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裁吾

《痙病與腦膜炎全書》~ 第一篇 正名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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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正名 (1)

1. 第一篇 正名

國醫之痙病,西醫之腦脊髓膜炎也,國醫以其病之形狀言之,故曰痙;西醫以其病之局部言之,故曰腦脊髓膜炎,今簡稱之為腦膜炎是也。然國醫之痙病,在國醫古籍上,有稱之為痓者,不可不為之辨論,以正痙病之名稱焉。

《內經·五常政大論》:火曰赫曦。赫曦之紀,其病痓。《厥論》:手陽明、太陽厥逆,發喉痹、嗌腫、痓。《氣厥論》:肺移熱於腎,傳為柔痓。是痓之為病,《內經》只有名稱而無症狀,故其痓,迄莫知為何病耳。若痙之為病,《內經》非特有其名稱,而亦詳其症狀。

其在《六元正紀大論》,有曰:太陽所至為痙;其在《至真要大論》,有曰:諸痙項強,皆屬於濕;其在《熱病論》,有曰:熱而痙者死,腰折、瘛瘲、齘齒也。綜此以觀,則《內經》之論痓與痙,顯有分辨,不可混合如此。

白話文:

中醫學上的痙病,相當於西醫學的腦脊髓膜炎。中醫以病症的表現形式命名,所以稱為痙;西醫則以病變的部位命名,所以稱為腦脊髓膜炎,現在簡稱腦膜炎。然而,中醫學古籍中,也將痙病稱為痓,我們必須對此進行辨析,以厘清痙病的正確名稱。

《黃帝內經·五常政大論》中提到:「火曰赫曦,赫曦之紀,其病痓。」《厥論》中記載:「手陽明、太陽厥逆,發喉痹、嗌腫、痓。」《氣厥論》也說:「肺移熱於腎,傳為柔痓。」由此可見,《內經》中提到了痓這個病症,但只給出了名稱,並沒有描述其具體症狀,所以我們至今也不清楚痓到底是什麼病。相比之下,《內經》對痙病不僅有名稱,還詳細闡述了其症狀。

《內經·六元正紀大論》中提到:「太陽所至為痙。」《至真要大論》中記載:「諸痙項強,皆屬於濕。」《熱病論》中也說:「熱而痙者死,腰折、瘛瘲、齘齒也。」綜合以上內容來看,《內經》對於痓和痙是有明確區分的,不可將它們混為一談。

《傷寒》、《金匱》二書,同為張仲景一人之所手出,然《傷寒》言痓不言痙,《金匱》言痙不言痓,則仲景之論痓與痙,似無甚分別。故《傷寒論》曰:結胸者項亦強,如柔狀。是項強一症,《內經》屬之痙,而此則屬之痓也。又曰:病身熱足寒,頸項強急,惡寒,時面赤目赤,獨頭面搖,卒口噤,背反張者,痓病也。此非但項強屬之痓,而頭搖、口噤、背反,亦屬之痓。

《金匱》引申《傷寒》原文六條而倍增之,統計一十二條,惟此條略為更改,竟皆稱之為痙。是《傷寒》之痓,都變作《金匱》之痙矣。然則仲景之論痓與痙,在《傷寒》、《金匱》,一而二,二而一,不其無甚分別矣乎。

白話文:

《傷寒》和《金匱》這兩本書都是由張仲景所撰寫,不過在討論到「痓」和「痙」這兩種病症時,《傷寒》專門談到「痓」而不提「痙」,《金匱》則相反,專門談到「痙」而不提「痓」。然而,張仲景對於「痓」和「痙」的論述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根據《傷寒論》的記載:「結胸」時,患者會有「項亦強」的症狀,也就是脖子僵硬。這裡提到的「項強」這一症狀,按照《內經》的說法屬於「痙」,但在這裡被歸類為「痓」了。又進一步描述:「病身熱足寒,頸項強急,惡寒,時面赤目赤,獨頭面搖,卒口噤,背反張者」,這是「痓病」的表現。這不僅指出了脖子僵硬屬於「痓」,同時頭部搖晃、嘴巴緊閉、背部彎曲等症狀也被認為是「痓」的特徵。

《金匱》對《傷寒》的原論進行了延伸和擴展,總共列出了十二條相關的內容,其中有一條稍有修改,卻全部改稱為「痙」。因此,《傷寒》中的「痓」在《金匱》中全都變成了「痙」。這樣看來,張仲景對於「痓」和「痙」的論述,在《傷寒》和《金匱》中,可以互相替換,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千金》、《外臺》,遵《傷寒》而不遵《金匱》,只稱之為痓。朱奉議亦然,謂剛痓屬陽、柔痓屬陰,亦稱之為痓。惟成無己注傷寒論,則引《金匱》之痙,而改《傷寒》之痓。後人信仰無己,遂以為是,自是隻有《金匱》之痙,而無《傷寒》之痓矣。若夫《內經》之痓,更無人道及之者。

垂千餘年,未敢或非。方有執專論痙病,謂痓系傳寫之誤。喻嘉言起而和之,亦謂痓系傳寫之誤。縱喻氏反對叔和、林億,罪無己有逢君之惡,未嘗以無己改痓為痙非之。近世時賢輩出,好學深思,回溯古籍,意欲分別痓之與痙,各有所得,悉錄而辨之如下。

汕頭蔡百星,謂痓為病之名,痙為病之症。傷寒有痓,諸風有痓。仲景書中,剛痓正病,如太陽病發熱無汗反惡寒者是;柔痓正病,如太陽病發熱汗出而不惡寒者是。故痓中亦有痙、不痙,痓輕而痙重,痓而兼痙尤重。究以何者為痙病,則以經脈與筋強直、角弓反張是也。夫經脈與筋強直,似合西醫之腦脊髓膜炎。

白話文:

《千金方》、《外臺秘要》兩書遵循《傷寒論》,而不遵從《金匱要略》,都只稱這種病症為“痓”。朱奉議也持相同觀點,他認為剛痓屬陽性,柔痓屬陰性,同樣都稱之為“痓”。然而,成無己在注解《傷寒論》時,卻引用了《金匱要略》中的“痙”字,並將《傷寒論》中的“痓”字改為“痙”。後人深信成無己,便認同了他的說法,從此便只有《金匱要略》中的“痙”,而沒有《傷寒論》中的“痓”了。至於《內經》中的“痓”,就更無人提及了。

這情況持續了近千餘年,沒人敢反駁。直到有人專門研究痙病,認為“痓”是抄寫錯誤。喻嘉言也贊同這個觀點,認為“痓”是傳抄時產生的錯誤。雖然喻嘉言反對叔和、林億,並且批評成無己有逢迎權貴的毛病,但他始終沒有批評成無己將“痓”改為“痙”的行為。

近年來,許多學識淵博、勤奮好學的人,回溯古代醫籍,想要區分“痓”和“痙”兩種病症,各自有了新的見解。以下是他們的一些觀點:

汕頭的蔡百星認為,“痓”是疾病的名稱,“痙”是疾病的症狀。傷寒病會出現“痓”,各種風邪也會導致“痓”。仲景書中,剛痓是真正的病症,就像太陽病發熱不發汗,反而惡寒一樣;柔痓是真正的病症,就像太陽病發熱發汗,但不惡寒一樣。因此,“痓”中也有痙、不痙之分,痓輕而痙重,痓而兼痙則更重。究竟什麼是痙病?就是經脈和筋絡強直、角弓反張這種狀態。這種經脈筋絡強直的症狀,似乎與西醫的腦脊髓膜炎相似。

備註

  • “痓”和“痙”在古代醫學中都指的是一種發熱、抽搐、肢體強直的病症,但具體所指的病症範圍有所不同。
  • 成無己在注解《傷寒論》時,將“痓”改為“痙”,這在後世引起了很大的爭議。
  • 本文引用了多位醫學家的觀點,反映了古代醫學對“痓”和“痙”的不同理解。

故西醫之腦脊髓膜炎,謂之痙病則可,謂之痓病則不可耳。

東平劉寅,謂痙病以時發,痓病不以時發。此論尤確切。西醫之腦脊髓膜炎,為春季流行之病,然春季流行之腦脊髓膜炎,則以頸項強、背反張為主症,國醫謂之痙病宜也。若流行於夏、秋、冬,是不以時發者,其症狀即酷似痙病,未必以頸項強、背反張為固定之主症,謂之痓病亦屬無妨,但不可以語春季流行之腦脊髓膜炎耳。

無錫陳無咎,謂痓似盲腸炎,而痙近腦膜炎。則以痓與痙分為兩病,不可相題並論。蓋謂痓者窒也,不但盲腸炎盲腸窒塞為痙,即其他肝回管、大腸管栓塞亦為痓。與痙病從督上犯顯有不同。此誠發人所未發。陳氏學通中西,對於吾國古籍,不無會悟之處,但謂《傷寒》脫一痙字,《金匱》脫一痓字,未必確切仲景之旨。讀古人書,當統全部論之。

白話文:

西醫的腦脊髓膜炎,可以用「痙病」來形容,但不能用「痓病」來形容。

東平的劉寅認為,痙病會在特定時間發作,痓病則不會。這個說法非常準確。西醫的腦脊髓膜炎,在春季流行,而春季流行的腦脊髓膜炎,以頸項僵硬、背部反張為主要症狀,符合中醫的「痙病」定義。但如果是在夏季、秋季或冬季流行,就不屬於特定時間發作,其症狀雖然類似痙病,但頸項僵硬、背部反張可能不是固定的主要症狀,因此稱為「痓病」也合適,但不能和春季流行的腦脊髓膜炎混為一談。

無錫的陳無咎認為,痓病類似盲腸炎,而痙病接近腦膜炎,因此將痓病和痙病分為兩種疾病,不能混淆。他認為痓病指的是阻塞,不只是盲腸炎的盲腸阻塞算痓病,肝膽管、大腸管阻塞也屬於痓病,這與痙病沿督脈上行、明顯發作的病理不同。這個觀點非常新穎,陳氏學識淵博,對中國古籍有所領悟,但認為《傷寒論》漏掉了「痙」字,《金匱要略》漏掉了「痓」字,可能並不完全符合張仲景的本意。閱讀古人的著作,應該將整體論述放在一起理解。

觀仲景自序,稱其書為《傷寒雜病論》。蓋備論四季時令諸病,而雜病即寓乎其中。《傷寒》言痓,《金匱》言痙,兩書症狀,毫無異同,脫從何來。況以痙、濕、痓三綱鼎峙,合編於傷寒之末,以見濕、痓與傷寒各以時發,而痙獨發於春季時令,適合西醫之腦脊髓膜炎,為春季流行之病。即此一症,足以證明仲景備論四季時令諸病也。

若夫盲腸炎,為四時俱有之病,風、寒、濕、痓及其他種原因,皆能致之,近世所謂似痢非痢,以及酒痢、煙痢等等皆是,不得與痙病並論也。至陳氏以窒塞與栓塞解釋痓字,似與痙病有別,尤非通論。盲腸炎,盲腸窒塞固為痓,血管栓塞亦為痓,曷思痙病,亦何嘗非腸腑窒塞與夫血管栓塞哉。隋唐以下,痙混於癇。

白話文:

根據張仲景自述,他的著作《傷寒雜病論》涵蓋了四季及各種季節性疾病,其中的「雜病」實際上包含了所有非傷寒的疾病。在《傷寒論》中討論了「痓」,而在《金匱要略》中則論述了「痙」。這兩本書的病症描述並沒有顯著差異,那麼「痙」、「濕」、「痓」這三個詞為什麼會被分開討論呢?更何況「痙」、「濕」、「痓」三者在傷寒之後被統合討論,這表明這些疾病各有特定的發生季節,而「痓」則只在春季出現,這與西方醫學中的腦脊髓膜炎相似,春季是這種疾病的高發季節。

對於盲腸炎來說,它是一種全年都可能發生的疾病,可能是由於風、寒、濕、痓等多種因素導致的,包括所謂的類似痢疾但又不完全像痢疾的病症,如酒痢和煙痢等,這些都與「痙病」不同,不能相提並論。至於陳氏用「窒塞」和「栓塞」來解釋「痓」字,這似乎與「痙病」有所區別,且並非通用解釋。「盲腸炎」可以理解為盲腸的窒塞就是「痓」,而血管栓塞也是「痓」的一種表現。難道「痙病」就不可能是腸道或血管的窒塞嗎?在隋唐以後,「痙」和「癇」的用法開始混用。

《千金》以小兒飽食過度即能成癇,豈非腸腑窒塞之明證。宋元以下,痙誤驚風,陳飛霞謂堵塞脾之大絡所致,豈非血管栓塞之明證。以此而論,痓與痙,有何咫尺千里之辨哉。

總之,痓與痙之字義,互相貫通,無甚分別。痓,充至切。《爾雅》:惡也。《集韻》:風病。《正字通》:痓症有五,引《難經》脊強而厥,與《金匱》卒口噤、背反張為證,與痙無別也。痙,奇頸切。《說文》:強急也,引《內經》諸痙項強皆屬於濕與方書頸項強急為證,與痓無別也。

漢、晉、隋、唐史志,雖列痓與痙之症狀略有出入,而察其病理毫無差異。時代遞遷,名詞更易,魯魚亥豕,尤多錯訛。方有執,喻嘉言謂痓系傳寫之誤,此語予極佩服。即如今日華譯之腦脊髓膜炎,初譯之為腦脊髓熱症,再譯之為腦衣炎熱症,又譯之為腦脊髓熱症,至是乃定為腦脊髓膜炎,簡稱之為腦膜炎者。

不足見國醫之痓病,即國醫之痙病,後之學者,其以國醫正名之痙病,為西醫之腦脊髓膜炎也歟。

白話文:

《千金》指出小兒飽食過度就能引起抽搐,這不就是腸胃阻塞的明顯證據嗎?宋元以後,痙攣被誤認為驚風,陳飛霞認為是脾臟大血管阻塞導致,這不就是血管栓塞的明證嗎?以此來看,痓與痙,又有什麼天壤之別呢?

總之,痓與痙的字義互相貫通,沒有什麼區別。痓,讀音為「充至切」,《爾雅》中解釋為「惡也」,《集韻》解釋為「風病」,《正字通》則記載痓症有五種,引用《難經》中「脊強而厥」,以及《金匱》中「卒口噤、背反張」為證,這些與痙攣沒有區別。痙,讀音為「奇頸切」,《說文》解釋為「強急也」,引用《內經》中「諸痙項強皆屬於濕」,以及方書中「頸項強急」為證,這些也與痓沒有區別。

漢、晉、隋、唐的史志,雖然列舉痓與痙的症狀略有不同,但觀察其病理卻沒有差異。時代變遷,名詞也隨之改變,很多錯誤的記載,就像魯魚亥豕一樣。方有執、喻嘉言都認為痓是傳抄錯誤,我非常佩服他們的觀點。就好像今日華譯的腦脊髓膜炎,最初譯為腦脊髓熱症,後來又譯為腦衣炎熱症,再後來又譯為腦脊髓熱症,最後才確定為腦脊髓膜炎,簡稱腦膜炎。

由此可見,中國醫學中的痓病,其實就是中國醫學中的痙病,後世的學者應該將中國醫學中正式的名稱「痙病」與西醫中的腦脊髓膜炎等同起來。