。隔天,再給他服用之前的藥方,並同時服用三物白散。服藥後不久,病人昏迷了半個小時,全身發抖,四肢無法動彈,家屬驚慌失措地扶著他。過了一陣子,他開始感到痛苦煩躁,無法忍受。突然,他大叫了一聲,聲音大到附近的鄰居都聽見了。家人跑去看,發現他吐出了兩三升白水,就像腐敗的醬油一樣,抖動也立刻停止了,胸膈疼痛也減輕了一半。我高興地說:「藥力發揮作用了,這是最好的結果,不用太驚慌。」再給他服用之前的藥方後就回家了。當晚,他大便一次,一覺睡到天亮,打呼聲也很正常,只是偶爾還會發抖,嘔吐口渴的症狀也還在。到了第二天,疼痛減輕了七八成,於是改用大柴胡湯合小陷胸湯治療,服用了幾帖後,疼痛就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